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昊箍她箍得緊,又不說話,顧早不過略略掙扎了幾下便停住了,任由他在馬上帶著,也不知往哪個方向去,最後似是到了個宅院門前才停了下來。顧早被他橫抱下馬,又幾乎是強拖著穿過個園子,最後進了間屋子,那楊昊這才松開了手,一腳踢上了門,轉頭便狠狠地盯著顧早。
顧早與他對望一眼,終是有些心虛地轉頭躲開他的視線,卻被他猛地用手托住了下顎,強迫著又看向了他。
顧早舔了下自己有些發干的唇,勉強笑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帶我到這做什麼?”
楊昊不耐煩地道︰“是我自己的一個園子。”這話剛說完,便又是哼了一聲道︰“我昨日回來到今天,找了你不知幾次,你為何都要躲著不願見我?”
顧早垂下了眼楮,低聲道︰“這幾日我家的新酒樓開張,我有些忙……”只是話未說完,便已是被他又抬起了下巴,冷冷道︰“是我母親找過了你,說了些話,你才故意這樣躲著不見我的吧?”
顧早一怔,望了他的眼楮片刻,終是低低嘆了口氣道︰“二爺,你的母親,她是個好的。她說的話,其實我從前本就考慮過的,字字都沒說錯。只是後來我一時忘形……如今她過來,其實不過是提醒下我罷了。我……”
“所以你現在就被她的幾句話給壓了,忘了你自己從前對我的許諾嗎?”楊昊突地打斷了她的話,冷聲道,“你從前答應過我,過個一到兩年,只要我的心意不變,你便會嫁我的。如今我沒變,你卻是要叫我離你遠些,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面前嗎?”
顧早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見他把頭壓過來,又是咄咄逼人的樣子,心中驀地也是惱了起來,拍開了他手怒道︰“楊昊,你母親說得並沒錯。她前次來找我,如果單是用權勢來壓我,你也知道我性子,絕不會低頭的。只是她那日說的話,字字句句我都挑不出一個錯處。我只見了一個母親的心。她是個極其明理的,做事又磊落,我若還是那樣不管不顧,就是我的不好了。她一心為你,你也還是須得體諒些她的心。”
顧早說著,楊昊眼里那火星子便漸漸似要飛濺了出來,咬牙冷笑著道︰“她的心?你何時倒只是顧著她的心了,那我的心呢,你又置于何地?”
顧早見他滿面怒容,臉色鐵青,自己與他相識這麼久來,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想是已經氣極,心中微微地有些歉疚,剛想安慰幾句,突地又想起老夫人那日燒在地上的那張紙,一咬牙,冷冷道︰“二爺,從前里說過的話,就只當是錯話吧。往後我再不會有嫁你的念頭,你也早日放下的好。”
顧早說完那幾句話,也不管對面楊昊那手已是緊緊捏成了個拳頭,格格作響,自己低頭便繞過了他,疾步朝著門走去。只是手還未踫到那門欞,她身後的楊昊已是攔腰一把橫抱住了她,幾步走到屋子里放置的一張床榻前,將她重重摜在了塌上。
那塌上鋪墊了錦緞,顧早倒也不痛,抬眼看向他,見他模樣有些駭人,心中也是微微吃驚。一只手撐住床榻坐了起來,有些惱怒地道︰“楊昊,你要做什麼?”只是話未說完,自己便已是被他整個人又壓回了塌上。
顧早掙扎著想要推開他,只是一雙手已被他按壓在了床上,身上又被壓住,只腳胡亂踢了幾下,又急又氣,正要開口,那楊昊卻已是低頭吻上了她。
這一次哪里還有從前的半分柔情蜜意,顧早只覺自己被他吻得生疼,好不容易透出了口氣,卻又覺得胸口一涼,他已是移到了她脖頸下,叼開了衣襟,吻上了那里。
顧早心頭砰砰亂跳,想推開他,偏那里被他不停親吻舔咬,又被他幾日未刮胡子的下頜磨蹭,只覺又麻又癢又有微微的刺痛,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直到他含上那櫻桃小顆戀戀不舍,這才用盡了力氣推開了他,攏上了自己的衣襟,坐了起來對他怒目而視,又羞又氣道︰“楊昊,你這是要強人所難了嗎?”
楊昊被顧早推開,見她面帶赤霞,發絲散亂,胸口那衣襟也是胡亂掩上,隱隱可見里面的一片旖旎,正覺意猶未盡,被她這樣當頭一句,又被勾起了方才的心頭怒火,甩了張紙到顧早面前,怒道︰“你倒是仔細看看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顧早見他神色,怒氣中又似是有嗤笑之意。疑惑著攤開了紙,不過只一眼,便是愣住了,半日里回不過神來。
楊昊見她如遭雷擊的樣子,冷笑著道︰“你可瞧清楚了?這才是你那張賣身契,你看見燒掉的那張,不過是個仿的!”
顧早再看一遍那上面的字,又用自己的拇指對那上面的指印,仔細瞧去,果真是一模一樣。
楊昊見她面色蒼白,心中雖是不忍,只一想到她方才那絕情的樣子,氣便又不打一處來,冷聲道︰“我瞧你平日里也不笨,前次怎的也會被我母親蒙哄了去?這才是你那真的賣身契。”
顧早心中剎時百轉千回,亂得不行,只怔怔盯著自己手上的那張紙,又抬頭瞧著楊昊,想說些什麼,只是張了下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楊昊坐到了她面前道︰“我帶了三蹲去廣州,一路瞧他就是不對,待知道他跟我出去前竟已是被我母親恐嚇出了你的事情,怕你會受委屈,半路就掉頭回來了,卻沒想還是遲了一步,我母親果然已是找上了你。我一回來就想見你一面,把事情說清楚,你竟然避而不見。你道我是那麼容易被打發的人嗎?”
顧早嘆了口氣,垂下了頭。
楊昊頓了下,又冷笑道︰“你不肯見我,我便去見我母親。待得知她燒了你的賣身契換你答應不再與我糾纏,我便覺得不信了。我母親是個什麼心思的,我自然比你要知道。她又怎會做出這樣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事情?”
那楊昊說完了這話,便也不再開口,屋子里靜得連他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了。
“你如今待要如何?”顧早再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那張紙,抬頭看向楊昊,低聲道︰”如今我的賣身契在你手上,你待要如何?”
顧早話音剛落,那楊昊便已是面上又現了怒色,一下從塌上起來,一把奪過那張紙,嘩啦撕成了兩片,用力甩到了地上,這才怒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拿了這紙過來就是為了要挾你?”
顧早嚇了一跳,急忙搖頭道︰“你莫誤會,我不是那意思。”
楊昊低頭,盯著顧早看了半晌。顧早見他面色陰沉,也不知在想什麼,那心里便是有些不安起來,又被他這樣盯著有些局促,正要自己也從塌上下來,卻是听見他已是冷聲道︰“二姐,你既拿了我的心,我也不管你心里那些彎彎繞繞有多少,就算你說心里沒我,如今也是休想再一腳將我踢開的。你回去了就等著我遣了人去提親吧。”
顧早一下從塌上跪了起來,吃驚道︰“楊昊,你當真要忤逆你母親的心意?”
楊昊看著她冷冷道︰“自我決意要娶了你,就已是在忤逆她了。這是我的事情,你無需多想。”
顧早一窘,只是見他並非像隨口說說的樣子,心中又著急了,怕他要來真的,忍不住大聲道︰“你從前應過我,不會逼迫我的。如今又怎的改了?況且我也說過,我如今還沒有成親的心思。”
楊昊見她臉上那不加掩飾的不悅之色,心頭的怒火便又燒了起來,強壓住了才道︰“從前我以為你跟我是一條心,自然是不會逼迫的。如今你改了主意,那就自當別論了。你再多說也是無用,還是回去好生準備婚事吧!”說完便掉頭而出,那門被他甩得砰砰作響,連窗欞都抖了幾下。
顧早又驚又怒,急忙下榻要去追他再論道,跑了幾步才發覺自己是赤腳,原來方才被他壓住糾纏間,那雙繡鞋早被自己踢掉了。揀了一只回來,另一只卻是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心慌意亂間一時竟是找不到,正氣惱間,突見那門又被踢開,楊昊已是站在那里冷聲道︰“你還不出來,是要我再抱你出去上馬嗎?”
顧早一腳穿了個繡鞋,另一只腳卻是光著踩在地上,見他一雙眼楮又看了過來,掉頭不理會,自顧又俯□去那床底查看,冷不丁卻是又被他抱了起來,穩穩放到了塌上,這才看見他手上正拎了另一只繡鞋,蹲了下來一邊要給自己穿上,一邊嘲道︰“原來你不只腦子不好,賣身時被人誆,前幾日又被人騙,連那眼楮也是不行。明明就在屏扇後面,卻硬是去床底翻找。”
顧早惱怒,一腳便是朝他踢了過去,卻是被他一把抓住,想縮回來,卻又哪里動得了,只覺得自己腳被他緊緊握住。見他蹲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中有些羞怒,卻又無可奈何,正沮喪著,卻見他另一只已是伸向了自己的衣襟,身子往後一縮,抬眼怒道︰“你又想做什麼?”
楊昊卻是給她拉攏了方才還沒完全對合的衣襟,又低頭給她穿上了鞋子,這才站起身來道︰“過幾日成親了,你這脾性也要好好改下。雖則我也不說你,只男人都喜歡溫柔小性些的妻。”說著已是拂袖出去了。
顧早坐在那里,氣得動彈不得,半日才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瞧見地上那被撕破的紙,嘆了口氣,又回來俯身撿了起來折好,這才出去了。
出了那屋子的門,走了幾步到了個月形拱門前,這才發現這宅子並不小,面前就分了兩條甬道。看了下前面,早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正猶豫著要往哪邊走,這才看到個老僕模樣的人過來,對著自己恭敬道︰“夫人請這邊走。”
顧早窘了下,低聲道了個謝,匆匆沿著那老僕指的方向去。剛出門,卻見楊昊已是靜靜坐在馬上,看起來正在等著自己。見她出來了,皺眉道︰“怎的這麼慢,好半日才出來。”
顧早便似沒听到,轉頭不理,自己朝前走去,只沒幾步,那人便已是趕了上來將馬橫在路上,朝她伸出了手,見她直挺挺站在那里不動,一個俯身便是將她又撈上了馬背。
顧早回頭怒道︰“方才也就罷了,這回又這樣,讓人瞧見了只怕又要說道了。我自己坐車回去。”
楊昊哼了聲道︰“我自己的妻,我喜歡便是,管別人那麼多做什麼。”說著已是催馬向前了。
顧早知此時和他多說也是無用,沒奈何只得坐好了身子,由他一路直載到了自家那條街。所幸此時已是夜深,街上大多店鋪都已打烊,倒也沒什麼人看到,只自家門口卻仍是有燭火光透出來,想是在等自己回來的,急急忙忙扶著楊昊的手爬下了馬,朝著大門走了幾步,想了下,又轉頭對著他低聲道︰“二爺,你說的那事,現在萬萬是不行的,莫說你母親,便是我自己……”
顧早話未說完,楊昊已是不耐煩地皺眉道︰“我已是想妥了,你只安心等我來娶你就好了。你再打旁的主意也是沒用。”說完一拉韁繩,掉馬便是離去了。
顧早望著那一人一馬漸漸遠去,怔在那里半日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