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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牵缘:真假千金沪上行 第0085章玉佩牵缘: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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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风辰辰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15 05:25:52 来源:源1

第0085章玉佩牵缘:针锋相对(第1/2页)

贝贝的《水乡晨雾》在绣品博览会上一举夺魁,引来无数惊叹与镁光灯。

她站在领奖台上,目光清澈坚定,全然不似初来沪上的那个水乡少女。

而台下,齐啸云看着台上熠熠发光的贝贝,又瞥向身旁温婉的莹莹,两个容貌酷似的女子,一个如静水,一个如烈火,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更让他心惊的是,贝贝脖颈间若隐若现的半块玉佩,竟与莹莹珍藏的那半块,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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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览会特意辟出的领奖台不算太高,却因铺着深红色丝绒桌布,上方又悬着数盏新式水晶吊灯,将这一方小小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贝贝就站在这片炽亮的光晕中央。

她身上还是那件半新不旧的靛蓝土布裙,袖口和衣襟处细细密密绣着几丛素雅的兰草,是水乡女儿家最寻常的打扮,与台下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烫着时髦卷发的太太小姐们格格不入。可偏偏,她脊背挺得极直,脖颈修长,双手捧着那面沉甸甸的、刻着“金奖”字样的银质奖牌,目光清澈地望向台下闪烁不停的镁光灯,没有丝毫怯懦,反倒有一种山野修竹般的韧性与坚定。

“莫……阿贝女士的《水乡晨雾》,以独特的‘乱针绣’法,将江南水雾的氤氲朦胧、光影流动表现得淋漓尽致,意境深远,技艺精湛,实至名归!”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喇叭放大,带着些许回响,在宽敞的展厅里回荡。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贝贝微微欠身,唇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是得体的感谢,却并无狂喜。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已沁出薄汗。这荣耀属于她,也属于远在江南水乡,卧病在床的阿爹,和灯下熬红了眼教她针线的阿娘。沪上这片天,她总算,用手中的针线,刺开了一道缝隙。

台下,人群稍后一些的位置,齐啸云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他没有随众人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贝贝。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在嘈杂的街角,她被扒手纠缠,他出手解围,她道谢时眼神清亮,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洒脱,与这沪上女子截然不同。那时只觉是个有趣的、有胆色的姑娘。而此刻,台上这人,依旧是那副容貌,眉眼间却仿佛被这荣誉镀上了一层光,那光芒不是外界赋予的,而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破土而出的、锐不可当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身旁。

莹莹穿着一身藕荷色软缎旗袍,外面罩着雪白的针织开衫,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她微微仰头看着台上,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真诚地为获奖者高兴。灯光落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她是标准的沪上名媛,娴静,优雅,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兰草。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如静水,深潭微澜,涵养着多年的教养与温婉。

一个如烈火,荒原骤起,燃烧着不屈的野性与生机。

齐啸云的视线在两张脸之间隐秘地巡梭,心湖像是被同时投入了冰块与炭火,冷热交织,激起一片无声的沸腾与混乱。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牵引力,正将他向台上那团“烈火”拉去,这感觉陌生而危险,让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领奖仪式结束,人群开始松动,记者和好奇的人们向着获奖者围拢过去。

贝贝小心地将奖牌收好,正准备从台侧稍显安静的地方离开,一名冒失的记者为了抢占更好的拍照角度,扛着笨重的相机向后急退,手肘猛地撞在了贝贝的肩头。

她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颈间用红绳系着的一样物事,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从靛蓝布衣的领口里滑落出来。

半块玉佩。

玉质温润,在展厅通明的灯火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那玉佩的造型奇特,边缘是断裂的锯齿状,明显只是完整玉佩的一半,上面依稀有极为古拙的云雷纹雕刻。

几乎是同时,齐啸云因担心那记者撞到人,目光正牢牢锁在贝贝身上,将这玉佩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玉佩……那纹样……那断裂的痕迹!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莹莹。

莹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她身上的针织开衫还要白上几分。她的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旗袍的高领之下,那里,贴身戴着的,是齐啸云无比熟悉的另半块玉佩——自她幼时起,他就知道那是她生父所留,是她身份的象征,是她与莫家,甚至……是与他那纸婚约的唯一信物。

她从未让那玉佩轻易示人。

此刻,她却死死攥着衣领下的凸起,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根基被动摇的恐惧。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贝贝胸前摇晃的那半块玉佩上,无法移开分毫。

齐啸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一直以来的某种隐约猜测,在这一刻,被这两块几乎可以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的玉佩,砸得轰然作响。

不是相似。

是吻合。

“莹莹?”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莹莹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那巨大的冲击里,身形微晃。

齐啸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他的目光却再次抬起,越过骚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贝贝。

贝贝也显然被这意外惊住了。她迅速地将那滑出的玉佩塞回衣领内,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她抬头时,视线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齐啸云深沉如海的目光,以及他身旁,那位与自己容貌酷似、此刻却面色惨白的女子。

四目相对。

不,是六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三人之间凝固了。展厅里的喧嚣、祝贺声、相机快门声,都像是被隔在了无形的屏障之外。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寂静,以他们三人为圆心,无声地蔓延开来。

贝贝看到了齐啸云眼中的审视与惊疑,更看到了那位“莹莹小姐”眼中的震惊与……痛苦?她心头莫名一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这玉佩,阿娘说过,是找到她亲生父母的唯一线索。难道……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腾的思绪,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而齐啸云扶着莹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望向贝贝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抹靛蓝色很快被人群吞没。他英俊的脸上线条绷得极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笼罩了他。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合。

片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区。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一手紧紧捂着衣领,仿佛那半块玉佩会再次自己跳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攥紧了那面冰凉的银质奖牌,金属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传来一丝清晰的痛感,才让她纷乱如麻的思绪稍稍凝聚。

她低着头,几乎是凭借本能,在依旧喧闹的人群缝隙中快速穿行。那些祝贺的话语、好奇的打量,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无法进入她混乱的大脑。

玉佩……那个齐少爷……还有那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被齐少爷小心翼翼扶着的,脸色苍白的女子……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有半块和自己几乎一样的玉佩?阿娘明明说过,这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天下独一份。

难道……她和那个女子……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摆放着精美苏绣屏风的展架。

“小心!”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只手适时地虚扶了她一下。

贝贝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是博览会上一位负责协调事务的年轻干事,之前登记时有过简短交流。

“没、没事,谢谢。”贝贝迅速站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莫阿贝小姐是吧?恭喜你获奖!你的作品真是太精彩了!”干事热情地笑着,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后面还有一些采访和交流环节,你看……”

“对不起,我……我有点不舒服,”贝贝急忙打断他,脸色确实有些发白,“能不能……先离开?”

干事看着她确实不佳的脸色,理解地点点头:“当然可以,身体要紧。后续事宜我们会再通知你。需要帮你叫车吗?”

“不用了,谢谢。”贝贝几乎是仓促地应了一句,再次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展厅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需要安静。需要立刻离开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真相呼之欲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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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展厅另一侧,那短暂的、几乎凝固的寂静被打破。

“莹莹?”齐啸云又低唤了一声,扶着林莹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试图传递一些支撑的力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冰凉体温。

林莹莹仿佛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视线终于从贝贝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落在齐啸云脸上。那双总是含着温柔水光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茫然、无措,还有一丝泫然欲泣的脆弱。

“啸云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哽咽的尾音,“那玉佩……你看到了吗?怎么会……”

她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攥着领口下的那块玉,指尖冰凉。这半块玉佩,伴随她度过家破人亡后最艰难的岁月,是身份,是念想,也是她与过去、与齐家那纸婚约最后的、最坚实的联系。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另外半块存在,而且,是出现在一个与她容貌如此酷似的女子身上!

这颠覆了她近二十年来的认知。

齐啸云眉头紧锁,沉稳的目光扫过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好奇视线,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他半扶半拥着几乎失去力气的林莹莹,穿过人群。他的步伐稳健,面色沉静,一如往常那个掌控一切的齐家少爷,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将林莹莹小心地扶进停在博览会外的黑色斯蒂庞克轿车后座,齐啸云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回公馆。”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气味,隔音效果极好,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然而,沉闷的空气却仿佛更加令人窒息。

林莹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未从冲击中平复。

齐啸云没有打扰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沪上的夜,繁华似锦,灯火璀璨,勾勒出这座不夜城迷人的轮廓。可此刻,这繁华落入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

贝贝。

阿贝。

莫阿贝。

这三个字,连同那双清澈坚定、带着野性生命力的眼睛,以及那半块刺眼的玉佩,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他想起第一次在街角遇见她,她与扒手对峙时的果敢;想起她在小绣坊里埋头刺绣时专注的侧影;想起方才在领奖台上,她沐浴在光芒中,那份不容忽视的光彩……

而身旁的莹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温婉、柔顺、知书达理,符合一切大家对“齐少奶奶”的期望。他习惯了保护她,照顾她,也将她视为未来的伴侣,尽管这份感情,更多是源于责任、怜惜与长久的陪伴,如同静水流深,缺乏那种惊心动魄的悸动。

直到贝贝的出现。

这个如同异数般闯入他视野的女子,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强势地搅动了他平静的心湖。

而现在,这两块玉佩,将这两个容貌酷似的女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联系了起来。

当年莫家出事,林姨只带着莹莹一人逃出,另一个孪生女儿据说是夭折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可如果,那个孩子并没有死呢?

如果,贝贝就是那个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那么,莹莹是谁?贝贝又是谁?当年莫家惨案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啸云的眸色越来越深,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啸云哥,”林莹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脆弱,“你……你也觉得,那个阿贝小姐,她……她可能和我……”

她似乎无法说出那个可能性,那个可能会动摇她一切根基的可能性。

齐啸云转过头,看着她惶然无助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放缓了声音,尽量安抚道:“先别多想,莹莹。世间相似之物并非没有,或许只是巧合。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莹莹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轻轻点了点头,依赖地靠回座椅,不再说话。只是那紧握着玉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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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没有直接回她和几个绣坊女工合租在闸北的那间狭小亭子间。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初冬的夜风带着黄浦江上特有的湿冷寒意,吹拂在她滚烫的脸颊上,稍稍驱散了一些心头的躁乱。她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远离了博览会的灯火通明,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破败、杂乱。这里是沪上的另一面,是像她这样的外来者挣扎求生的地方。

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几乎无人经过的废弃小码头边,靠着冰冷的、长满青苔的石墩,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江风更大了一些,吹得她单薄的靛布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而韧性的腰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并没有离开。

从怀里,她再次掏出了那半块玉佩。

冰凉的玉石触感,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那断裂的锯齿,仿佛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未完成的联结。

“阿贝啊,这玉佩你收好,”养母莫大娘将玉佩递给她时,那布满老茧和针孔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你是我们在江南码头捡到的,当时裹着挺不错的襁褓,身边就放着这半块玉……想必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将来……若是有机会,或许能凭它找到你的根……”

这是她身世的全部线索。

以前,她对寻找亲生父母并无太大执念。莫老憨夫妇虽然贫寒,却给了她全部的爱与呵护。阿爹教她凫水、划船,甚至偷偷教她几手强身健体的拳脚;阿娘将毕生刺绣技艺倾囊相授。水乡虽然清苦,却有广阔的天地和温暖的亲情。

直到阿爹被恶霸黄老虎打成重伤,家里债台高筑,看着阿娘一夜白了的头发,看着阿爹痛苦**却无钱医治的模样,她才毅然决定,带着最拿手的绣活和这半块玉佩,来到这传说中遍地黄金、也遍地荆棘的大上海。

她要赚钱,要给阿爹治病,要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至于寻亲……她原本想,随缘就好。

可今晚,这“缘”却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砸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齐少爷……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探究。还有那位莹莹小姐,她那震惊而痛苦的眼神,不似作伪。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是莫家那个据说“夭折”了的女儿,那莹莹小姐又是谁?双胞胎?可为何当年莫家只带走了她一个?自己又为何会被遗弃在江南码头?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的认知。

她紧紧攥着玉佩,冰凉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一种莫名的、混杂着惶恐、期待、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

她想起养父母慈祥而憔悴的脸,想起水乡清澈的河流和袅袅的炊烟,想起自己立下的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誓言。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她的亲生父母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赚到钱,寄回去给阿爹治病。

沪上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今晚的金奖,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鱼腥和煤烟味的空气,将玉佩重新小心翼翼地塞回衣领内,贴肉藏好。然后,她挺直了脊背,朝着那间狭窄却暂时能给她一片屋檐的亭子间走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0085章玉佩牵缘:针锋相对(第2/2页)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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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馆,书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已经拉上,隔绝了窗外的夜色。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冬夜的寒凉,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林莹莹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但指尖依旧冰凉。她已经换下了外出穿的旗袍,穿着一身柔软的棉质睡袍,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

齐啸云站在书桌前,背对着她,望着壁炉中跳跃的火苗,沉默不语。他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深色的家常便服,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

“啸云哥,”林莹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不确定,“你……打算怎么查?”

齐啸云转过身,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跳跃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首先,要从那个莫阿贝入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我明天会派人去详细调查她的背景。她来自江南哪个具体村镇?是如何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的?收养的具体时间和细节?这些都必须弄清楚。”

林莹莹点了点头,嘴唇微抿:“那……玉佩的事……”

“玉佩是关键。”齐啸云目光锐利,“如果她真是……那么她那半块玉佩的来源,必须与当年的情况对得上。同时,我也会让人重新秘密调查当年莫家出事时,负责照顾你们姐妹的乳娘张妈的下落。她当年坚持说另一个孩子夭折了,但如今看来,她的话未必可信。”

提到“姐妹”二字,林莹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她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恐惧,“那我……我该怎么办?”

齐啸云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心中微软,放缓了语气:“莹莹,无论真相如何,你都是林姨的女儿,是在齐家长大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齐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的承诺,一如既往地坚定。

林莹莹抬起头,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喃喃道:“啸云哥,谢谢你……”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除了感动,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那里面有依赖,有不安,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可能失去现有一切的恐惧。

齐啸云没有察觉她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的思绪已经飘远,飘到了那个叫莫阿贝的女子身上。

他想起她塞回玉佩时那迅速而警惕的动作,想起她撞上自己目光时那一瞬间的怔忪与随即的疏离。

这个女人,像一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充满谜题的书。而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地想要将其翻阅、解读的**。

不仅仅是因为玉佩,因为身世之谜。

更因为,她本身。

“不早了,去休息吧,莹莹。”齐啸云站起身,结束了谈话,“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林莹莹顺从地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

齐啸云重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公馆花园里在夜色中模糊的树影。

沪上的夜,深了。

但某些潜藏在暗流之下的东西,却刚刚开始苏醒。

莫阿贝。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带来的是风暴还是转机,我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夜色中的闸北区,与齐公馆所在的法租界仿佛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没有梧桐掩映的幽静马路,没有灯火通明的花园洋房,只有挤挤挨挨、低矮破旧的里弄房子,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混杂了煤灰、马桶与廉价脂粉的复杂气味。

贝贝回到和几个绣坊女工合租的亭子间时,已是深夜。

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中间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上还堆放着几个装杂物的旧木箱。同屋的阿彩和另外两个姑娘已经睡下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只有靠近门口的上铺还空着,那是她的位置。

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没有开灯,借着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邻家微弱的灯光,摸索着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冰冷的被褥带着一股潮气。她蜷缩着躺下,却毫无睡意。

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在视线里摇晃,与今晚博览会上的灯火辉煌、齐啸云深沉的目光、林莹莹苍白的脸、还有那两块仿佛宿命般呼应的玉佩……交织在一起,反复冲撞着她的脑海。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枚紧贴着皮肤的玉佩。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另一个女儿……夭折了……”

这是她偶尔从养母莫大娘欲言又止的叹息中,拼凑出的关于自己身世的零星信息。养父母是老实巴交的渔民,只知道当年在码头捡到她时,她裹着的襁褓料子很好,不像寻常人家,身边只有这半块玉佩。他们猜测她可能是遭了难的大户人家孩子,但具体是哪家,为何被遗弃,一概不知。

她也曾想象过亲生父母的模样,想象过他们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从未想过,真相可能以这样一种方式,伴随着一个与自己容貌酷似的女子和一位身份显赫的少爷,如此突兀地揭开一角。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夭折”了的孩子,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温婉动人的林莹莹小姐,可能是她的孪生姐妹?

意味着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却几次三番出现在她身边的齐啸云,可能与她的过去、甚至未来有着某种她尚未理清的联系?

意味着她贝贝,这个在江南水乡跟着养父母摸鱼抓虾、在沪上绣坊里埋头讨生活的“阿贝”,可能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曾经显赫如今却零落成泥的身份?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她。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狂喜,反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茫然和……不安。

她想起了阿爹莫老憨被黄老虎手下打断腿时,那痛苦的**和额头上滚落的冷汗;想起了阿娘为了凑药钱,当掉陪嫁银镯子时那红肿的双眼;想起了自己离家来沪上时,在码头回望,阿娘那在寒风中不断挥舞的、粗糙的手。

她的根,她的牵挂,在江南那个虽然贫寒却充满温情的水乡小村。

沪上很好,很繁华,有她施展技艺的舞台。但这里的繁华背后,是看不见的算计和冰冷的规则。今晚那短暂的、因玉佩而起的波澜,已经让她嗅到了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能乱。她来沪上的目的很明确——赚钱,治好阿爹的腿,让阿娘不再为生计发愁。

金奖是一个契机,她必须抓住。至于身世……且走且看吧。该来的,总会来。

想通了这一点,心头那纷乱的思绪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终于合上沉重的眼皮,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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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馆的书房,灯光却亮至深夜。

齐啸云并没有休息。他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泛黄的旧报纸,上面赫然是数年前关于莫隆“通敌”案的报道,字里行间充满了当时舆论的喧嚣与指责。

但他看的,并非报道本身。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深邃的目光没有焦点,显然思绪早已飘远。

“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齐啸云收回思绪,沉声道。

书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身形精干、面容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中年男子。他是齐家的管家,也是齐啸云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姓陈,府里上下都称他一声“陈叔”。

“少爷,您吩咐的事,初步有了一点眉目。”陈叔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沉稳。

“说。”齐啸云坐直了身体。

“已经确认,那位在博览会上获奖的莫阿贝小姐,目前确实在城隍庙附近的一家‘锦绣坊’做学徒兼绣娘。她是大约三个月前从江南来的,籍贯登记的是苏州府下属的一个叫‘杨柳镇’的临水村落。”陈叔语速平缓,条理清晰,“关于她的收养情况,还需要时间派人去当地细查。”

齐啸云点了点头,这些信息与他之前了解的差不多。

“还有,”陈叔顿了顿,继续道,“我让人留意了林小姐那边……她回房后,似乎一直未曾安睡,灯亮了很久。期间,她身边的丫鬟小翠悄悄去小厨房熬了安神汤。”

齐啸云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莹莹心思细腻敏感,今晚的冲击对她而言,确实太大了。

“知道了,让下面的人多留心照顾。”他吩咐道,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叔,“陈叔,当年莫家出事时,负责照顾两位小姐的乳娘张妈,后来去了哪里,可有线索?”

陈叔微微躬身:“少爷,这正是我要汇报的另一件事。根据当年的记录,张妈在莫家出事后不久,就以‘年老体衰、回乡投亲’为由离开了沪上。登记的去处是她的老家,安徽歙县。但……”

他抬起眼,看向齐啸云:“我刚刚动用了一些旧关系尝试查询,发现歙县那边并没有查到符合张妈年纪和特征的、近几年从沪上回去的妇人记录。”

齐啸云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没有回去?

一个在莫家伺候多年、深知内情的乳娘,在莫家倒台后,既没有留在沪上,也没有返回原籍,那她去了哪里?是隐姓埋名,还是……被人安置,甚至灭口?

当年莫家的案子,果然疑点重重。而这失踪的乳娘,很可能就是揭开双胞胎女儿命运之谜的关键。

“加派人手,不惜代价,也要找到这个张妈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齐啸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少爷。”陈叔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关于那位莫阿贝小姐……少爷打算如何处置?是否需要……”他做了一个“请来”或者“监视”的手势。

齐啸云沉默了片刻。

眼前再次浮现出贝贝将那玉佩塞回衣领时,那警惕而迅速的动作,以及她看向自己时,那清澈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疏离。

直接“请”来,势必会打草惊蛇,也可能吓到她。暗中监视……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完全将她置于被动位置的方式。

“暂时不必。”他最终做出了决定,“锦绣坊那边,找个可靠的人,以长期订购高端绣品的名义接触,先观察。不要让她察觉异常。”

他想看看,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这个叫莫阿贝的女子,会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他想看看,她那看似单薄的身躯里,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和韧性。

“是,我明白怎么做了。”陈叔心领神会,不再多言,悄然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齐啸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沪上的天空,难得能看到几颗疏星,微弱的光芒在都市的霓虹映衬下,几乎难以辨别。

莫阿贝。

林莹莹。

两块玉佩。

一个失踪的乳娘。

一桩尘封的旧案。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因这个突然出现的、带着水乡气息和惊人绣艺的女子,而被重新串联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平静的夜色下悄然酝酿。而他,已然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

接下来的几天,沪上的绣品行业因博览会的结果而泛起不小的涟漪。莫阿贝这个名字,连同她那幅夺得金奖的《水乡晨雾》,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贝贝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那晚的插曲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依旧每天早早来到锦绣坊,坐在靠窗的位置,埋首于绷架和五彩丝线之间。只是,来找她定制绣品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一些衣着体面的太太小姐,点名要“金奖绣娘”莫阿贝亲手制作。

绣坊的老板对她更是客气了几分,工钱也悄悄给她涨了一些。

贝贝沉下心来,认真对待每一份订单。她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钱。她将大部分工钱都仔细收好,盘算着这个月底就能寄一笔不小的数目回江南。

关于玉佩和身世的疑虑,被她深深压在了心底。她像一只谨慎的、在陌生丛林里觅食的小兽,本能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她注意到,偶尔会有一些看似普通、但眼神格外精明的人来绣坊,不像是真心买绣品,倒像是……在打量什么。她也隐约感觉到,坊间关于她“可能大有来头”的传言,似乎悄悄流传开来。

这让她更加警惕。

这天下午,她正在赶制一条定制的手帕,绣的是简单的兰草图案,要求却极高,针脚必须细密均匀,不能有一丝错漏。

“阿贝,外面有人找你。”同屋的阿彩探头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好奇,“说是……齐氏企业的人,想跟你谈笔大生意。”

齐氏企业?

贝贝拈着绣花针的手指微微一顿,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针线,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襟,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绣坊的接待室里,坐着一位穿着藏蓝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中年男人,并非齐啸云本人。

见到贝贝出来,那人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您就是莫阿贝小姐吧?幸会幸会。我是齐氏企业下属百货公司的采购经理,姓王。我们公司非常欣赏您的绣艺,想跟您谈一笔长期合作的订单。”

他递过来一份制作精美的合同草案,条款优厚得令人咋舌,订购的数量更是远超贝贝的想象。

“长期合作?”贝贝没有立刻去接那份合同,只是抬起清澈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对方,“王经理,我只是一个小绣娘,恐怕担不起齐氏这样的大生意。”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莫小姐过谦了。您的金奖实力有目共睹。我们齐少……哦不,我们公司是诚心诚意想与您合作。价格方面,还可以再商量。”

贝贝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齐少……

果然是他。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份诱人的合同。有了这笔长期稳定的收入,阿爹的医药费,家里的债务,甚至以后更好的生活,似乎都触手可及。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然而,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这优厚合作的背后,是她尚未弄清楚的身世谜团,是那位齐少爷深沉难测的目光,是可能随之而来的、她无法预料的麻烦和危险。

她需要钱,但她更需要安稳,需要能够掌控自己生活的主动权。

“对不起,王经理。”贝贝抬起头,目光坚定,声音清晰而平稳,“谢谢贵公司的抬爱。但我目前技艺尚浅,需要时间精进,恐怕无法承接如此大量的长期订单。如果贵公司确实欣赏我的绣品,可以像其他客人一样,按件定制,我会尽力做好。”

她拒绝了。

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他显然没料到,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小绣娘,竟然会拒绝齐氏抛出的如此诱人的橄榄枝。

“莫小姐,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条件……”他还想再劝。

“不用考虑了。”贝贝微微欠身,“坊里还有活计,我先失陪了。”

说完,她不再看那位王经理僵硬的脸色,转身,挺直了那看似单薄却蕴藏着无限韧性的脊背,重新走回了那间充满了丝线气息的、属于她的工作间。

阳光从窗户斜射而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和她手中那枚闪烁着寒光的绣花针上。

沪上的水很深,但她贝贝,要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走下去。

(第八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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