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依依暗暗吐出一口氣,白蓮花卻絕望的閉了閉眼,不管東施是不是成心想要與太子道別,也不管東施最終會不會用琴音打動太子她都已經猜到了結局。
上好的烏木琴被抬到她面前,她隨意撥動幾根弦,氣沉丹田,神思清明之後她才慢慢彈出《距離》的前奏。
這一次她增加了許多變徵的調子,讓整首曲子變得更加悲愴。
彈過了前奏她便跟著清唱起來: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楚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尾音旖旎出一種濃濃的哀愁與失落,在這失落之間夾雜著思念亡人的痛苦。
這是一首思念離別愛人的詩,未亡人來到愛人墳墓前,那墳墓上已經爬滿了野草,即使有晶瑩的角枕,閃亮的錦衾做陪葬,那死去的愛人卻依然是孤單的。
夏日獨但,冬夜漫長,只希望我死之後可以與你同葬一墓,生生世世與你作陪。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淒慘也是最情真意切的詩,只希望這首詩能夠打動千竹。
她知道他其實並不是真心想殺她,不然他早就可以動手,也不會給她彈琴的機會,而她便給他一個理由,只希望這個理由有足夠的說服力。
氣氛有一點壓抑,葉依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悄悄觀察千竹的臉色。
他緊鎖著眉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面前的矮幾,半晌抬頭與她對望一眼,那眼中頓起一種洶湧波瀾,這波瀾帶起千層浪花席卷而來,勢必要將所有毀滅殆盡。
然而這變化稍縱即逝,轉眼他又是那個有著深邃目光,讓人看不透的千竹。
“罷了,你有如此才華,殺掉你未免可惜,我便饒你一命,我要你一生一世留在太子府,用你的功勞抵消你的過錯。”
眾食客還未從這變化中回過神來,他已經冷漠起身離去。
白蓮花惡狠狠看了她一眼,葉依依毫不畏懼與她對視。
“白管家,我說過的,我不會讓你那麽輕易就得逞的。”
出了百訓堂很遠她才重重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有些癱軟的大腿,好險,差點她就魂葬太子府了,不管怎麽樣她都要活下去,就算讓千竹誤會她對他用情至深也沒關系,她一定要活著等待姑蔑將自己救出去的那一天。
這幾天太子府都很平靜,她依然住在會室,千竹並沒有來找過她,一切又恢復成以前的樣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葉依依卻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直覺告訴她,一場盛大的陰謀正在慢慢鋪展開。
那日她在花園中散步,正好遇到迎面走來的妹湘,二人閑話了一下,誰也沒有提那天她差點被毒死的事情。
“今日天氣甚好,不知可否邀請姑娘同我一遊?”
要是她不接受就顯得太不知好歹了,同妹湘在院中悠閑的走著,說了一些客套的話,走到一座假山前妹湘突然神色一凝衝跟在身邊的侍女說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與東施姑娘單獨談談,你們就不必跟來了。”
葉依依正疑惑間,妹湘已經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的手向假山旁的一條小道走去,這小道挨著一面院牆,另一邊臨湖,沿岸植了一排柳樹,正是盛夏,濃鬱的柳枝中藏了幾隻蟬,此時正扯著嗓子叫個不停。
柳枝如簾幕一般垂在湖中,那湖中又生出了另一張簾幕,兩張簾幕親吻著,一陣風過來,吹拂了弱柳扭動腰肢,湖面蕩起了一圈漣漪,模糊了湖中扭動的腰肢。
扶風弱柳,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妹湘姑娘有什麽事便說吧。”
妹湘折了一片柳葉子,被風吹起了臉上的一圈愁緒,將葉子捏碎了丟在湖中,這才說道:“姑娘可知這太子府最受寵的人是誰麽?”不等她回答又兀自說道:“大家隻以為我才是太子府最受寵的人,太子殿下不惜花費重金造了歸室館贈與我。”
那愁緒聚集到額角,嘴角倒是勾出一絲苦笑,“其實這不過是太子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他將我推到高處,不過是想保護他想保護的人,姑娘也知道太子府的一舉一動都被很多雙眼睛盯著,而太子最寵愛的人自然會成為其他人對付的對象。”
“如果妹湘姑娘不是最受寵的人,這太子府還有誰有這個資格擔得起太子殿下的寵愛?”
“白蓮花。”
說真的,這個答案真是讓她吃驚,就連穗子和藍石都想到了,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最寵愛的人會是白蓮花。
她來這裡也不短了,察言觀色也算高明,就算是加上女人天生的敏感她也沒有察覺到太子跟白蓮花每次眼神交流間有什麽曖昧的互動。
“你大概很驚愕吧?他們兩個,將各自的位置看得很明白,當主子的當好了主子,當奴婢的當好了奴婢,一點逾矩的跡象都沒有,可是我跟你說的卻是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還是選詩經唐風·葛生(作者本人歌詞無能啊)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首歌詞了,本人還蠻喜歡這首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