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榮和周思語走了以後,他們藝術團的人也要走了。很多地方都下了雪,預報說接下來兩天還有更強的暴風雪,所以演出基本上都取消了,肖遙上了他們藝術團的大巴車,隔著車窗,看見周海權上了另外一輛。
還好,他本來還擔心周海權會湊過來。因為如果換做周海榮,肯定會黏著他坐到他身邊來的。
周海權真的比周海榮難纏多了,最可怕的是周海權人緣好,屬於女人都要多看一眼,男人都會交口稱讚那一種,柳鶯鶯坐到他身邊,說:“你說這個周總,既然不理人,幹嘛勾搭人呀。”
肖遙收回目光來,見柳鶯鶯也在盯著周海權看,便問:“他勾搭誰了?”
“小白呀。”柳鶯鶯說。
肖遙倒不知道這事,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大新聞,忙問:“他怎麼勾搭的?”
“你看他,幹嘛長這麼高,這麼帥,還這麼有錢,品性還這麼好,這不是勾人是什麼。”
肖遙大失所望,他還以為周海權把白鳳梅怎麼著了呢。
柳鶯鶯就笑著說:“你這次跟周總在山裏被困那麼些天,一起住的吧,現在你們倆總算是朋友了吧?”
肖遙“嗯”了一聲,說:“你還想讓我給他們倆牽線?他的事,我不敢管。”
“沒有,我是替你高興。小周總追你,我原來還擔心他們家裏人阻礙你們呢,你不知道,他們這種人家找對象家裏特別挑,如今好了,你提前跟周總搞好了關係,有大伯哥罩著,以後你想進周家的門容易多了。”
肖遙真的很納悶為什麼這裏沒有人懷疑周海權喜歡男人,難道是因為周海權太直男的緣故?
他就笑了笑,說:“姐姐,你真的想多了。”
柳鶯鶯笑著說:“哎呀,我看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說這些,咱們這行本來就越來越不景氣,日薄西山的行業了,與其想著將來出人頭地,不如趁著現在年輕找好歸宿,不管男人女人啊,其實錢賺夠花就行了,不然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家庭的幸福,姐姐是過來人才跟你說這些。”
柳鶯鶯說著忽然笑了起來,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看,錢總看你呢。”
肖遙就看見隔壁車上,錢總正在看他。
這個錢總,自從被周海榮打了之後就老實多了,後來也沒來找他的麻煩。肖遙看見他,忽然想起當初周海權離開的時候,莫名發資訊給他說,讓他離錢總遠一點。
如今想起來,這更像是在吃醋呢。
這個周海權,藏的好深。
“大家靜一靜啊,”鄒團長站起來笑著說,“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等回到南城,我請大家醉仙樓吃飯,跟大家約好時間,晚上七點啊,都得給我去,誰要是不去,以後見到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大家哄笑起來,柳鶯鶯說:“就團長你會做人,誰不知道每年這頓飯都是王總他們請呀。”
肖遙跟著出來一趟,真的特別喜歡藝術團和當地企業家之間的這種氛圍,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儘管這背後的動機可能各有不同,但大傢夥都是奔著做好事去的。他也喜歡藝術團的氛圍,很輕鬆,因為大家都是不同領域聚集到一塊的,為的是獻愛心,所以也不存在任何競爭,關係不親不遠,幾乎是最佳相處狀態,也不知道他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跟著一起來。
還有鄭大爺和楚大爺,他們倆這麼大年紀了,也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見到。
肖遙靠著車窗,看著浣紗村逐漸遠去,腦子裏就突然冒出了一個很荒唐的念頭。他將來如果和周海權在一起了,自己也在昆曲行當有所成,就跟可以夫唱夫隨地跟著周海權去做公益,兩個人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倒也……
呸呸呸,他這都是什麼鬼念頭,他是被周海權給洗腦了麼?!
外頭雪還在下,只是下的不大,但天色特別陰沉,車窗上很快就起了一層水霧,什麼都看不到了。從浣紗村到南城,大概要六七個小時的時間,中間午飯的時候,他們會在縣城停留一個小時。最難走的其實就是浣紗村到縣城這一段,雖然都修了柏油路,但有些地段路況很不好,只有走高速快一點。可是估計是下大雪的關係,高速路竟然限行了,說是七座以及七座以上的都不准過,長平鄉到縣城這一段沒什麼好路,繞的也遠,就有人提議改坐出租或者私家車。
“下雪天其實坐小車比坐大車安全,”有人說,“大巴車走山路更危險,依我看大家還是都坐小車走高速。”
鄒團長就下了車,和另外一輛車上的人商量,最後大家決定改坐小車,大概等了半個多小時,就來了十幾輛計程車,女性和年老的優先,最後就剩下了肖遙和其他幾個男同志。肖遙坐在大巴車上等,結果眼瞅著大家都上車了,也沒聽鄒團長喊到他的名字,他還以為鄒團長把他忘了,就出來問:“團長,我呢?”
“你跟周總一輛車啊,”鄒團長說,“就他們聚力那輛。”
這次下鄉,周海權他們公司除了幾輛大卡車,還有幾輛轎車,上頭都貼著他們聚力公司的標誌。現場風大雪大,鄒團長也忙的不行,又擔心高速路不安全,一直在打電話,肖遙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提意見,便背著包朝周海權走,周海權也在打電話,只跟他指了指旁邊的一輛車。
肖遙就背著包坐進去了,肖遙坐進去才發現裏頭的司機他認識,是陳興。
“肖先生。”陳興笑著跟他打了招呼,“好久不見。”
“陳哥,怎麼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好幾天了,我跟周總一塊來的,這幾天在陳經理那兒忙。”
肖遙乍見陳興,便有些不好意思。外頭的人已經走個差不多了,周海權和鄒團長他們說了幾句,這才坐到車裏面來。肖遙就往另一邊挪了挪,周海權問他說:“冷吧?”
當著陳興的面,肖遙特別拘謹,說:“還行。”
車子比較小,周海權就把他的包扔到了副駕駛上,又往他這邊坐了一點,然後對陳興說:“走吧。”
車子發動,上高速路那一段有點陡,前面的車輪胎還打滑了,差點滑下來,嚇得肖遙一直抓著門把手。周海權就對他說:“陳興車技很好,你不用擔心。”
他把肖遙叫過來,就是覺得陳興的車開的更好,坐別的車,他不放心。
車子終於安全上了高速,肖遙不想讓陳興發現他和周海權的不正常關係,所以都儘量扭頭看向窗外。好在周海權這人很會拿捏尺度,並沒有故意找話跟他聊,也沒有對他動手動腳,肖遙緊張地坐了大概半小時就放鬆下來了,見周海權就將羽絨服脫了下來,搭到了前面的副駕駛座上。
車裏暖氣開的足,是熱,肖遙穿的也厚實,他忍了一會,就把圍巾給扯下來了,然後拉開了羽絨服的領口,周海權扭頭看,肖遙一張臉都熱的潮紅了。
不光熱,其實車裏還有些悶。他就伸出手來,肖遙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無言地看他。周海權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地笑,把肖遙那邊的窗戶開了一條縫。
冷風頓時湧了進來,吹散了肖遙的燥熱,他這才鬆開了周海權的胳膊,輕聲說:“謝謝。”
非常克制又禮貌的語調,輕輕軟軟的,這種故意的疏離反倒有一種近乎調情的曖昧,很勾人。周海權學著說:“客氣。”
肖遙嘴唇動了動,搭眼看到周海權要笑不笑的一張臉,就又側過頭去,轉而看向窗外。高速路上也都是雪,前面車子過去,車輪都卷起許多雪水,到處都是”雪天路滑,低速慢行“的牌子,看的人心裏頭慌慌的。大概開了有十幾分鐘的時候,肖遙就覺得身上的熱氣散了,剛要把車窗關嚴實,就聽見去前頭“咣”地一聲,前面的車隨即猛地晃了一下,陳興一個急刹車,趕忙打了一下方向盤,車身就朝左邊甩了過去,肖遙都還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周海權給護住了,摟在了懷裏。肖遙本能地抱住了他,感覺周海權整個身體都要包住他了。
好在陳興車技好,車子很快就穩住了,周海權鬆開了肖遙,扭頭看向前頭,陳興已經趕緊將車靠到應急車道上,回頭問:“周總,沒事吧?”
“沒事。”周海權蹙著眉頭,只見前面有輛車撞在了護欄上,車頭都扁了一塊。
車子陸續都停了下來,偶爾有車從旁邊開過去,肖遙見周海權和陳興都下了車,自己還沒回過神來,太嚇人了,他還以為要出車禍了。
過了好一會,周海權和陳興才又上了車,說:“前面有輛車打滑了,撞到護欄上去了,好在司機沒事。”
交警很快就趕過來了,幫著疏散交通,陳興重新把車子開過去,周海權扭頭問肖遙:“嚇著了?”
肖遙搖搖頭,心下熱熱的。
他倒不是嚇著了,他是一直想著剛才那一刹那,周海權護住他的情景。他覺得周海權還真的挺愛他的,看他後來的反應,也不像是故意做樣子的,更像是本能反應,大概周海權自己都沒在意。
他就聯想起當初他跳江,也是周海權救的他。那個時候,周海權就已經對他有意思了麼?
想一想還挺羞恥,因為不知羞恥,所以才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