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顧衍之躺回床上對著已經開始暈乎乎的腦袋瓜心想, 他最討厭吵架了,尤其是拖著這種身體吵架,吵一架下來,心裡的氣悶確實減少了不少,順帶給蘇盡添了點堵,怎麼想怎麼愉悅,可偏偏他這身體遭不住, 稍微大點聲音說話,腦袋裡面就轟隆隆的,疼的不行, 還帶反胃。
顧衍之閉著眼睛,本想就這麼熬著的,然而轉念一想,突然琢磨起自己之前默默修煉的那些秘籍, 想了想,決定閉上雙眼, 開始引導著自己身體裡的真氣流轉。
其實這樣的真氣輕易是不會隨著他而動的,所以顧衍之是相當有耐心地運轉了好半天,才感覺到那股真氣順著自己的脈絡,隨著他的意願轉向了大腦, 感覺到腦內一陣清明時,顧衍之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只顧著和腦殼疼痛鬥爭的他,並沒有發現,在他開始嘗試運轉真氣的時候, 原本背對著他繼續搗藥的洞別,肩膀突然僵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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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一直在默默運功的顧衍之,就著腦袋裡還記著的心法,好生把這身體調整了一番,總算覺得舒服多了,又再三核對了一下自己的進度之後,開始放鬆神經。
也就在這時,一個疲憊的機械音傳入了他的腦海中,「給你買了點藥,記得吃,對恢復脈道有好處。」
顧衍之一頓,他發現系統的聲音出現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地覺得,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這傢伙出現了?
他愣了愣之後,趕忙叫道,「狗子!」
他有點怕自己一個不注意,系統又沒聲兒了。
「……幹嘛?」他沒聽錯,那邊系統的聲音是真的相當疲憊,顧衍之認識他這麼長時間,還從未聽過對方聲音裡這麼沉重過。
「你怎麼了?消失這麼長時間,都去哪了?」顧衍之有些擔心地問道,他能感覺到,自從進入這個位面之後,似乎就給系統帶來了相當大的負擔,這傢伙說話的時候總愛帶高等位面四個字,他或許自己沒有感覺,但顧衍之能感覺得到,他的系統應該是在面對這種自己解決不了的環境,腳步開始亂了,在這個高等位面的世界面前,已然產生了一種四面楚歌的警惕感,在這種高度繃緊的神經下,顧衍之總不去找他,也是怕給他造成額外的壓力。
可系統現在出現了,非但出現了,聲音還這麼疲憊……
顧衍之一時間有些擔心了起來。
「沒有,在忙升級的事情。」系統說道。
他一說到這,顧衍之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系統升級怎麼可能累,這種和人吃飯一樣的形式,之所以會累,十有□□是因為它在勉強自己,在進行超額的任務完成。
顧衍之想勸他,但卻又覺得說不出口,這並不是因為他嫌棄系統,覺得他確實跟不上來,也不是他覺得自己在這些世界多麼需要助力,而是因為系統已經這麼努力了,花費這麼大的精力,他不管說什麼,都好像在承認對方的無能一樣……恐怕對方心裡都會覺得不好受吧。
雖然只是機器,經歷了這麼多世界的顧衍之,也一向對於這種配角,齒輪形式的數據人物區分的非常開,但只有從他進入主神世界開始就陪伴著他的系統不一樣。
顧衍之不想把它當做機器,他想以人的方式去對待那傢伙。
「那你多久忙完啊。」顧衍之琢磨了半天,還是發揮了自己的慫貨本性,弱弱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系統回答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多注意自己,實在沒轍了就喊我,我能聽見。」
「啊……」顧衍之有點蒙圈,他總覺得進入高等位面之後,其實對他的改變好像並沒有多大,他依然是完成任務,雖說還是有些噁心,驚險的環境在,但對他的影響總體來說還是不算大。
但系統就不是了,回想一下一直以來系統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高度緊張的樣子,顧衍之一時間有些愣怔。
「對了,顧衍之。」就在顧衍之回想起近來幾個世界的情況,有點傷神的時候,系統突然叫了他一聲。
「嗯?」
然而當他應完這句時,系統那頭卻沉默了,好半天,對方似乎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問了一句,「我成為你的系統這件事情,你感到過後悔嗎?」
尤其是最開始的時候,系統笨手笨腳的出過很多錯誤,而且總是讓顧衍之去追求一些他看了就覺得心煩的任務,那個時候顧衍之心情是最不好的時候,有什麼脾氣也基本都是沖系統發的,到後來,系統開始變得越來越高冷,顧衍之經歷世界的磨礪之後,性格也變得沉穩了下來,就開始各種吐槽系統高冷,不高興的時候還是會吵架,只不過到這時候,顧衍之的吵架,基本都是單方面的了。
然而……顧衍之不後悔。
他遭過的罪,是主神帶來的,而主神給他唯一的饋贈,就是系統,這些顧衍之都分得十分清楚。
「一點兒也不。」半天,顧衍之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黑漆漆的世界裡,顧衍之話音落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什麼暖暖的東西,從眼前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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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之是在洞別第三次給他喂須草的時候醒過來的,接著,他感覺到,這洞穴內,好像多了個人。
目光睞過去,覺得有點兒面熟,搜了下記憶,「流爭?」
他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這人,扶樾的大徒弟?
「小師叔。」那頭的流爭原本低著頭坐在桌前也不知道幹嘛,一聽見這邊的動靜,就立刻跑過來,恭恭敬敬地給顧衍之作了個揖。
顧衍之對這人有記憶,是有原因的,這並不是因為蘇澈平時對自己徒弟不上心,對扶樾的徒弟有多上心,蘇澈性子就是愛玩,他以前自己聽師父講課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就更別指望他教徒弟有多有天賦了。
而他之所以記得流爭,是因為流爭是扶樾的大徒弟,是扶樾最早收的徒弟,流爭被扶樾收下的時候,須臾長老還沒有閉關,而那個時候的蘇澈也沒四海為家,平日裡還算安分。
那他四處遊歷的精力那個時候沒徹底釋放出來,總歸還是給自己找了個發洩點的,這個發洩點,就是流爭。
打流爭小時候開始,蘇澈就喜歡逗他,要知道,扶樾這個人是最傳統最死板最嚴謹的了,蘇澈玩起來的時候,就偷偷把流爭的衣帶全部藏起來,讓他要麼錯過扶樾的時間,要麼穿衣不整地跑去被一通大罵,然後罰中午站木樁的時候,蘇澈又拿著食物去逗他玩。
起初的時候流爭還是很生氣的,但是到後面習慣了之後,流爭就開始和蘇澈鬥智鬥勇起來,警覺性和修為一天比一天高的同時,他還是每天都被扶樾綁在木樁上,不過這個,就是流爭故意的了。
理由說來也很簡單,蘇澈是個很討厭吃須臾宗派內飯堂的人,他的飯菜,都是自己閒著沒事溜躂出去買的,大魚大肉美味至極,每次逗流爭的時候,還不忘把他餵飽,而等流爭嘗出小師叔飯菜和宗派內飯菜的不同之後,就開始各種故意出錯讓師父把自己綁木樁。
有陣子蘇澈玩的身上銀兩不夠了,就撒丫子賴皮要扶樾給錢,說給他養了徒弟,不給就去師父那告狀。
須臾長老閉關之後,蘇澈就開始到處遊歷,這樣鮮活的記憶逐漸就變少變淡了,後面扶樾收的徒弟也越來越多,蘇澈都快看花眼了,一個也不想記,不過這個大徒弟流爭,他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
這才能讓顧衍之在沒有系統的提醒下,這麼輕易地認出他來。
「許久不見。」顧衍之從床鋪上坐起來,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洞別立刻就來伸手扶他。
顧衍之頓了頓,然後有些異樣的看了後者一眼,倒不是意外會來扶他,這麼幾天下來,洞別對他什麼不是親力而為,深深讓顧衍之懷疑蘇澈的眼光,喜歡徒弟就算了,放著這麼個忠犬好料子不要,去找那麼個白眼狼,何必呢?
尤其是洞別的那張臉,讓顧衍之是很中意他的,可他發現……剛剛洞別扶他起來的時候,好像有點不像徒弟扶師父啊,怎麼還好像攬了一下他的肩膀呢?
咂摸咂摸沒回過味的顧衍之目光迷離地落在下面的流爭身上,彷彿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應了一句,「啊,你師父的事我聽說了,你既來了,可是你師父好點了?」
顧衍之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有些涼薄,不過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有問題,他重傷的時候,扶樾也沒怎麼關照過他,尤其是他沖蘇盡那個態度,想起來顧衍之就覺得自己一肚子氣。
要是沒有須草和體內真氣的事,顧衍之或許問都不想問他一下,他實在是弄不明白這人的想法,何況他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就算是去見了扶樾,對他的情況,也未必會有什麼幫助。
「沒有。」流爭搖了搖頭,目光裡露出了幾分難過。
「……怎麼?」顧衍之眉頭一挑,心想事情不會是大條了吧,這須草池確實是凶險,但這扶樾也不是一般人,放眼整個凌雲山,能到元嬰這個階層的,除了須臾,也就他一個了。
要是他為了須草真的把命給搭上了,那……這人情顧衍之吃的可是真難受。
「大概是因為太,太吵了……」流爭有些艱難地說著,語閉,抬眼看了看他的小師叔,又不著痕跡地掃了旁邊的洞別一眼,抿了抿唇,「我今日是想來看看小師叔的,隨後發現洞別……師弟這洞內格外幽靜,所以我想著……」
顧衍之眨了眨眼睛,他還有點沒明白過來流爭的吵,是在指誰。
那頭的流爭已然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收回了之前一直戰戰兢兢留在洞別身上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氣道。
「所以小師叔,我覺得師父他,他可能……會希望能夠在這邊養傷。」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嘎崩脆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