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樓是粵菜館,百年老店了,很有名氣,店裏的包間也佈置的古色古香,以百花命名,牡丹房是最貴的包間,肖遙到了地方一看,就知道要花不少錢,不過他看了店裏的功能表表以後籲了一口氣,好在菜品不貴,三個人應該幾百塊就吃的飽了。
他先到了店裏看了一下,不一會蘇括就也到了,他出去接,見蘇括過了個年,好像還瘦了。
“好久不見。”蘇括很熱情地跟他擁抱了一下。肖遙說:“師兄你是不是又瘦了。”
“對啊,瘦了五斤多。”他說著看向肖遙,“你倒是好像胖了一點。”
“過年吃的太好了。”
“聽師父說,你在法國玩了好幾天,怎麼樣,好玩麼?”
肖遙點點頭:“我還給你和師父買了小禮物呢。”
他說著就領蘇括進去,然後把自己準備的禮物給了蘇括。他給蘇括的是香水,趙之蘭跟他說的,到了法國,香水和化妝品是最常見的小禮物了,他當時逛香榭麗舍大道,買的最多的就是這些。蘇括愛香,果然很喜歡,說:“多謝,有心了。”
蘇括比約好的時間早到了十幾分鐘,沈星之還沒來,兩個人便聊了一下天,他們兩個生活中其實不大熟悉,主要聊的還是戲曲方面的東西:“你在巴黎的演出我看了,演的真好,比 以前好太多了,怪不得師父常說你有天賦。”
肖遙靦腆地說:“師父倒是說了我幾點不足。”
“那是師父愛深責切,師父最喜歡你了,你戴的頭面我也看到了,師父給的吧,我當初剛入行的時候,可沒你這待遇。”
大概那時候沈星之還年輕,走的是嚴師路線,沒有這樣的舐犢情深,他一開始跟著沈星之的時候過的其實挺壓抑的,總怕沈星之對他不滿意。但沈星之這幾年脾氣漸漸收斂了,對肖遙和藹可親,這一點他真的非常羡慕,又有些危機感。
沈星之比約好的時間晚到了大概十分鐘,肖遙和蘇括出門去接他的時候,夜色已經降下來了,沈星之下了車,說:“讓你們久等了,路上碰到了個朋友,聊了幾句。”
初春時節,還是冷的,沈星之見蘇括只穿了件薄外套,便問說:“冷不冷?”
“還好,習慣了。”
沈星之就笑著看向肖遙說:“還是你穿的暖和。”
肖遙穿了羽絨服,款式和顏色都很新潮,看起來更青春一些,像學生,蘇括就是精英男士的範兒了。
三個人到了包間落座,肖遙問服務員要功能表,沈星之說:“不用,這地兒我來過好幾次,我知道他們這什麼最好吃。”
他說著就點了幾個菜,九轉大腸,蜜汁梨球,清湯柳葉燕菜,罎子肉,四喜丸子,還有一道一品豆腐。
“這都是地道魯菜,你們嘗嘗看”,他說著就把菜單遞了過來,“你們看著再加點?”
肖遙就讓蘇括加,蘇括點了個玉米甜湯。肖遙數了數,七道菜了,他就加了一個涼拌黃瓜。
三個人,八道菜,基本也夠吃了。他們又不喝酒,統共加起來其實也沒多少錢。
肖遙有志以後要專心學戲,所以在吃飯的時候基本都在表達自己這個意思,沈星之自然高興的很,說:“以前我就跟你說,你是沒嘗到咱們梨園的樂子,咱們昆曲可是百戲之祖,那唱詞嘴裏吐出來,都覺得口留餘香,真懂了這裏頭的樂子,哪還捨得離開。”
他是真心愛昆曲,所以每次提到就全是讚美之詞:“等過了十五,牡丹亭還會去三四線城市巡演,你想演的話,就跟著去鍛煉鍛煉。”
蘇括問說:“師弟去了以後演什麼角色呢?”
“先讓他在旁邊看看,知道大戲整場唱下來是什麼流程,至於唱,以後再說,他功力還淺。”
肖遙點點頭,蘇括就笑了,說:“我當初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說起從前,沈星之就很感慨,說:“那時候我還活躍在舞臺上,對你的關心就不夠多,讓你跟著戲團跑了兩年多,想起來就覺得可惜。如今時間多了,你師弟就不能再這樣了,”他說著看向肖遙:“你跟著跑一個月,等三月份的時候,我就讓你上臺試試戲。”
肖遙笑著點點頭,以茶代酒敬了沈星之一杯,說:“我一定盡我努力,不叫師父失望。”
沈星之說:“當初覺得你學戲的心不純,所以磨了那麼久才收你。其實我當初一見你就看好你,扮相好,身骨也好,嗓子更是沒的說。好好努力,爭取跟你師兄一樣唱出個名堂來……最好比我們倆都強。”
這裏說的“我們倆”,自然指的就是他和蘇括兩個。蘇括便笑了笑,垂下頭喝茶。
沈星之其實是一個比較有責任感的梨園大師了,他的目標就是能給日漸沒落的南城昆曲界培養出一個人才來,蘇括雖然好,卻也有限,更別說超越他了。沈星之覺得他自己其實都差了點火候,心裏很是遺憾。肖遙還年輕,作為他的關門弟子,算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你們倆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沈星之最後說。
他們三個人邊吃邊聊,從七點多一直吃到晚上九點多,快散場的時候,周海權發了資訊過來,問:“吃完了麼?要不要去接你?”
肖遙便回了一句:“不用,等會我師父送我。”
沈星之是開了車來的,先送了蘇括,然後又去送肖遙。等到送到社區門口,肖遙下車之前,就把自己的禮物給了沈星之:“在巴黎的時候買的。”
沈星之很高興地收了,說:“以後不要再買這些東西了,你有出息,師父比收到什麼都高興。”
肖遙站在路邊,目送沈星之的車子離開以後,這才往社區走,剛走了兩步,手機就響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一下,又是周海權發過來的資訊:“喝酒了麼?”
“沒有。我已經快到家了,你呢?在幹嘛?”
他拿著手機,一邊往前走,周海權回說:“我去找你怎麼樣,想你了。”
肖遙就笑了,踩著夜色,走的很是輕快:“都這麼晚了。”
“都這麼久沒見你了。”
“才一天。”
“見個面吧,咱們爭取每天都能見一面。”
這話說的肖遙都有些心動了,便說:“那你過來吧。”
他看了看時間,才十點。
不算太晚。
結果這資訊發出去以後,身後忽然有車燈閃了兩下,他愣了一下,回頭看過去,就看見路邊停著的一輛車,開了大燈照著他。他眯著眼睛看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轉身朝那輛車走了過去。
“來都來了,還給我發短信。”肖遙一邊走一邊說。
車燈便暗了,周海權打開車門,從裏頭出來,笑著看他。肖遙走到他跟前,問:“來多久了?”
“半小時了。”周海權說。
肖遙聞到了淡淡的酒味,便問說:“你喝酒了?”
“嗯。”周海權說著就彎腰從車裏抱了個東西出來,肖遙一看,竟然是一捧花。
他又驚喜又不好意思,周海權遞給他說:“剛才路過花店,突然想給你買這個。”
肖遙左右看了看,這才接到手裏:“浪費。”
“除了我媽,還沒給別人送過花呢。”周海權說:“不知道送什麼,問了花店的老闆娘,說這個不錯,怎麼樣,喜歡麼?”
送的是藍色妖姬,淡淡的香味飄進鼻子裏,肖遙抱著聞了一下,說:“嗯,喜歡。”
何止是喜歡,他真的好高興啊。
真的很奇怪,這不是他頭一次收到花,以前也常收到周海榮或者其他男人的花,火紅的玫瑰,芬芳的百合,他那時候最大的感觸其實都是窘迫,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卻收到男人的花,被人看見了,好尷尬。
但他此刻心裏卻好喜悅啊,說不出來的激動,羞澀,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談戀愛的女人都那麼喜歡男朋友送花給她們了,原來真的好開心,覺得又浪漫,又感動。
他要把這些花插到花瓶裏,他要上網好好搜一搜,看怎麼樣才能讓這些花開的久一些。
“該送紅玫瑰。”周海權忽然說。
“藍色的也好看。”肖遙說。
周海權還是該送紅玫瑰,他本來覺得紅玫瑰太俗了,他想送的特別一點,但就這麼看的話,他還是覺得藍玫瑰不如紅玫瑰。
因為他一直都記得當初青春之歌晚會以後,他和趙峋從演播大廳出來,在外頭看到的,抱著紅玫瑰的肖遙。察覺他看他的時候,肖遙舉起了手裏的那捧玫瑰花,擋住了自己的臉。夜色裏看,竟格外溫柔好看,軟了他的心,讓他不由自主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