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華:「……」他莫名有種跳進了火坑的感覺,愣在當場,一臉懵逼。
鳳觀瀾直接踮腳湊過去,對準菁華的臉,啄了一口。
「啵!」
好大一聲響啊。
「……」菁華深度懵逼,一閃一閃亮晶晶,隻覺得滿天都是小星星。
鳳觀瀾哈哈一聲大笑,抱著手笑得花枝亂顫,眉毛一挑像個女流氓,偏生端著一本正經的表情說:「提前行駛私定終身的權利。」
六十八年不開葷的兔子,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撩撥,北贏妖王大人的左使大人,又哪裏遇到過這樣孟浪的雌性,當場便語塞了。
「你——」菁華一貫的萬年冰山臉面紅耳赤了,梗著脖子瞪了鳳觀瀾許久,從胸腔你憋出一句,「不知羞恥!」
鳳觀瀾不怒,笑得很是歡快,從來沒瞧見過他變臉的樣子,隻覺得放下那呆板的沉穩,亦有趣得緊。
她笑著反問:「羞恥是什麼?」嗯了一聲,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說,「我們都是私定終身的人了,說羞恥就打臉呀。」
禍從口出,這隻雌性估計是要抓著『私定終身』這個『把柄』將無賴耍到底。
「……」
說不過她,菁華轉頭便走,身後,女子歡快的聲音旁若無人地喊過來。
她說:「我等你回涼都。」
菁華頓了一天。
她還說:「回來我們便假戲真做好不好?」
語氣還是帶著笑,卻少了玩味,認真立刻。
菁華沉默了許久,許久,才道:「容我想想。」人妖殊途,他是要好好想想,留下這一句,菁華不再遲疑,大步流星地走了。
鳳觀瀾笑著嗔了句:「悶騷!」前頭,已不見了菁華身影,她抬頭,看看如盤的圓月,笑得眉眼彎彎,「今兒個月亮真圓。」
辰時三刻,常山世子出境涼都,巳時剛至,消息便傳去了敏王府。
「王爺。」
進府稟報之人是敏王府暗衛統領,齊鳴。
鳳知昰坐在榻上用膳,抬抬眸。
齊鳴道:「常山世子已出了涼都城。」
鳳知昰聞言,片刻沉吟,道:「將消息送去西陵,另,」頓了頓,將手裏的瓷碗放下,眸中驟然冷凝,令道,「傳書兗州,讓蘇雲亭收網。」
「是。」
三日後,蘇雲亭於兗州揮兵至沂水一帶,與安遠將軍在關河鎮兩軍對壘,交戰數次,戰亂不休。
七日後,邊關戰報傳來大涼。
紫湘將信箋遞上,道:「主子,兗州傳來戰報,秦將軍被困關河鎮境內的靈台山。」
蕭景姒沉吟了須臾,將那信箋放在手心把弄著,輕喃了一聲:「又是關河鎮。」
紫湘眉間湧現疑慮:「可是事有蹊蹺?」
「蘇雲亭當日在兗州起兵,讓道的便是關河鎮。」
紫湘思索了一番:「關河鎮怕是早便投敵了。」
若非關河鎮換了主,光憑蘇雲亭一個破落貴族之後,即便有蘇家餘黨相助,也斷不可能那般勢如破竹地快速拿下兗州。
關河鎮接壤西陵,怕是早就姓了西陵楚姓。
蕭景姒似嘆了一聲,揉揉眉頭,有些倦怠:「關河鎮也是該整治整治了。」她躺下,眯了眯眼,悠悠道,「傳信給秦臻,讓他靜觀其變。」
秦臻行兵佈陣多年,這大涼戰神之稱又豈是徒有虛名,蘇雲亭雖也是將相之才,要困住秦臻多時,倒是還欠了些火候。
既然要靜觀其變……紫湘猜想:「主子可是另有打算?」
「秦臻才剛被困,消息便傳來了我耳中,這司馬昭之心,我怎好視而不見。」
紫湘驚愕,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這時,天牢外突然傳來喧嘩聲。
紫湘走至牢門口,問道:「外頭是什麼聲響?」
大理寺韓大人回:「是敏王殿下領兵在抓刺客。」
「大半夜地跑來天牢外抓刺客?」紫湘哼笑了聲,「兗州戰報前腳剛傳來,敏王后腳便駐兵在天牢外,主子,果然是誘敵計。」
蕭景姒擰了擰眉頭,懶懶起身,取了案幾上的披風,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裝,道了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已經有人請君入甕了,我自然不能讓他們白忙活一場。」
紫湘鎖眉:「主子您是想?」
看情形,又要玩大啊!
蕭景姒卻神色自若,自始至終都氣定神閑:「鳳知昰與蘇雲亭這賣國通敵之罪要定,這西陵楚太子,也要去會會。」
紫湘思忖了片刻,眉頭緊鎖,有所思慮:「主子您現在出去,這畏罪潛逃的罪名便要擔下了。」
太后之死的髒水剛潑過來,邊關戰亂便接踵而來,自然是一環扣一環,怕是外面那位想攬權想瘋了,是打定了算盤要她家主子坐實罪名。
蕭景姒笑了笑,「傳我的令給菁雲和古昔,稍安勿動。」
這是要將計就計?
紫湘遲疑了一下:「是。」
史書有記,大涼三十年,四月芳華,華涼國師蕭景姒越獄而出。
天牢外,鳳知昰領兵數百,正圍天牢而守,嚴陣以待,見蕭景姒閑庭信步般走出了天牢,似笑非笑道:「國師大人,這是要去哪?」
刀槍劍戟,箭在弦上,周王殿下這是有備而來呢。
蕭景姒掀了掀濃密的睫毛,嗓音懶懶散散,似染了夜色,清冷而靈動:「敏王殿下何必明知故問。」
鳳知昰臉驟然沉下,退至守兵之後,高聲令道:「國師蕭景姒畏罪潛逃,拿下。」
頓時,箭矢埠對準,一觸即發,敏王府親兵圍湧而上。
卻見依在天牢門口的女子,仍舊無波無瀾,處變不驚地睨了一眼敏王府數百精兵,緩緩邁出步子:「你們不是我的對手,讓開,」嗓音幽幽,冷若冰霜,道,「或者死。」
大涼三十年,華涼國師越獄而逃,天牢守兵不敵,任其逃脫。
當天晚上,敏王鳳知昰召百官商議,斷論國師大人乃畏罪潛逃,特派兵全城緝捕,死傷不論,務必將人緝拿歸案。
次日,頤華長公主府外,有轎輦停靠,來人一身黑衣,戴著維帽,黑紗垂落,遮住了容顏。
長公主府管家火急火燎地將人領進了議事廳:「長公主,有貴客到。」
鳳昭芷嗑瓜子的手頓住,抬頭看去,拍拍衣袖上的瓜子殼,對著來人笑了笑:「我侯你多時了。」起身,整個整衣裙,道了一句,「國師大人。」
頤華長公主鳳十七,真是個智勇雙全的人兒。
蕭景姒將維帽上的黑紗掀起,露出一張素凈的小臉,不施粉黛,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黛,輕婉乾淨的模樣。
她笑道:「公主既已猜到景姒前來所為何事,我便不拐彎抹角了。」她走近了幾步,抬眸對視上鳳昭芷的眼,「公主領兵去兗州平亂如何?」
鳳昭芷眼底不見絲毫訝異,牽了牽眉尾,幾分英氣幾分灑脫,她道:「國師大人畏罪潛逃,七皇兄和朝中百官都擦亮了眼盯著欽南王府的楚家軍與忠平伯魏錚麾下戎平軍,只要一有異動,定要按個叛亂的罪名,你若要避開耳目聲東擊西以平兗州之亂,確實,本公主是上上之選。」
不管鳳知昰與蘇雲亭是用了什麼手段讓蕭景姒寧願擔了這畏罪潛逃的罪,鳳昭芷敢肯定,蕭景姒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受困於靈台山的秦臻,她啊,定在玩什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戲。
而要以靜製動聲東擊西,不宜楚家與戎平軍堂而皇之,鳳昭芷一個皇親貴胄剛剛好,不惹人生疑,又驍勇善戰。
蕭景姒不置可否:「確實如此。」她淡然一笑,輕問鳳觀瀾,「那這兵,公主領是不領?」
鳳昭芷端著下巴,凝眸深思,佯作思考:「太后之死在前,越獄逃離在後,至少在千千萬萬大涼臣民與鳳氏皇朝的一朝臣子眼裏,國師大人你是佞臣,是罪人。我若出兵,與你為伍,日後不管是我鳳家哪位侄兒坐上了寶座,估計都得第一個拿本公主開刀,這可是賭命的玩法,如此的話,要與虎謀皮就要看國師大人給的好處夠不夠了。」
玩味的口吻,半真半假。
蕭景姒卻沒有半點戲謔,認認真真地回道:「你的侄兒們估計坐不了寶座了,待他日我登基,邊關十八城,任公主選其一,便當做是我送給公主的番地。」
待他日我登基……
竟說得如此心平氣和,又理所當然。
鳳昭芷瞠目結舌:「……」呆愣了許久,她聲音驟然高了一個度,「你這不是交易,是恐嚇。」
要是她不答應,他日她真稱帝了,這頤華長公主府可不就沒好日子過?
蕭景姒淺淺輕笑,不疾不徐的口吻:「那公主受是不受?」
仔細想想,那一番稱帝的言辭雖囂張狂妄,可從蕭景姒嘴裏說出來,就十分讓人信服了,女的怎麼了?蕭景姒這樣的女子,稱帝也不足為奇,有膽識,有能耐,有戎平軍這樣鐵一樣的兵馬,還有楚彧那個毫無底線的妻控在實力神助攻,蕭景姒稱帝,還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如此想來,鳳昭芷放棄了最後一絲遲疑:「你來之前不就已經料到了結果。」她哪裏是蕭景姒的對手,鳳昭芷抱著手,挑了挑英氣的眉,「我要是不出兵,不說楚彧,我皇兄第一個拿我是問,真不知道你給他們一個個灌了什麼**湯。」
楚彧被美色迷昏了頭,對蕭景姒言聽計從。
鳳十六也是被美色迷昏了頭,因為沈銀桑的救命之恩,對蕭景姒亦是赴湯蹈火。
誒,她還有什麼辦法,鳳昭芷聳聳肩:「我明日便起兵回『封地』。」
頤華長公主鳳觀瀾,乃大涼唯一一位有封地有兵馬的皇家公主,是實至名歸的巾幗不讓鬚眉。
蕭景姒頷首,笑道:「如此,景姒便在兗州靜候公主佳音了。」
連著兩日,涼都重兵巡邏,挨家挨戶地搜查,如此天羅地網,國師蕭景姒卻多日杳無音信。
今,綿綿細雨飄飄落落,這天,陰陰沉沉,似梅雨時節。
敏王府,齊鳴來稟。
「王爺,暗衛來報,」齊鳴惶恐,「人跟、跟丟了。」
鳳知昰輕蔑冷哼:「楚彧給她留了欽南王府的半壁江山,又有戎平軍暗衛相護,你們這群廢物自然奈何不了她。」
這大涼兵馬十分,七分聽她蕭景姒調令,即便是大涼天子腳下,也動不了這女子分毫。
齊鳴戰戰兢兢,俯身請罪:「屬下無能,請王爺恕罪。」
鳳知昰抬手,齊鳴走近。
「涼都境內自然殺不了她,不過邊關戰亂刀劍無眼,本王倒要看看,她還怎麼逃出生天。」鳳知昰嘴角牽出一抹冷笑,道,「傳信去關河鎮,請君入甕。」
齊鳴立馬會意:「屬下遵命。」
四月芳菲天,西陵位偏北,接壤北贏雪山,仍有幾分乍暖還寒。
許是不用給國師大人暖榻了,世子爺便又同一前一般,怕起冷來,大春天的還偎在榻上,蓋著輕裘閉目養神,神色懨懨。
來西陵半月有餘,世子爺便這般無精打采了半月。
此處是西陵腳下、都城最是奢華的府邸,是西陵帝親賜於剛歸都的三皇子,近日來,西陵的官員們一波接一波地攜禮拜訪,然,這位神秘的主,一律拒之門外。
興緻缺缺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楚彧他忙著害相思,懶得應付。
菁華鎖眉,沉吟了片刻:「世子爺,涼都來消息了。」
一聽是涼都,楚彧立馬坐直,精神頭就來了,催促菁華:「快說。」
「國師大人畏罪潛逃,」菁華頓了一下,盯著楚彧能冰凍三尺的眸光,繼續道,「下落不明。」
說實話,菁華半分都不擔心大涼,國師大人那性子與手腕,吃不了虧。
當然,楚彧擔心,臉色很是不好,本就蒼白的臉,血色又少了幾分,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我便知道阿嬈她不會一人獨善其身,定是要去闖一闖龍潭虎穴。」哼了一聲,楚彧冷冷道,「那些刁民,當真是不知死活,總想害我阿嬈。」
菁華不予置詞,誰害誰,他倒覺得言之過早。
靜默了半響,楚彧道:「去備馬車。」
菁華摸不準喜怒無常的這位:「爺是要去?」
楚彧理所當然:「當然是去陪我家阿嬈一起闖龍潭虎穴。」
西陵國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奪嫡之亂迫在眉睫,楚衡更是急紅了眼,菁華想了想:「爺若出了陵都城,太子楚衡定會藉機行事。」
即便是西陵都城,這刺殺也是三天兩頭的事,若出了西陵,太子楚衡怎會放過機會。
楚彧義正言辭:「本王管不了那麼多,阿嬈最重要。」
這理由……
菁華無言以對。
靈台山位於關河鎮腹地,四面環水,唯有一條路通山道,關河鎮關口一役,蘇雲亭借地勢優勢,將戎平軍逼退至靈台山上,被困數日。
「將軍!」
「將軍!」
會池身裹樹葉,一身偽裝未來得及退下,急急來道:「七小姐已入境關河鎮。」
秦臻握著地勢圖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她還是來了。」搖頭失笑,「如此不聽話。」
明知兗州戰亂,她還深入敵營。她啊,性子便如此,從不示弱,從不退卻一步。
會池不甚明白:「一切都在您和七小姐的計劃之中,將軍在擔心什麼?」
秦臻眉宇難疏:「怕她玩得太大,將自己置身險境。」
擔驚受怕,溢於言表,也就只有衛平侯府的七小姐能讓大敵當前亦處變不驚的安遠將軍這般牽腸掛肚了。
「將軍放心,七小姐足智多謀,定會穩操勝券。」會池信誓旦旦。
秦臻似嘆,眸光沉凝,望著山下的方向,自言自語般:「我家景姒便是太聰慧了。」
會池不懂,聰慧有何不好。
太聰慧了,是以,總是一人為營,無所畏懼。
秦臻揚聲,令道:「全軍聽令,佈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