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壽王府乃是大凶之地,來此宣旨可是掉腦袋的差事,他命不好,抽中了簽,這不在門口笑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硬著頭皮進了門,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閻王不收嘴甜鬼。
他盡力了!
好在薑硯之並沒有為難他,太監松了一口氣,“那小的便在門外候著,待三大王同王妃更衣。”
薑硯之抖了抖衣襟,“直接去罷。”
見惟秀沐浴更衣也就罷了,見親爹還折騰個啥!他是什麽德性,親爹不知道?
……
“硯之啊,惟秀啊,這蓮子百合粥不錯,清熱解暑,你們多喝一點。”官家喝了一口粥,開口說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確實很好,蓮子帶有清香,大米又軟又糯……就是吃不飽。”
她說著,看了看桌面上空蕩蕩的碗碟,“您日理萬機,應當多用一些才是!”
官家勸二人進食的話,全都噎在了嗓子眼裡,他準備的分量真的很少麽?
不能夠啊!他這個人,很喜歡邀臣子一道兒用早膳,前幾日整個內閣的老頭子們全來了,這一桌子也沒有吃完啊!
你們兩個還真是不把自己個當外人啊,哪個人進宮用膳不是屁股坐一半椅子,嘴裡含一絲菜葉子,聽著皇帝的勸食,感動得熱烈盈眶,最後剩了一桌子,然後回家接著填飽肚子!
誰想有人真的是來認真吃飯的。
“咳咳,給惟秀再來一盤肉餅子。我就說,在我的印象中,硯之瘦了吧唧的,跟個猴精兒似的,怎地如今成了個白胖子。原來都是惟秀照顧得好。”
閔惟秀拿著筷子的手一愣,看向了薑硯之,這麽一說,還真是。
薑硯之臉一紅,那會兒他正長個兒,閔惟秀又一心想做太子妃,他日日食不下咽的,沒尋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已經算得上是有著鐵一般的意志了,如何得胖?
後來好不容易惟秀轉向了,他知道惟秀貪吃,可憐每次兩人分開之後,都偷偷的一家一家的去吃……吃到好吃的了,第二日再帶閔惟秀去吃,如今胖得恰到好處,已經是他天賦異稟了。
“唉,其實阿爹啊,每次我出門,見著好吃的,都可饞了,但是俸祿太少,擔心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後來同惟秀要好,天天有她掏銀子,我自然就吃胖了。”
官家嘴裡的粥差點兒噴出來!
兒啊!你到底是有多窮,多不要臉啊!我這不是娶了兒媳婦,是嫁了兒子吧!
你是如何把倒插門說得如此坦蕩的啊!
等到閔惟秀同薑硯之吃完了那盤肉餅子,官家發現瞧著他們二人吃得香甜,自己個也不知不覺的多吃了兩個,肚子鼓鼓的漲得有些難受,他暗戳戳的在桌布底下松了松腰帶,這才開始說起了今日的正事。
“阿爹想要派你出使大遼,也是萬不得已之舉。你們從代州回來已經多時,可那些沒用的狗東西,還是沒有談出個花兒來。當時阿爹聽到,你同惟秀智取遼人,心中十分震動;你精通遼國語言,惟秀又武藝高強可以保你周全。”
“明面上,你是去和談的,並且代替阿爹給遼國蕭太后賀壽的,但是暗地裡,阿爹有另外一項任務要交代於你。”
“硯之你可聽說過封樁庫?”
薑硯之搖了搖頭,“那是什麽?”
官家歎了口氣,“燕雲十六州一日不收回,阿爹便是死都不能瞑目。於是在我大陳開國之時,阿爹便悄悄的設了一個封樁庫,每年都從國庫之中,挪一筆盈余進去,想著存夠了銀錢之後,把去尋遼人,贖買燕雲十六州。”
閔惟秀猛的站起身來,“官家是要花大陳的銀子,把大陳的國土買回來?天下哪裡有這等道理?更何況,遼人又不是傻子,燕雲十六州何等重要,乃是我國北方門戶,怎肯輕易交還?”
遼人如今掌管燕雲十六州,吃著大陳的歲貢,沒有錢花了,就跑馬過來撈上一筆,簡直猶如養著一只會下蛋的金母雞,如何會做出那等殺雞取卵之事?
就她對遼人的了解,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官家有這麽多錢,為何還要苛待武將,打起仗來小氣吧啦的,自強起來,然後把遼狗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乖乖的把燕雲十六州送還回來,日後對大陳俯首稱臣不好嗎?
薑硯之看了看官家的臉色,拽了拽閔惟秀的衣袖,“惟秀莫要激動!”
薑硯之能夠理解閔惟秀的心情,武國公一家子是東京城中少有的鐵血派,贖買什麽的,聽起來總歸有些慫,他們乍一下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阿爹,惟秀性子剛直,這裡又只有我們一家三口說話,她自是放肆一些。這和談什麽的,我是沒有做過的。阿爹能夠信任我,我自然是高興。只不過,我想問問,此番有誰與我們同去?”
官家臉色好看了幾分,“贖買這事,也是不得已的辦法,不試過誰又知道呢?阿爹這些年,精神越發不濟,怕是等不到再一次北伐了,是以,就想著,臨死之前,到底試上一試,若是實現了多年的夙願,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算是有顏面去見地下的老祖宗了。”
“不過, 這事兒不能夠大張旗鼓,是以想要硯之你去私下接洽一番,你是親王,身份尊貴,是能夠代替阿爹前去的最佳人選。”
“不過你到底年輕,阿爹選了蘇中丞同你一道兒前去,他經驗豐富,從來都不吃虧,我兒可同他多學上幾分。”
薑硯之安撫的看了閔惟秀一眼,笑道,“兒子知曉了。不過有一事,硯之想問阿爹,阿爹會如何處置大兄?”
官家深深的看了薑硯之一眼,“虎毒不食子。太子不在,大郎還在。”
薑硯之松了一口氣,“兒自當竭盡全力,不辜負阿爹的期望。”
他說著,對著官家笑了笑,“我瞧著呂相公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兒便不打擾阿爹議事,先帶惟秀回去了。”
官家點了點頭。
薑硯之對著閔惟秀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退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