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再一次醒來時, 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蘇澈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山洞裡,他週身被溫熱的泉水所包裹,這副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了,但卻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真氣在流轉,護著他的心脈,配合著泉水一起,竟讓顧衍之身上的傷痛, 隱去了大半。
他睜開雙眼,掃了周圍一遍,然後又閉上眼,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這泉水確實帶著療傷的功效,擁有這樣功效的泉水,哪怕是在這個世界, 怎麼著也該是較為稀世的,那麼能把他送到這來的, 肯定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到這裡,顧衍之驀地想起剛剛系統根據蘇澈有關蘇盡的回憶總結出的資料裡,有關蘇盡去扶樾那泡溫泉的一段。
按照系統的調查來看,蘇盡那一次就是因為在扶樾那動了情, 害怕在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兒面前出了糗,才會衝回去自我解放,也就是因為他衝回去解放的時候,匆忙之間沒關好門窗, 才會那麼好巧不巧就被蘇澈給撞上,且也不知道蘇澈當時耳朵出了什麼毛病,竟能把師叔聽成了師父,這才有了後面的一系列悲劇。
那麼倘若他現在所處的泉水,就是系統調查出來蘇盡當初泡的那一處,也就是說,他快死了的時候,用靈力護住他心脈的人,是扶樾?
想到這裡,顧衍之又重新睜開了雙眼,早在幾十秒之前,他就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感受了一下身體裡被摧毀到七零八落的經脈,一直等到那人走的足夠近時,才宛若剛剛發現這人蹤跡似的喚了句,「師兄。」
那頭的扶樾腳步沒停,目光落在顧衍之背後一頭烏黑的青絲上,聲音低沉,「醒了?」
顧衍之瞇了瞇眼睛,看著腦內有關蘇盡的好感度,又看了看時間,他昏過去不過一個來小時,在這個世界,連一個時辰都不到。
想想蘇盡閉關出來,除了處理掉他的眼中釘師父,收拾收拾之後,恐怕最想見的人,就是他心裡的白蓮花硃砂痣,扶樾了吧。
那麼---顧衍之唇角微勾,他覺得他很有必要給這個小青年好好上一課了。
「嗯。」顧衍之應了一聲,傷痛還在,那一聲不怎麼大,但他確信扶樾能聽得見。
說完後,便從泉水中走了出來。
也是這時候,顧衍之才感覺到扶樾的厲害之處,也怪不得他能成為如今僅次於須臾長老的人,他之前被蘇盡所致的傷口絕非小可,然而扶樾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穩住他的性命,從護著自己心脈的真氣就能感覺的出來,此人的功力,絕對非同凡響。
而且他一個多小時前才受過的致命傷,如今非但保了命,連行動都可以自如,除卻有點腿發軟以外,基本沒有什麼大礙。
不過他怎麼能把這點顯現出來呢?
只見顧衍之稍微往台階上走了兩步,故意虛走了好幾步,步伐沉重,一看就傷的不輕。
期間不忘扭頭看了眼扶樾。
也是這麼一眼,顧衍之才發現,還真不怪蘇盡把他師叔放在心尖尖上,在蘇澈的記憶裡,扶樾的臉色永遠都是充滿了嚴肅的,然而現在這樣湊近一看,就會發現對方筆鋌而又深邃的五官下,一雙墨色的眼睛裡帶著幾分擔憂,渾身上下清心寡慾的清香味散發出來,連顧衍之都差點兒把持不住。
嘖嘖稱奇地想,這蘇澈莫不是瞎了眼睛,才能放著扶樾不要,轉而非得去寵著他那什麼也不懂的徒弟?
想到這裡,顧衍之披上了衣裳,心想之前從蘇澈自己的角度來看,他和扶樾之間似乎永遠都充滿了矛盾,可現在看來,他這個師兄對他也不是不好嘛,能在山谷裡面第一時間把他救出來,救出來之後,又不遺餘力地將他送進這溫泉,還耗費真氣來穩住他的心脈……
想到某種可能性的顧衍之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心生一計,他執行力一向強,這念頭才剛從腦中劃過,顧衍之就立刻「腳下一軟」,話說回來,他原本是真的只想腳下一軟假裝一下的!可沒想到他這個腳下一軟,就那麼好巧不巧地剛好踩在了一灘積水上,更沒有想到扶樾從頭到尾都站在他五米開外的位置,眼睜睜地看著他摔在了地上!
那叫一個疼啊---
顧衍之臉色都快變成豬肝了,他捏緊了手指,抬起頭來有些吃痛的看了眼那面癱,且從頭到尾動都沒動一下的扶樾一眼,飛速把腦海中某個念頭給劃過去,然後咬著牙,強行露出了個微笑道,「師兄---」
那張昔日裡充滿了光彩的臉,如今除了慘白以外,再找不到可以形容它的詞彙,尤其是顧衍之撐著這張臉笑起來的樣子,扶樾登時目光便是一僵,末了,垂下了眼簾,「摔到了?」
可不是嗎!
「……沒有。」自己造的孽還得自己來償,顧衍之深呼吸一口氣,從地板上一個人撐著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他面前的扶樾轉身走了出去。
沒錯,絲毫沒有要扶他的意思,就這麼直接走了出去,還不忘丟一句,「裡面太悶,出去說吧。」
我靠!
顧衍之心想,他算是明白蘇澈那人為什麼會這麼不喜歡扶樾了,換他他也不喜歡,一個是處處依賴你的小狼狗,一個是看你重傷瞅也不瞅你一眼的師兄!
他都要懷疑,如果他就著這個問題繼續追問下去的話,扶樾會不會直接回他一句,「我答應過師父,保你平安,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歸我管。」之類讓人吐血的話了!
這也就好在蘇澈剛剛那會兒估計已經跑路了,要是之後蘇盡和扶樾真的在一起了,蘇澈若還是活著,怕是不死也得被他兩這副模樣給活生生氣死!
顧衍之就是這樣一路腹誹一路盯著扶樾的背影走出去的,氣得牙癢癢的同時,還十分仔細地注意了腳下的步伐,心想一定得杜絕再次出糗這種事情。
可奇怪的是,接下來一整條路上,顧衍之是一滴水滴都沒有看見,就連偶爾凹凸不平的石頭,那都是極少的。
等他們走出那山洞,顧衍之就看出來了,這扶樾,可真是個相當有閒情雅致的人,他的居所,處處透著精緻的氣息,那些個校花校草的盆栽,都被修剪的剛剛好不說,連擺放的方式,都帶著股別樣的味道。
踏出小屋,便能看得見外面的庭院,和一汪露天的泉水,甚至還在朝上冒著蒸汽,這很顯然就是蘇盡記憶裡和扶樾共泡的溫泉了。
顧衍之瞇了瞇眼睛,目光落在了那泉水上。
「這是子泉。」命人端水的扶樾見他模樣,隨口解釋道,「是可以封住的,我見這石子布的也好看,才留了下來,但它不過是子泉而已,論功效,不若你剛剛泡的母泉十分之一。」
顧衍之搜索了一下蘇澈的記憶,回過頭,有些飄飄地沖扶樾道,「以前還從未聽師兄提起過。」
「泉水尚且不談,平日裡,你又何曾聽過我說。」扶樾淡淡地說道,「我當初應過你,不去過問你的私事,但此次重傷你自己該心中有數,我當初答應過師父,只要我在一日,就要保你性命無憂一日,這幾日你且當好好養養。」
靠靠靠。
內心的預料成了現實,顧衍之瞪大了眼睛著想,這傢伙還真的說了!而且他非但說了,語氣那叫一個輕慢,聽上去就好像不是在和自己剛剛受了性命之傷的師弟說話,和吩咐下人怎麼修剪枝葉一般隨意。
「我這身體,怕是日後都好不太了了吧。」顧衍之決定不再對扶樾抱什麼希望,但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也沒什麼特殊的意思,主要是他琢磨著在這凌雲山內連點護體的法力都沒有,以後恐怕是寸步難行,只要從扶樾這兒弄到了點可能,他回頭用點作弊的手段來恢復自己的身子,也好歹能有個借口。
可那頭的扶樾卻只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聲音裡似有不悅,「你又想去作甚?」
顧衍之一愣,他算是明白過來,蘇澈為什麼不喜歡扶樾的原因,明明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這話裡話外,哪裡又像是一起長大,一起守著師父當年創下宗派的樣子?
尤其是扶樾說剛剛那句話的時候,目光裡的嫌棄,就好像恨不得讓蘇澈這輩子都好不了,永遠都留在宗派內出不去一樣……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這一次,顧衍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侍女從外面走了進來,衝他們微微一作揖,通報了一聲。
扶樾頭也沒有回,晃了晃手,斜了顧衍之一眼,「盡兒來了,剛好,可以讓他帶你先行回去。」
……靠!
顧衍之這會兒算是深深明白過來了當年蘇澈為什麼那麼討厭扶樾了,這人可真能裝!他們這些修道之人,所住之處處處暗藏玄機,換句話說,蘇盡恐怕才剛踏進他住所一步時,扶樾就已經感覺到了,可這人感覺到了不說就算了,屋子裡竟然還像凡人一樣安排了一堆侍女……?
這是什麼規定?這須臾派內,該不會所有人都這麼,有法術不用,非得讓人跑腿吧?
而且盡兒?
就著蘇澈的回憶想到了那日他看見的,蘇盡幹那事兒時喊得師叔,顧衍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想這可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兩個人都噁心壞了!乘早在一起拯救世界得了!
扶樾往前走了兩步,見顧衍之沒跟上,扭頭問道,「怎麼?」
「沒有。」顧衍之立刻露出了個軟軟的笑容,一邊說,一邊跟在扶樾的身後走著,就在兩人穿過長廊,顧衍之已經隱隱感覺到屏風後蘇盡的氣息時,突然猛地往前一撞,伸手就扒住了扶樾的衣服,後者被他撞了個出其不意,又不好躲,只能接住他,然後往後退了好幾步。
讓你們一個個盡兒,師叔的,把酒言歡眼裡帶情是吧!
顧衍之冷哼一聲,抬起頭時,卻是一雙充滿情意的眼睛,喊出來的聲音,那都是能震出方圓十里人雞皮疙瘩的。
「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肉肉美不美味?喜不喜歡,飆車飆的爽不爽{??}
謝謝小嘎崩脆童鞋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