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都市 > 春鶯囀 > 第7章

春鶯囀 第7章

簡繁轉換
作者:海青拿天鵝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20:02:35 来源:搜书1

日頭跳出了晨霧,淡淡的陽光透過高高的杉林,斑斑點點落在黃綠相間的秋草上。

顧昀抬頭看看天,又望望已經被拋在大軍身後的一片山谷,對曹讓道:“傳令下去,就地紮營歇宿,不得生火。”

曹讓應聲,騎馬下去傳令。

眾人聽命,紛紛下馬休息。連夜趕路直天明,軍士們已經疲累不堪。不少人拿出糗糧和水囊用食,卻是靜悄悄的,除了偶爾一兩聲馬嘶,竟聽不到一點聲音。

誰會想到這裡竟有兩萬精騎?馥之坐在地上,望著四周靜謐的高山密林,心中有些感歎顧昀軍紀果然嚴明。

昨日入夜之後,馥之跟著他們連夜騎馬離開平陽郡,向西一路奔至了榆塞。

榆塞常年設為軍事關隘,沒什麼商旅往來。從這裡出去,過一片山地就可進入大漠。

她望望前方,只見地勢漸漸開闊,像是快走出去了。現在顧昀終於下令歇息,想是已經自信不會被羯人的細作發覺。

馥之心裡想著,正想去拿點糗糧充饑,卻發覺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定睛看看,正是顧昀。

顧昀依舊一身甲胄,風塵僕僕,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憊之色。

他看看四周歇息的軍士,最後,目光落在馥之身上。

“左將軍。”馥之仍坐在地上,朝他一禮。

顧昀無所表示,卻蹲下來看著她,少頃,道:“再往前十裡便入大漠,我等長途奔襲……”

“馥之生死由命,絕無拖累。”馥之沒等他說完便已鎮定地接話。

顧昀目中有些訝色。

馥之平靜地看著他,唇邊淺笑。

顧昀沒有再說什麼,略一頷首,站起身來,朝來時的路走去。

馥之望著他的背影,過了會,繼續去取糗糧。轉頭時,她發現旁邊的軍士不時地拿眼瞅她,似好奇又似猜測。馥之彎彎唇角,沒有再去理會。

這些人此去大漠,無不是以性命賭軍功。馥之知道,顧昀雖可以帶她去氐盧山,但要他保證自己萬全卻是不可能的。

不過說歸說,顧昀畢竟還要靠她找白石散人,倒也不會由她放任。馥之瞅瞅對面坐著的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大鬍子,拿出糗糧,掰下一小塊糗糧放進嘴裡,細細地嚼,雙眼望向頭頂碧瑩瑩的天空。

氐盧山頭四季覆雪,秋冬之季有奇花仙草,叔父幾年前曾帶馥之去過,為的就是求仙草,卻因時節不對抱憾而歸。今年在方士中有“仙鄉廣納”一說,各地都有醉心方術之人大煉丹藥。馥之覺得叔父很有可能會去氐盧山采仙草,便把此地作為行程中的一重,必定前往要查看。

叔父若真在氐盧山,倒也不白費一番力氣的。馥之心歎。

******************************************

平陽郡裡,大將軍何愷麾下幾萬人酉時拔營,已經列作長隊開往北行進。

附近郡縣中百姓聞知大軍出塞,紛紛趕來。何愷治軍規整,駐紮時與附近鄉人秋毫無犯,早有口碑;又兼傳出藥方消退了疫疾,鄉民們更是感激不盡。大路兩旁站滿了人,都是來送行的百姓。

王瓚騎在青雲驄的背上,身姿舒展,衣冠堂堂。風時而掠起他的廣袖,與俊美的面容相襯,更是自有一番儒雅和飄逸。

當他走過人群時,總有些低低的讚歎聲相伴;目光稍稍流轉,看到的也盡是女子們含羞景慕的眼神。

王瓚抬頭看看東方噴薄而出的朝陽,秋風涼涼地拂在臉上,只覺愜意無比。

“仲珩!”後面傳來張騰的聲音。

王瓚回頭。

張騰騎馬趕上來。他的佇列行就接在王瓚後面,兩人可以一路並行。

“可知昨夜左將軍去了何處?”看看四周,張騰低聲問。

王瓚瞥瞥他:“何處?”

“我也不知。”張騰道,卻一臉神秘:“不過軍司馬我以為,前方羯人早有盯梢,大將軍卻仍照原路行進,必是要左將軍以奇襲接應。”

王瓚笑笑,沒有說話。這些猜測他早想到了,心中疑惑的卻是如此機要之事,姚馥之怎會摻在其中?他越想越覺得,顧昀定也是被她用螟蛉子要脅了。

妖女。王瓚心裡哼道。

******************************************

兩萬人馬在山地中休息了半日,下晝,顧昀命令繼續向前。

如他所言,行進不到一個時辰,兩邊草木漸漸稀少,地面上的沙愈發多了起來,大風吹過,遠處黃濛濛的一片。

“那就是沙漠?”馥之聽一名軍士好奇地問旁人。

馥之望著眼前的景象,沒有言語。

她上次隨叔父去氐盧山也是走大漠,不過並非此路,而是從再西一些的鳳鳴關走的。那裡有西北各地商旅往來,十分熱鬧。叔父在經過氐盧山的商隊中挑了一個最大護衛最精良的,談好價錢,便帶著馥之上路了。她還記得那時自己趴在駱駝上,望著滿眼澄黃的沙漠,驚奇地睜大眼睛,也不顧日頭毒辣,定要去爬沙丘……

馥之望望四周,眼下還沒有完全進入沙漠,她卻已經聞到了那久違的沙塵味道,勾起心中的記憶,卻也不禁興奮起來。

沿途的風景一點一點變化,兩三日後,大地終於變作一片金黃的顏色,與藍天相映,鮮明得刺目。

眾人知曉已經進入沙漠,領隊的將官命令曾經進過大漠的老兵向新兵講述要領。

沙漠中的氣候很是奇怪,雖已是秋天,白日裡卻仍熱得能把人生生烤熟了似的,夜裡又冷得像進了冰窖。顧昀調整了行程,日中歇息,下晝趕路;亥時歇息,酉時趕路。儘量避開最炎熱和最寒冷的時候,以緩解人馬疲乏。

馥之有過去的經驗,遮蔽防寒之物帶得齊全,如此過了幾天,除了趕路時覺得體力常不濟和苦惱出汗惹髒,卻也從未有別的不適。

******************************************

火熊熊燃起,驅走黑夜中的凜凜寒氣,營地中飄揚著陣陣香濃的烤肉味道。

顧昀自從那日之後,再也沒來看過馥之。

不過馥之知道,自己做什麼顧昀都必定是知道的。

她看著手中滋滋冒油的野駱駝腿,朝對面坐著的兩人笑笑:“可以吃了。”

“真的?”其中那年輕些的喜笑顏開,湊過來。

馥之用刀子割下一塊肉,遞給他。

那人就著刀子咬下一口,嚼了嚼,兩眼放光,忙對對身後的大鬍子連聲道:“好吃好吃!快來!”

大鬍子也笑,湊過來,馥之將肉同他們分下。

這兩人,年輕的叫余慶,大鬍子叫田文。自從出了何愷的大營,馥之很快就發現這兩人就一直跟在她身旁,卻不歸附近任何一個士吏管轄,心中很快明白過來。

不過這兩人雖奉命監視,卻知道馥之是驅疫的扁鵲,對她倒是處處以禮相待。馥之也不是難相處的人,兩三日下來,他們之間雖仍有防備,卻已是交談自如了。余慶和田文都是頭一回進沙漠,馥之告訴諸如他們如何喝水更節省、夜裡如何睡覺更溫暖之類的事,兩人對馥之更是愈加敬重起來。

“姚扁鵲做的肉甚香,可是用了佐料?”余慶邊吃邊問。

“正是。”馥之點頭,將手中一小把草籽給他們看。

“這是何物?”余慶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名字。”馥之笑笑:“正午歇息時見山丘邊上結有好些,便去采來了。”

田文問:“扁鵲怎知其可為佐料?”

“我叔父教的。”馥之說著,

田文看看余慶,片刻,余慶笑笑:“姚扁鵲的叔父知曉得可真多。”

馥之亦點頭,卻沒有說話,將雙眼看著面前的火堆,仿佛看到叔父邊給她燒著肉邊教訓她:“馥之須記住,無論到了何處,口中之食,定不可將就……”

她苦笑,若說叔父在塵世中會有什麼放不下,那定是食欲了。在他的宣導和教授下,馥之很早就學會一些在野地裡煮食的方法,知道沒有油鹽時怎麼做才能讓味道更好。

******************************************

“佐料?”篝火旁,顧昀看著手中的一小撮草籽,道。

“是。”田文道:“小人已問過嚮導,確是些香草籽,過路商旅常常用來烤肉的。”

“如此。”顧昀頷首,沉吟片刻,道:“你回去吧。”

“是。”田文道。說完,他卻沒有立刻離開,瞅著顧昀欲言又止:“將軍……”

顧昀抬眼。

田文小心翼翼地看他,笑笑:“小人見姚扁鵲是個隨和之人,又是女子,將軍何須如此防範?”

“嗯?”顧昀微微莞爾:“你二人覺得無趣?”

田文愣了愣:“不是。”

顧昀目中意味深長:“那是收了扁鵲好處了。”

田文一聽,急忙搖頭:“不、不是,將軍……”

“回去。”顧昀掃他一眼,轉過頭去。

田文紅著臉,訕訕地轉身走開了。

姚馥之一路倒是本分,似乎到氐盧山之前,也真不必再防她使什麼招式了。顧昀坐在火邊,瞥瞥田文離去的方向,唇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不過以姚馥之的心智,這兩人日日跟著她,豈有看不出其中奧妙。他不過是想讓她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裡罷了。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草籽,片刻,抬手撒到火裡。

只見火苗微微搖曳,周圍的空氣中蕩漾起一陣淡淡的香味。

******************************************

“我看將軍待扁鵲不錯。”營地的另一邊,余慶吃飽喝足,已經和馥之聊開了。他說了一段家鄉的趣事之後,忽然說到顧昀,道:“就說今日這野駱駝,只獵得兩頭,將軍卻獨獨給了扁鵲半隻腿。”

馥之正在用舊冬衣把雙腳裹住,聽他這麼說,頷首:“左將軍待人是不錯。”

這話她是真心的,周圍那麼多人,只有馥之得了肉。不過,她不會忘記顧昀心裡還惦記著白石散人。

余慶笑道:“將軍是我最敬服的人。”

“哦?”馥之抬眼看看他,有些好奇:“為何?”

余慶道:“將軍雖青年,卻英武無畏,戰功赫赫,又兼身世高貴,世人皆翹首。”

“如此。”馥之道。

余慶卻對馥之的反應感到詫異:“扁鵲未聽過將軍之名?”

馥之微笑搖頭。

余慶似看異類般睜大了眼睛,似乎很是不信:“豈不聞‘東州明珠西京玉?’”

馥之一愣。

這句話是出自前丞相衛儃口中的名言,她當然知道。衛儃是本朝名士,一生好品評,這方面得來的名聲卻比做丞相要大得多。“東州明珠西京玉”乃是他的名句,是他觀東西兩地男子後有感而發的經典之語,廣為流傳。

其中,“東州明珠”指的就是潁川謝臻。

謝臻生於望族謝氏,自幼便以貌美聞名。十一歲時,他曾隨父親往京中,當時丞相衛儃一見大驚,贊其“皎皎兮明珠”,從而聞名天下。

馥之的父親與謝臻的父親是好友,馥之與謝臻也自幼相識,這些事她自然瞭解得很。

不過,她卻從來不知道“西京玉”指的是誰。

馥之停住手上的動作,看著余慶,狐疑地問:“你想說‘西京玉’就是……左將軍?”

綠洲

余慶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讚賞地點頭:“正是。”

輪到馥之瞪大了眼睛。她腦中浮起顧昀那張黝黑的臉和剽悍的身姿,只覺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西京玉”或謝臻擺到一起。

見她驚詫,余慶得意地笑,拿起地上的刀撥撥火堆,道:“我可不騙人。不瞞扁鵲,衛丞相在將軍十歲那年往顧府作客之時,余慶我是服侍在側的。”

怪不得這樣瞭解……馥之心道,卻看著他,好奇地聽他說下去。

“將軍幼時可不是這個樣子。”余慶繼續說,眼中閃著回憶的光:“將軍幼時生得白皙如玉,京中可是人人盛讚的。他乘車過市時,還有人作詩而贊哩。”說著,他想了想,清清嗓子,吟道:“輕車隨風,飛霧流煙。爾形既淑,爾,爾……”吟了兩句,余慶神色尷尬,笑笑:“記不得了。”

馥之看著他,仍不解:“那為何成了現下這般?”

“為了上沙場啊。”余慶道。

“上沙場?”馥之愕然。

余慶點頭,他往四周看看,壓低聲音道:“顧氏世代武將,將軍恐容貌過於女相無煞氣,便專在毒日頭下練武騎馬,過了三年方成如今模樣。”

馥之瞪大了眼睛。

余慶卻笑:“不過京中女子可都仍喜愛將軍,扁鵲若得同我等一道回京,便可見到滿街滿巷的人,都是來看將軍的。”

馥之眉頭蹙了蹙,正要再說,卻忽然聞得身後傳來田文的聲音:“說什麼這般高興?”

二人望去,只見田文背著一大捆棘草回來了。剛才他說草不夠燒,要去尋些來。

“沒什麼。”余慶笑嘻嘻地起身,接過他手中的乾草:“時候不早,快歇息吧。”

田文應了聲,瞥向一旁的馥之。

馥之已經用舊冬衣包好了腳,也看著他。

田文笑笑,卻有些幹,忙轉過頭去尋地方打鋪。

**************************************

沙漠中的夜空似乎格外清晰,雖已是秋冬,星斗卻仍舊明亮,像時刻會垂到眼前一般。時而,遠方會有一兩聲狼嚎傳來,不久之後,天地間又歸於平靜。

馥之仍想著剛才余慶說的話,一時還睡不著。

她也曾經細細打量過顧昀,平心而論,若不論膚色黝黑,長得確實也是上品。不過,或許因為潁川士族中面相出眾之人多的是,馥之無論是見到王瓚還是顧昀都不曾訝異,反正不會再有人能比謝臻長得好了。

說到謝臻,她想起年前在伯父家曾見過謝臻一面。如今的他,姿容豐偉,談吐清雅,文賦通達,早已成為當之無愧的“明珠”。

而顧昀呢?馥之越想越覺得造化奇妙。他仍是個英俊的男子,或許還更為孔武,卻早已遠遠不再是那“西京玉”所形容的美麗少年了……

**************************************

深秋時節,草原腹地之中卻仍有美景可觀。

王瓚騎在馬上,雙眼朝四周遙望。只見天空深邃廣闊,一眼望去,乾枯的牧草在陽光下映著滿眼的金黃,小片的胡楊星星點點,長河蜿蜒流過,綴於其間,卻是一番壯麗顏色。

第一次出塞的軍士見到此景,無不驚歎,四處張望,似乎總也看不夠,向老兵問東問西,佇列中時而笑聲陣陣。將官士吏知道征戰歡樂難得,除了偶爾聲音過大便訓斥阻止,倒也不去過多約束。

不過,這草原中除了偶爾跑過一些野物,卻不見半個放牧牲畜的人。

羯人果然都撤過了烏延山麼?望著極目處一片縮得小小的青灰色山巒,王瓚心道。他想起那夜忽然離去的顧昀,心中雖然知曉將來兩軍必有接應,但往羯境的路有許多,或平坦或險阻,卻猜不出顧昀會走哪條。還有姚馥之。那妖女當初只說要出塞,卻不知她跟著顧昀要去哪裡……

對於姚馥之,王瓚覺得自己有些雲裡霧裡。一路上,他按姚馥之所囑服藥,倒未見什麼中毒異狀。不過,他對從妖女那裡的東西都不大放心,曾經將解藥拿去醫帳,請毛醫正分辨一二。毛醫正拿著藥瓶,聞了聞又嘗了嘗,說雖有兩三味辨不出到底是何藥材,卻可斷定是清火去毒、消炎扶正的藥性。

此言自是消解不了王瓚的疑心。也是湊巧,前日王瓚腹痛不止,又尋不見軍醫,一急之下想起毛醫正所言,便吞了點螟蛉子解藥,竟立刻無事了。王瓚疑心這真是毒物發作,恰好,張騰也說腹痛。他靈機一動,也讓他服下那解藥,張騰竟也立刻驚喜地說不疼了。

後來軍醫來到,為他們檢視一番,結論是水土不服,讓他們吃東西當心。

王瓚愈加覺得摸不著頭腦,這藥還可解水土不服?

**************************************

還未到午時,日頭已經像火爐一樣﹛烤著大地,風掀著熱浪,翻滾著襲向眾人。

兩萬騎兵默默地行進著,皮制的甲胄被曬得發燙,卻無人敢脫下,馬蹄踏在綿軟的沙上,發出乾癟而單調的摩擦聲。

馥之學著沙漠游商的樣子,用大塊的白布把自己的頭臉和大半個身體都包了起來,再熱再出汗也絕不放開來。

余慶看看馥之,咽咽幹得冒火的喉嚨,又避著日光低下頭去。剛進大漠的時候,他和田文曾對她這般裝扮覺得好笑,可沒過兩天,他們就恨不得把鋪蓋上的布也拆下來遮在頭頂了。

行伍前頭,顧昀望著面前的沙海,沙子在烈日下晃眼,他的雙目微微眯起。算起來,進入大漠已經過了六日,從頭兩天見過一片綠洲到現在,眼前除了偶爾出現的幾棵棘草,便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

薪柴難尋,行伍中的薪柴早已燒光了,雖然大漠中也能找到些柴火,卻不足以支撐兩萬人。從前天開始,篝火就再也燃不起來了,軍士們擠著將就了兩夜。

不過,沙漠中行軍,最可怕的不是毒蟲,亦不是酷熱和寒冷,而是缺水。大漠乾燥,又兼趕路前行,眾人帶的水比預料中耗費得要快,近兩天來,因缺水而中暑倒下的人越來越多。行伍中的將官不斷向軍士們鼓勵,說他們的嚮導常常進出大漠,很快就會帶著他們找到綠洲。可是這樣的話每天重複,將官們自己也口唇乾裂了,綠洲卻仍然不見蹤影……

“將軍!”正想著,突然,前方一騎匆匆奔過來,卻是前鋒曹讓。

他看起來滿臉振奮,打馬疾馳到顧昀跟前:“將軍!前方五裡有綠洲!”

“哦?”顧昀精神一振,抬眼朝遠處望去。

“綠洲?!”身後眾人也一下驚喜起來。

“可看得確切?”顧昀問。

“確切!”曹讓抹一把臉上的汗,笑道:“嚮導說那正是綠洲!”

眾人大喜。

顧昀心頭亦鬆開。

沙漠中有幻象,昨天,軍士們突然發現遠處出現一片樹影,歡呼起來。正要奔上前,嚮導卻阻止,說那是海市蜃樓。眾人起初不信,待走前,卻發現果然一片虛無,不禁大失所望。

沒想到,今日卻果然見到了綠洲。顧昀心裡高興,卻依舊沉穩,轉頭對傳令官命令道:“吩咐下去,速往前。令各伍長管束行伍,不得爭先。”

傳令官大聲應下,策馬馳向後軍,

消息很快傳到了馥之這裡。三人聽到前方有綠洲,皆興奮不已。

周圍的軍士也是滿面喜色,有人按捺不住要趕往前方,引得佇列中的伍長士吏出來呵斥,不許他們失了秩序。

“我等本該在前。”余慶被一名軍侯責令回到原處,惱火地說。

“綠洲就在不遠,慢些也渴不死你。”田文笑斥他。

馥之微笑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這幾天她一直小心飲水,又不像軍士們那樣耗費得多,到昨夜還存了一點,日出後卻已經喝光了。正愁此事,所幸得天無絕人之路。

終於望見遠方樹影的時候,眾人又是一番熱鬧。許是嗅到了水的氣味,馥之的座騎鼻子噴了噴,似乎很是歡喜。

隊伍的行進卻慢了下來,好容易進了綠洲,只見這裡長著大片的胡楊和低矮的棘叢,中間,一潭泉水映著已經掛在正空的太陽,格外清亮。

早有將官士吏守在泉邊,教軍士將人馬分來,輪次以水囊取水。

“扁鵲將水囊給我,留在此處看馬便是。”走到一棵胡楊下,田文對馥之說道。

馥之答應,將他們二人的韁繩接過,連同自己的座騎一道栓在樹幹上。

見田文和余慶朝泉水走去,一匹馬兒打了個響鼻,刨刨蹄子,似乎想跟著走。馥之拍拍它的頭:“且等著,稍後才到你。”

馬兒耳朵動了動。馥之笑笑,望望頭頂的胡楊枝葉,伸手將包在頭上的巾布拉下來。頸間霎時一陣清涼,樹木的濃蔭罩在臉上,馥之甚至覺得自己上次站在樹下是已經是上輩子一般遙遠的事了。

她朝四周望望,胡楊黃葉滿枝,燦燦地遮住藍天。再望望不遠處的泉水,馥之忽然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仔細回憶,她記起來,上次隨叔父去氐盧山,似乎也曾在這樣一片綠洲中待過……想到這裡,馥之心中一陣欣喜,行伍到底比商旅快上許多,那時他們走了將近二十日才到的地方,顧昀的大軍只用了六日。她又不禁向北方張望,心砰砰跳起來。記得那時,他們再走不足三日就到氐盧山了,而現在,也許明日或後日,她就會看到叔父……

“扁鵲!”這時,不遠處傳來余慶的聲音。馥之轉眼望去,只見他和田文笑嘻嘻地回來了。兩人肚子鼓鼓的,手裡的水囊也又脹又沉。

“扁鵲先飲,不夠飲完再取,那泉水可足呢!”余慶道。

馥之謝過二人,接過水喝了一口。許是人多攪渾了,水裡有些沙土味道,卻是許久不曾嘗到的清涼甘甜。她正要再謝二人,忽然聽傳令官在遠遠地喊,說左將軍命令將士們在綠洲中暫歇,下晝繼續趕路。

“下晝就走?”余慶聽到之後滿臉失望:“我還道今夜可宿在此處。”

“做夢。”田文瞥他:“我等只帶了十日口糧,半日都耽擱不得。”

**************************************

太陽光依舊辣辣的,綠洲裡到處是人,卻靜悄悄的。軍士們都躺在了樹蔭下歇息,趁這難得的清涼養精蓄銳。

馥之想著氐盧山就在不遠,一時竟有些睡不著。她看看正躺在幾步外打鼾的田文和余慶,輕輕起身。

乾燥的黃葉鋪了滿地,腳踩上去,沙沙地脆響。馥之怕吵到他們,把腳步放輕,小心地朝前面走去。

胡楊林一直長到了水邊,樹蔭也一直遮到了水邊。馥之挑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在水邊蹲下身。

沙漠中的泉水格外清澈,透亮得可以看到水底白色的細沙。水邊的淤泥上,留著些奇怪而小巧的腳印,馥之想,平日裡,此處也許會有些沙漠中的獸類來飲水。不會現在是看不到了,馥之朝水潭四周望去,幾名軍士零零散散地坐在泉邊,有的在洗漱,有的在低低說話,見馥之打量,紛紛瞅過來。

馥之低下頭去,將自己的巾帕放到水中洗了洗,再拿起絞幹。她把巾帕覆在面上,深吸一口氣,片刻,把巾帕取下,細細拭面。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踩落葉的聲音,馥之一驚,轉頭望去。太陽從胡楊的縫隙中漏出,正落在她眼睛上方,馥之眯眯眼,卻見顧昀一身甲胄,手中提著盔,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