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最後當然是帶著江宿一塊去找的陳私。
陳私在林薇上課的時候,已經訂好了吃飯的地,離四中不遠,但沒在那條一放學幾乎所有學生都會湧過去的那條街上。
林薇和江宿到的時候,陳私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翻看著菜單了。
半個月不見,陳私曬黑了許多,依舊是花褲衩,人字拖,還帶著一副墨鏡,看著像碼頭撈魚公。
兩個人走過去,陳私發覺有人靠近,抬了下頭,“丫……”,話還沒喊完,陳私的目光就落在了跟在林薇身後,不緊不慢走過來的人身上。
江宿察覺到注視,微微抬頭,對上了陳私的視線。
兩個人就這麽互不相讓的對視了幾秒,陳私笑了:“呦,小男同學,好久不見。”
江宿沒說話,木著一張臉掃了眼餐桌,四人桌,他越過他小前桌,往前走了兩步,將手搭在了陳私旁邊的椅子上,拉開,坐下。
林薇看著並排坐在一塊的兩個人,眨了眨眼睛,隻好孤零零的一個人,拉開了他們對面的一把椅子坐下。
人到全了,陳私招呼了服務員點菜。翻看了好一會兒菜單的他,將耳邊夾著的煙取下來,戳著菜單:“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陳私點完菜,沒等他把菜單遞給林薇,看她要吃什麽,江宿已經從他手中抽走了菜單,並遞到了林薇面前:“你先來。”
陳私盯著夾著一支煙,突然空掉的手:“……”
林薇點完自己想吃的,把菜單推給了江宿,江宿沒什麽要點的,對著服務員道了聲謝,把菜單還給了他。
服務員離開,江宿就開始拆面前的一次性餐具。
他拎了茶壺,把餐具燙了一遍,然後挺自然地推到了林薇面前,順便把她面前沒拆的那套餐具拉過來,又重複起剛剛那一套的舉動。
就挺自然地,一看就是經常在一塊吃飯才能培養出來的自然。
陳私叼著沒點的煙,一邊解饞煙癮,一邊觀察著江宿,然後在心底輕呵了一聲。
這小男同學有點意思啊。
從一出現在這裡,就一直跟他暗搓搓的較勁。
這哪兒是來吃飯的,這是來監視的吧。
陳私又呵了一聲,不過這小男同學有點本事啊,竟能讓林薇帶著他一塊過來見他,這些年來,頭一個。
下完單,沒一會兒,服務員過來送飲料,林薇要喝可樂,三個人就都要了可樂,是易拉罐的那種。
服務員把三罐可樂放桌子就走了。
江宿拿了一罐,用指尖不緊不慢的勾開拉鉤。
陳私伸長了胳膊,也撈走了一罐,啪啦一聲,扒開了鉤子。
兩個人同時把打開的可樂遞到了林薇面前。
江宿和陳私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收回的意思。
林薇盯著快要懟到自己臉上的兩瓶可樂看會兒,又抬起頭看了看江宿,又看了看陳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兩個人像是下一秒能打起來。
確切的說,是江宿要打人的意味更濃烈些。
僵持了大概幾秒鍾,在林薇覺得江宿下一秒要動手的時候,她靈光一閃,伸出兩隻手,把兩瓶可樂都接了過去:“我喝兩瓶。”
她喝兩瓶還不行嗎。
林薇舉著可樂喊道:“服務員,再來一瓶可樂。”
江宿:“……”
陳私:“……”
這頓飯吃的林薇心累,一條魚挑個刺,兩個人要比,一盤蝦剝個殼,兩個人也要比,她全程一直處於提心吊膽的狀況,簡直比他們打起來還要讓她難受。
好不容易吃完飯,林薇心想著,這難熬的一頓飯總算要結束了,然後兩個人又因為買單較量了起來。
江宿舉著手機:“我來。”
陳私夾著一張卡:“我來。”
服務員拿著掃碼機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林薇歎了口氣,緩緩地打開錢包,從裡面掏出錢:“還是我來吧。”
服務員如蒙大赦,收了林薇的錢,一溜煙跑去前台找零了。
從餐廳出來,陳私叼著煙喊住了林薇,把手裡的一個袋子遞給了她:“最新的卷子。”
林薇急忙接過來,道了句謝謝。
陳私忙著回去看店,沒跟兩個小朋友墨跡,擺了擺手,往街邊走去,他先點了煙,吸了兩口,才上了電動車離開。
等他身影不見後,林薇這才打開袋子,伸著手進去,往裡面撥了撥。
一點也不意外,她又在卷子裡找到了錢。
站在旁邊的江宿,不經意的轉了下頭,瞥見小前桌正看的袋子裡,夾著幾張錢。
面對梁思晨,他是覺得礙眼,面對陳私,他更多的是不安。
吃飯那會兒,他不知道那位大叔是不是故意的,講了很多小前桌小時候的事情,什麽給她換過尿不濕,什麽幼兒園接送她上學那些陳年往事都扯出來了。
扯的越多,他越不安,尤其這會兒偷看到陳私竟然悄悄給她塞錢,他的不安頓時達到了頂峰。
那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徹底籠罩了他。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很優秀的存在,哪怕他後來放棄了自己,也從未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麽差距感。
可現在,他看到了差距感。
他和陳私,在小前桌這裡,差距感不是一般的大。
人家可是一塊長大的情分啊,陪著一起長大的情分,他拿什麽比,拿什麽爭。
江宿生平第一次這麽心底沒譜沒信心,尤其是他有些事,她還不知道。
正想著那些事,那些事就來了。
離學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江宿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車旁站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尊貴優雅。
他顯得有點不耐煩, 大概是等的太久了,頻繁的抬起手腕看表。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江宿盯著正前方停下了腳步。
林薇見他停下,也跟著停下:“怎麽了?”
江宿沒說話。
“江宿?”
江宿慢慢地將視線從前方拉了回來,“你先回學校吧。”
“啊?”
“你先回學校,我剛想起來,我還有點別的事。”
林薇總覺得江宿哪裡不對勁,但她盯著他觀察了幾秒,卻沒看出來問題,就哦了聲,一個人往前走去。
直到林薇身影消失在校門口,江宿才抬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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