初挽看著那輛軍綠吉普車出現在視野中,逐漸趕了上來,不免感慨,她也想坐吉普車。
吉普車肯定暖和。
她這麽想著,攏緊了自己那漏風的老棉襖,又把舊圍巾使勁裹了裹,弓著身子,把兩隻手揣進袖子裡,這樣就稍微暖和一些了。
正這麽半弓著,那吉普車卻開到了拖拉機旁,放慢了速度。
初挽心裡覺得不對勁,看過去,就見吉普車副駕駛座上的人正側首看過來,黑眸恰恰打量著自己方向。
她頓時詫異,這竟然是陸守儼。
陸守儼就是陸建時的七叔,上輩子她找陸守儼做主,要求離婚,陸守儼命令陸建時趕緊辦離婚,之後因為還有緊急重要會議,就匆忙走了。
結果陸建時不但不離,還糾纏著,後來陸守儼那離婚數年的前妻來找,終究壞了她的大事。
四目相對間,初挽錯開視線,低頭。
她現在沒心情和他說話。
陸守儼黑眸定定看著她,試探著喊道:“挽挽?”
初挽聽到他喊名字,隻好勉強點頭,算是承認了。
她小時候倒是時常被陸家老爺子接過去住,一住個把月,陸守儼對她頗為疼愛,不過等大一些,自己出去鏟地皮到處跑,就去得少了,至於陸守儼,十一年前去參軍,回來的時候極少,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最近幾年更是沒見過,所以現在認不出也正常。
陸守儼見她點頭,便徑自示意二虎子:“這位老鄉,麻煩停一停,我有話和挽挽說。”
二虎子見陸守儼直接喊出初挽的名字,自然以為是熟人,也就把拖拉機停道邊了。
那吉普車也停下來,陸守儼下車,之後看著初挽:“你是要進城?”
初挽看過去。
她印象中的陸守儼,已經三十八歲了,持重沉穩,氣場強大,讓人不敢直視。
而眼前這個,到底才二十七八歲,身姿挺拔,眉眼年輕,還有著青年人的銳感。
初挽微低頭:“你是……”
她本來想裝懵懂山村姑娘的茫然,不過一開口,她發現不用裝了,她現在凍得嘴唇發僵,說話都不利索,整個就一凍傻的鵪鶉,不需要任何演技,渾然天成。
陸守儼神情異樣,他看著初挽:“我是七叔,挽挽,你不認得我了?這幾年我回去少,你也不常去我們家,確實見得少了,可你前年過生日還在我們家過的,我不是也在嗎?”
他顯然疑惑,看著初挽:“你是不是生病了?”
初挽恍然:“原來是七叔……”
過生日這個事她記得,他還送給她藍寶石禮物了,不過重生回來,她冷不丁沒意識到現在距離那個時間很近。
陸守儼:“怎麽冷成這樣?趕緊上車。”
初挽看向二虎子,二虎子一揮手:“今個兒可真冷,坐拖拉機太遭罪,你上吉普車吧,那個坐著舒坦!”
初挽其實不想理陸守儼,不過吉普車的誘惑實在是抵抗不住,況且也沒有理由拒絕,便謝過二虎子,上車。
上車後,陸守儼直接坐她旁邊,拿出旁邊一件軍大衣,抬手不由分手地給她裹上:“你穿上這個暖一暖。”
初挽很聽話,裹緊了。
人什麽時候都不能和自己過不去,她確實冷。
陸守儼又拿來軍用水壺:“你能喝酒嗎?這裡面是低度的白乾,喝口暖暖身子,天這麽冷,我怕你凍壞了。”
初挽猶豫了下,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喝了後,血液循環起來,她又裹上軍大衣,確實舒服多了。
陸守儼看她穿著自己厚實的軍大衣,裹著圍巾,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跟隻冒頭的小鳥一樣。
他眸中泛起笑:“現在好多了,看你剛才那樣子都凍傻了”。
初挽問:“七叔,你怎麽在這裡?”
陸守儼:“我今年要退伍轉業了,最近在等著調令,左右也沒什麽事,正好老戰友在南口駐地,我就過來搭把手。”
初挽:“哦……”
昌平南口地勢險要,是前往內蒙草原的必經之路,自然也是北京西北的軍事重鎮,那裡駐扎著幾十家軍事單位駐扎,軍營遍布各處。
這南口距離他們永陵村不遠,也就七八公裡的樣子。
陸守儼:“我也是前幾天剛過去南口駐地,任務緊,比較忙,沒顧上,今天總算騰出功夫來,過去看了初老太爺,陪著說了一會兒話。”
他看了她一眼:“要不是聽老太爺說你坐了村裡拖拉機進城,我猜著應該是你,剛才真不敢認你。”
初挽便道:“女大十八變,認不出來也正常。”
陸守儼聽這話,揚眉,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她的臉。
她的頭髮發黃,看上去沒什麽光澤,臉也瘦,幾乎沒人巴掌大,縮在那厚實的軍大衣裡,整個人都可憐巴巴的,就像天橋底下營養不良的小叫花子。
唯獨一雙明亮而坦蕩。
他沉默了會,才問:“你要吃點東西嗎?餓了嗎?”
初挽側首看他,不過他太高了,即便是坐著,她依然只看到他一絲不苟系著的風紀扣。
於是她縮在軍大衣裡,對著那風紀扣說:“有吃的嗎,涼的吧?”
陸守儼:“還好,應該還熱乎著,肉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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