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巫之主 第145章 郵差們

密特拉駕駛著小型飛梭接近，她剛剛結束了一次探索任務，結果是沒有任何收獲，前方有一顆星球存在，但上面不存在任何生命，也沒有任何可使用的資源。

她已經習慣，或者說已經麻木了。

她的視線裡面最先出現的不是飛船細節，而是一個特殊的，無比巨大的“護罩”，圍繞著飛船。

這護罩並不是機械結構，或是其他的能量結構，它是由一具具穿著戰甲的屍體組成的。

密特拉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人類女性，只是她的外表看起來更加蒼老，眼神呆滯，容貌枯槁。

不過當她的目光觸及那些組成護罩的屍體時，仿佛死去的她鮮活了些，眼眸裡面也浮現出敬意。

“光”

她的口中，吐出一個單詞。

密特拉的腦海，回想起那曾經無比偉大的一幕:

恐怖無比的“尖嘯”從宇宙深處襲來，沿途毀去了無數文明種族，無數顆星球，很快就輪到了他們，由這艘喚作“尼加”，比部分星球都要巨大的飛船所承載的特殊文明。

他們是尼加人，是從數千年前便開始在宇宙中飄蕩的特殊飛船文明。

原本尼加人都以為他們會一直延續下去，但那尖嘯來臨，一切都被改變。

認知中永遠不會毀壞的尼加家園遭遇滅頂之災，動力系統、循環系統、智能系統等等維持飛船運轉的根本直接被摧毀，更可怕的是用以供給尼加人的食物系統，那些藻類農場、人造肉牧場、營養工廠……全部受損嚴重。

而這些，只是開始。

真正的可怕，是尼加人的死亡。

災難降臨之前的尼加文明共有近億成員，第一波尖嘯中，數千萬死去了。

第二波，又是數千萬。

當第三波來臨時，尼加文明已到達崩潰邊緣，隨時要全部死去。

這個時候，英雄們開始出現。

密特拉親眼看著身邊，一個陌生的，熟悉的“尼加人”他們忽然開始發光，他們穿上戰甲，他們手牽著手，共同在飛船外形成了一個巨大光罩，將那帶來死亡與絕望的憎恨尖嘯阻擋在外界。

盡管光罩一次次被衝毀，但英雄的誕生沒有停歇，新的尼加人站出來，捧著光，不斷獻出自我去修補護罩。

這裡面，也包括了密特拉的丈夫。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平凡了數十年，只是普通維修工人的丈夫，是如何迸發出那種力量的。

終於，災難結束了，在她丈夫獻出生命之後。

離飛船越來越近的密特拉，目光在破碎嚴重的護罩上梭巡，試圖尋找到自己丈夫的屍體。

英雄們死去，但屍體只能任由它們一具具脫離，不能收回飛船內部。

所有人都知道，也都理解，英雄們的軀體裡面充斥著“憎恨尖嘯”。

數秒後之，穿過護罩豁口的密特拉不得不收回目光。

沒有找到，她沒有發現自己丈夫的屍體。

密特拉臉上沒有失望之色，她習慣了，她發出歎息:

“都熄滅了，全都熄滅了。”

歎息中，飛梭被接引回尼加內部。

密特拉機械性的離開飛梭，經過繁瑣的檢查、消除汙染程序，對著幸存的低級智腦匯報任務，而後便穿著寬松些的製服，沿著冰冷的鋼鐵隧道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離開隧道，穿過部分艙室，她進入公共區域。

以往“尼加”內部所有公共區域都無比熱鬧，但現在，這些區域都被關閉了。

僅剩下唯一的五十九號區域開放著，以供所有幸存尼加人娛樂休閑。

但事實是娛樂已消亡，尼加文明有數萬幸存者。

可包括她在內，都需要執行各種任務，以維持尼加文明的延續。

密特拉所見到的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是一樣的，那便是麻木，以及絕望，如同一具具喪屍，一具具沒有感情的傀儡。

飛船廣播，正在循環播報著一些內容。

大概意思是船長等幸存高層們向民眾保證，飛船正在被修複，食物也不會停止供給，災難徹底結束了。

密特拉知道“真相”，災難的確已結束，但尼加文明或許也早已被摧毀。

連續兩次憎恨尖嘯，不但殺死近億尼加人，也毀了飛船內部幾乎所有的系統，它連正常的運轉都無法再保持。

作為探索員，她與同事們也從未有過收獲。

“維持不了太久，這裡將是我們所有人的墓地。”

“尼加，就是巨大的機械棺材。”

“唯一的安慰，至少家人都還在……”

密特拉緩慢走著，她的步伐愈加沉重，整個人散發著濃鬱的死氣。

直到她接近自己的房間，她身上的氣息出現變化。

她步伐加快了些，臉上強行擠出笑容。

她自己早已瀕臨崩潰，無數次想追隨丈夫而去，但她不可以這麽做，她與丈夫還有一個孩子。

災難中降生的男孩，或許也是尼加號最後一個“新生兒”。

密特拉知道有些同樣知道真相的尼加人在推動《不生育約定》，他們不願意新的生命降臨，然後與他們一起走向死亡，那太殘忍了。

快要看見自己房間時，密特拉突然感覺肩膀處傳來輕微痛楚

她被人撞了，一個很“奇怪”的尼加人。

他的額頭上有著尼加人獨有的天線、黑色斑點等特征，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麻木與絕望。

見密特拉看過來，奇怪男人竟然對著他露出燦爛笑容。

密特拉完全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看過這麽燦爛的笑容了，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其他尼加人的。

不等她牽扯強笑來回應，她又聽見那男人道:

“女士，光是不會熄滅的，光一直在你和其他人的心靈深處。”

“你要記得與丈夫的承諾，永遠，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說完，這男人轉身便跑向通道深處，眨眼在轉角處消失不見。

密特拉來不及追究查探，因為她忽然聽見了“異響”，來自她的房間，除了她孩子的咿咿呀呀聲音外，還夾雜著更加激昂的雜音。

我的孩子……那個奇怪男人……密特拉幾乎是立刻衝向房間。

“呼”

劇烈的喘息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依舊躺在嬰兒床內，旁邊育嬰機器人正常工作著。

可讓她驚訝的是，她孩子稚嫩雙手，正握著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玩具”。

那是個穿著宇航服的戰士玩偶，保持著一種拿著紅色旗幟，眺望遠方前進的姿勢。

那旗幟，正指向某個方位。

而玩偶腹部，則正在播放磅礴、激昂的音樂。

開始隻回蕩在房間內，但很快，這有著難以想象感染力的歌聲便以密特拉房間作為源頭，開始向整艘飛船傳播。

與那殺死近億尼加人不同的是，這歌聲內，有著讓尼加人，尼加文明複蘇的力量。

“前進，前進，跟著我前進吧。”

“沿著那旗幟的方向，勇敢的探索，探索，探索。”

“你們將找到甜美的食物，找到強大的力量，找到生命的智慧……”

被歌聲衝擊的密特拉，她整個人仿佛活了過來，她仿佛能感受到軀體裡面正在發生著無法想象的變化。

同樣的變化，發生在每一個尼加人的體內。

飛船外，恢復了本來面目的斯坦·杜普萊西，滿臉笑意的看著這一切。

不久之前，他被主宰召喚，離開起源星，開始在無垠神秘各處奔波並贈送各種古怪玩具。

這是一份新工作，他既是一位夢幻巫師，也是一位很辛苦的郵差。

和他有著一樣獲得新工作的夢幻巫師，嗯，一個都沒有少。

數量已經膨脹至數百人的夢幻巫師，都被自家主宰發放了這工作。

雖然只是郵差，但已經去過多處的斯坦·杜普萊西，眼眸深處卻有著難言的抑鬱與悲憫。

他看見的“絕望”與“死亡”，太多了。

每一處，是的，他去過的每一處，都是如此。

盡管災難都已算結束，可依舊造就出大量末日廢土般的世界。

在這些廢墟上的生靈們，很少能擁有快樂。

大多數，都還在重建世界，延續文明與種族。

斯坦·杜普萊西的性格本來就有些敏感，那樣的畫面看得多了，他承受了許多汙染。

不過好在，每次“投遞結束”，他都能獲得緩解。

眼前的這一幕，就是最好的解藥。

“那麽，下一個。”

話音落下，身後背負著一個巨大包裹的斯坦，充滿敬意的對著眼前數不清，曾散發過“光”的英雄屍體行了一禮，旋即他借助某種力量，閃爍著消失在了原地。

……

斯坦·杜普萊西前往下一處郵遞地址時，圖書館，玩具屋裡面，怪腔怪調的笑聲傳來。

“喲吼吼，我的屬下們工作真的非常努力，結束之後都必須獎勵糖果。”

形態已經變成搖椅的圖姆神物上，新任玩具屋主人唐奇先生，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卻見到他腰部下方跑出來一條條閃爍磷光的觸手，正靈巧的玩弄著大量奇形怪狀的玩具。

他不得不這樣，否則這些玩具會永不停止的叫囂著“玩我”，真是奇怪又不得不答應的要求。

唐奇堅決不承認，他就是想玩，他必定是被迫的。

同樣被迫的，還有吃糖這個新愛好。

他的懷裡躺著一個糖果盒，裡面是有著彩色糖紙的各類糖果，全都是圖姆的作品。

每一顆，都有著讓人很難忘記的味道。

觸手玩著玩具，嘴裡吃著糖果，面前卻有著一塊塊光影屏幕。

每一塊屏幕裡都跳躍出現大量夢幻巫師的身影，他們有的保持著自己本來的形象，有的則套上了一些滑稽可愛的“玩偶服”。

共同點則是巫師們背後，都有著一個巨大包裹。

沒有意外，那些包裹裡面都是圖姆製作出來的玩具。

更確切的說，是第一批需要找到主人的玩具。

原本唐奇是打算自己去送的，可不久前他一句話，眼前排出一眼看不到頭的隊伍，他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好在，他的屬下數量一直在膨脹著。

因為是幫助“圖姆”這位古神完成職責，所以唐奇沒有麻煩熔爐巫師們。

當然主要是有點擔心“熔爐”這家夥過於小心眼，萬一不允許自己的屬下去給另一位神靈跑腿呢?

除了夢幻巫師集體出動外，唐奇還額外多征召了些孩子們。

女巫學校那些天賦恐怖的孩子，都已經成長了許多。

她們沒有夢幻巫師的身份，但在唐奇特許下，可以借用夢幻通道，穿梭於各個世界。

對於這份“工作”，孩子們都興奮不已，都背著比自己還大的包裹出發了。

原本唐奇還想著讓“夜獸”和“妖精”加入進去，不過這兩個小家夥的成長再次進入關鍵期。

它們都在成為各自族群的“王者”，這個過程自是不能輕易打斷，幸好也並不缺少兩個勞動力。

數百夢幻巫師，加上一群天賦出眾的孩子。

這些郵差，足夠了。

而將郵差們派遣出去之後， 唐奇仍舊沒有回歸圖書館的原因，是他在等待著求助。

“圖姆的玩具與糖果都是有著超凡之力的奇物，作為執掌著‘創造’與‘命運’的古神，圖姆或許也預見到了光熄滅之後的災難。”

“祂製作的，第一批要郵遞出去的禮物，大多數都將針對災難，為那些可憐生靈帶去希望，比如斯坦送給那嬰兒的旗幟戰士。”

“但圖姆的力量應該並不能覆蓋所有末日世界，郵差們或許會遇上一些麻煩?”

搖椅上的唐奇，心底剛生出這念頭。

立刻的，他面前一個屏幕上出現異動。

磷光蕩漾中，他聽到了有些混亂的祈禱聲音。

唐奇即刻看向那個世界，只是第一眼，神色便凝滯了刹那。

黑暗！

一個不存在任何“光芒”的國度，闖入唐奇眼眸。

這顆星球上，幾乎所有的生命都已死亡。

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甚至一些頑強的細微生物，都沒了蹤跡。

大地上除了荒蕪外，還有著另類景象:

那是無數佇立在黑暗與冰冷中的“雕像”，他們都維持著一個姿勢，雙手捧著某種物事的姿勢，凝固在了大地之上。

他們的表情勇敢無畏，直視著前方。。

他們死去的身軀依舊直直的站著，連綿不絕，如同黑暗之中永不放棄的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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