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惟秀想著,也大概想明白了其中之事,大陳的中年男子,都是留須的。
閔二叔年少中進士,那會兒李管家已經是滿臉胡須,並未覺得有多相似,但是他成家立業之後,為了顯官威,也開始蓄須,等一會開封府對比,那麽問題就來了。
“李管家當年還是奴籍。你說是當國公的兒子好,還是當一個下人的兒子好呢?”
“既然老夫人祭拜的是自己的兄長,那為何要遮遮掩掩的,難不成您的兄長,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人物?再說了,為何祭拜之時,只有閔進士去,武國公同閔四爺都是從茅坑裡撿回來的麽?”
閔老夫人一時語塞。
薑硯之擺了擺手,“您不必繼續袒護他了,現在閔進士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作案動機,作案時間,作案手法他都有,鐵證如山,豈容狡辯?至於小王說他是李管家的兒子,這一點,滴血認親,便一清二楚了。”
閔老夫人松了一口氣,這薑硯之也就是一張嘴呱呱呱的,“怎麽滴血認親?我家夫君都已經百年了。”
薑硯之笑了笑,指著張仵作道:“我這仵作,有一絕技,能夠從枯骨之中,蒸出幾滴死者的精血來,到時候咱們就能夠滴血認親了。你是不是李管家的兒子,一查便知。”
“哪裡用得著滴血認親?二弟,我就問你一句話,三大王說的可都是真的?你當真不是阿爹的兒子?你要是敢說一句假話,老子就用狼牙棒劈死你!”
武國公聽到這裡,整個人都已經炸了。
薑硯之的話,他越琢磨越不是味兒啊,不說不覺得,再仔細回想一下,閔二叔的確是長得同李管家十分的像。而且她阿娘說的什麽哥哥,他可是從來都沒有聽她提及半句。
閔二叔脖子一縮,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武國公瞧他模樣,頓時大怒,一巴掌拍在一旁的小茶幾上,那茶幾頓時裂開了,劈裡啪啦作響。
武國公雙目通紅的看向了閔夫人,“阿娘,這是怎麽回事?”
閔老夫人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往事一般,嚇的一縮,頓時紅了眼睛,冷笑出聲,“你確定要我說麽?你當真以為,你阿爹就真的是一個什麽蓋世英雄了?”
“我阿爹這個人,雖然粗魯,但是大丈夫做事,行得端,坐得直。我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麽有愧於心的事情來。就算是做了,他也不會遮遮掩掩的。”
閔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那我就讓你知曉,你阿爹是如何的大丈夫。”
她說著,看向了薑硯之,“你的一張嘴,的確很厲害,只不過到底太年輕了。李管家不是我兒殺的,因為他是被老武國公殺的。我們為了維護武國公府的聲譽,這才一直隱忍不說,既然你咄咄逼人,那就別怪我了。”
閔老夫人說著,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之中。
“你們這些年輕人,沒有經歷過戰亂,不知道有多麽的可怕。我家中原本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大慶世家凋零,門第早已不如從前,但也還勉強稱得上是一方望族。”
“我在十四歲那年,與青梅竹馬的表兄李方定下了親事。我們一同長大,感情十分的深厚。你是不知道,我繡的嫁衣,有多好看,我就等著盼著,盼著滿了十六歲之後,便嫁給他。”
“豈料開始打仗了,那些野蠻人猶如土匪一般到處燒殺搶掠,
尤其是我們這種富戶,十有**都被洗劫一空。我嚇得要命,躲在桌子底下,李方跑了進來,拉著我東躲西藏的。” 閔老夫人擦了擦眼睛,又接著說道:“我們二人以前都是富貴人家出身,不識五谷,亦不通武功,在亂世之中,猶如浮萍,只能相互扶持,好不容易尋了一個村莊,勉強的安頓了下來……”
“可是好景不長,又打仗了……這次我們沒有了好運氣,我同李方在慌亂之中,走散了,我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我遍尋李方不著,跟著難民一道兒,逃到了大名府,想要在這裡等著李方來尋我。”
“也是我命不好”,閔老夫人說著,冷笑出聲,“遇到了那騙子,將我騙去給你阿爹做了填房夫人。”
“你阿爹形容粗鄙,若不是命好遇到了亂世,怎麽可能娶到我這樣的世家女子,便是我家中的馬夫,都比他要好上幾分。你不知道,他竟然不洗澡,連鞋子都不脫,便直接倒床睡覺!簡直不能忍!”
武國公眼眶一紅, “阿娘,若沒有我阿爹奮勇殺敵,哪裡有你安穩度日?原來你一直是這樣看他的?一場仗打下來,幾天幾夜不合眼,退下來便是茅廁裡,都能倒地而睡,誰還有那功夫,去沐浴焚香啊……”
“難怪你一直不喜歡我,我也是一回來,便倒床就睡的。”
閔老夫人別過頭去,不看武國公,又接著回憶道:“閔家的公婆都是鄉野之人,粗俗不堪,我遭了好大的罪,才生下了你,但是還沒有在我跟前多久,就被他們給抱了過去。就在我已經死了心的時候,你阿爹竟然從戰場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李方。”
“哈哈,你們知道什麽是造化弄人麽?真的就是造化弄人啊!”
閔老夫人說著,又哭又笑起來。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後頭的話閔老夫人不說,她都能夠猜得到,肯定是閔家的二老死了之後,她阿爺征戰在外,又將阿爹帶在身邊習武親自教導,閔老夫人一個人在家中,同那李方舊情複燃了,然後生下了閔二叔。
說一千道一萬,她的愛情故事再怎麽淒婉動聽,那也不值得原諒。
更何況,她以後還做出了那麽過分的事情來,閔惟秀想著,緊了緊拳頭。
閔老夫人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李方很感激他,說是他救了我們。原本我們想著,就算是我們二人,有緣無分了。那是我朝思暮想,從小一起長大的,深深愛著的人啊……何況,我們本來就是有婚約的,我的夫君,應該是李方才對的,只是後來,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