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二十九年冬,怡親王鳳朝九領兵五千,出城剿匪,宣王鳳容璃同往,首戰親征,率兵兩千,從左翼峽谷攻之,不過半個時辰,初戰告捷,滅敵數人,賊寇不濟,退至峽谷上遊,宣王令下乘勝追擊。
雖有一時周旋,賊匪死傷卻不多,副將寧林謹慎思量,勸道:「宣王殿下,窮寇莫追。」
鳳容璃首戰告捷,一腔熱血甚是澎湃,執劍沖在最前頭對寧副將之言不以為然:「怕什麼,本王定要活捉了他們。」下令道,「誅賊寇首領者,一律陞官進爵!。」
頓時,禁衛軍奮力前沖,躋身峽谷,遠去幾百米後,探兵來報:「殿下,前方無路。」
寧林察覺異樣,駕馬上前,定睛一看,心道不好:「殿下!我們中計了!」
前方百米,高山聳立,根本沒有出路,鳳容璃當下刻不容緩,調轉馬頭,卻見前路灌木叢中,人頭攢動。原來節節敗退是假,請君入甕才是真,這幫狡猾的賊人!
鳳容璃立刻高聲道:「快,撤!」
剛一聲令下,灌木叢裡一名身高馬大的男人站出來,大笑一聲:「哈哈哈,想走,沒那麼容易。」
寧副將當下便道:「保護王爺!」
瞬間,禁衛軍執起盾牌,將鳳容璃護住。
賊匪頭領也不甘示弱,高聲喊道:「傳我的令,活捉涼軍頭目者,一律賞金銀十石。」
一時間,刀光劍影,混亂喧囂。
隔著一座山頭,右翼峽谷外,怡親王鳳朝九駐兵此地,日落時分,衛兵入營。
「報!」
「說。」
衛兵不敢耽擱,立馬言簡意賅回稟:「王爺,宣王殿下中了埋伏。」
鳳朝九臉色驟變:「怎麼回事?」
大涼二十九年冬,怡親王兵分兩路剿匪,宣王首戰,領兵從左翼伏擊,在南關峽口圍剿賊寇,賊寇不敵逃竄,宣王乘勝追擊,卻遭賊寇反向包抄。
欽南王府,菁華方得了白屏山的消息,便匆匆來稟報,這會兒,還未日落,世子爺還在寢殿休憩。
菁華推開門進去,喊了一聲:「世子。」
楚彧許是剛醒,睡眼惺忪:「嗯?」
都足足睡了一天,世子爺還沒睡飽,菁華將聲音放大了些:「怡親王剛剛來報,宣王殿下在白屏山中了埋伏。」
楚彧懶懶伸了個腰,就說了一個字:「蠢。」
菁華不否認,請示:「世子爺,欽南王府可用援兵白屏山?」怎麼說也是名義上的表兄弟,斷斷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然而——
楚彧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欽南王府不管閑事。」
閑事?溫淑妃只怕再過一時半會兒就要來欽南王府抹眼淚了吧,菁華還欲再勸幾句,華支便來了,神色有些匆忙:「世子爺!」
楚彧冷聲:「若無要事,不得來擾我。」
世子爺大概是還沒睡飽,脾氣不大好,華支猶豫了一下,說:「是溫伯侯那出了岔子。」
楚彧煩躁地蹙眉,極其不耐煩:「他又怎麼了?」
華支回話:「城外別莊的管事來回稟,說溫伯侯他,」華支汗涔涔,「遛了。」
楚彧眸色怎叫一個冰凍三尺。
「如何遛了?」菁華十分不解,他分明派人嚴加看守的,每一個出口都有人二十四小時看守,伯侯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會飛簷走壁,想要逃出去,不該啊。
華支如實說:「侯爺從後院的狗洞裡鑽出去了。」
菁華:「……」這傢夥,真是沒有一點節氣,「侯爺怕是去了白屏山,可用屬下去尋人?」
楚彧冷著張水墨畫般精雕細琢的俊臉:「他要去找死,攔著作甚。」
菁華便不語了。
半個時辰後,去欽南王府傳話的衛兵回了。
鳳朝九一身戎裝,從臨時搭建的營帳中快步走出來:「楚彧怎麼說?」
「王爺,欽南王府的常山世子說,」傳話的衛兵有點膽顫,頭上冷汗直冒,「說如若鳳家的人連區區賊寇都要欽南王府出手,這大涼的江山還,」聲音越說越顫抖,越說越膽戰心驚,「還不如換人。」
鳳朝九聞之,嘴角一抽:「他倒敢說。」
這大逆不道的話,他倒說得有理有據。
一旁喬副將聽完,憂心忡忡:「王爺,我們只剩了三千人馬,這白屏山易守難攻,欽南王府不肯出兵,國舅府又信任不得,那還有何人能去援兵南關峽口?」
鳳朝九倒不急:「不用。」
喬副將不甚明白:「不去援兵,那宣王爺他豈不危險?」
「堂堂天家王爺,區區一個白屏山還不敢動他,讓他吃些苦頭也罷,總比他日在戰場上丟命強。」
喬副將聽得一頭霧水,這是幾個意思啊。
鳳朝九將白屏山的地形圖鋪開,瞧了一陣,突然道:「宮裡的招降書怕是快要下來了。」
招降?不是剿匪嗎?怎麼變招降了?喬副將滿腹狐疑:「王爺是何意?」
鳳朝九輕笑了聲:「皇兄若真想將這群賊寇一網打盡,怎會只派給本王五千人馬。」
怕是這白屏山裡,有帝君想謀之物,是以,投鼠忌器。
喬副將深思了,宮裡不是真想剿匪,白屏山的賊窩裡,也不是真的劫人,這都是唱的哪出啊,
日頭已落,寒冬的夜,極冷。
城郊以北五裡,白屏山傍水而立,地勢險峻而陡峭,山下常年濃霧縈繞,除了水路,唯有峽谷可通行,一夫當關不過如此,蜿蜒峽谷盤旋的盡頭,可見木屋,一旁的石碑上,書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麓湖寨。
此處,便是白屏山劫匪的老巢,正點了爐火,兩個男人對立而坐,一旁案幾上,放了幾壇好酒。
其中一人端起酒碗,一口喝下,甚是豪爽:「先生當真神機妙算,怡親王的行兵策略都讓先生你料準了,連宮裡那位的心思也揣度得不差分毫,在下佩服。」
此人身穿一身鹿皮外裳,黝黑的臉,濃眉大眼國字方臉,右眼角處,有一條手指長的疤痕,像蜈蚣般形狀,這便是麓湖寨的老大,孫敬。
「神機妙算不敢當,在下不過是奉了殿下之命。」
開口之人,坐在位首,臉上戴著青銅鐵面,只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聽聲音不過壯年。
孫敬對此人十分恭敬:「還請先生告知殿下,我孫敬必會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人連道了三聲好,端起酒碗拱手禮讓,說:「他日事成,殿下自會論功行賞。」
孫敬笑得眯了眯眼,也端起酒碗:「那孫某就先謝過先生吉言了。」
座上男人豪爽一聲大笑,幹了碗中的酒:「你等著便是了,等擒了宣王,宮裡的招降書便會送來了,到時候招降的消息傳開,便是順帝拿不到他要的東西,也得君無戲言了。」
只是這宮裡的招降書沒有等來,卻等來了南關峽口的戰報。
「大哥!大哥!」
孫敬橫了那亂闖之人一眼:「我這還有客人,平日裡我沒教過你規矩嗎?」
來人是麓湖寨的六當家瞿虎,生得虎背熊腰的,性子有些急,說話不太利索:「不是,大哥,南關峽口出事了!」
「有先生獻計,鳳容璃都自投羅網了,又有老二守著關口,鳳容璃那小子還能掀什麼浪。」
瞿虎急得出汗:「南關峽口大火,都快燒到山腰了。」
孫敬猛地站起來,臉色大變,眼角的疤痕像隻蠕動的蜈蚣,凶神惡煞地:「你說什麼?南關峽口怎麼會大火,老二呢?他在哪?」
說到此處,就是臉覆鐵面的男人也變了眼色:「快說清楚,怎麼回事?」
瞿虎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眼眶都紅了:「南關峽口失守,我們寨子裡守關口的弟兄們全軍覆沒了,二爺他,二爺他……沒了!」
孫敬瞳孔狠狠一縮,額頭青筋暴起,他咬緊了牙吼著:「是誰?鳳容璃的援兵是誰?」
瞿虎隻道:「還、還不知曉。」
孫敬揚手便碎了手中的碗,眼中儘是狠辣:「來了多少人馬?」
「南關外守山的兄弟說,」瞿虎難以置信,「說是單槍匹馬。」
單槍匹馬,竟是單槍匹馬破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南關峽口。鐵面男人眼底忽明忽暗,陰冷一片。
半個時辰前,涼軍中計,宣王鳳容璃被困南關峽口,所率千人,死傷慘重,賊寇不依不撓,兩方對壘,涼軍毫無地形優勢,毫無還擊之力,眼看著一片禁衛軍就要全軍覆滅,突然,戰亂喧囂裡乍起一聲巨響。
「砰!」
只見大石突然砸下,從高聳的崖壁上過滾下來,頓時,麓湖寨的一乾兄弟都愣住了,盯著那長了腿一般碾過來的大石,四處逃竄。
「發生什麼事了?」
領首發話的男人,便是駐守關口的麓湖二爺,鰲佔,素以兇狠著稱。
手下之人說:「二爺,有異動!」
鰲佔絲毫不放在眼裡,早便殺紅了眼,大喝:「誰讓你們停下來的!都給老子殺!」
血腥蔓延,刀光劍影不止不休。
而此時,那陡峭的岩壁之上,碎石滾落,沒了大石遮掩,女子衣裙翩翩,遠遠望去,一抹白影站在高處,接天連月,她被籠在夜色初上的霞光裡,而她手裡,握著匕首,一言不發地靜靜俯視,匕首之下,正抵著男人的咽喉,只要那被擒住的男人稍有動作,她可以立馬讓他身首異處。
「二哥,」賊寇當中,有人驚呼一聲,「那、那是——」
鰲佔猛然抬頭看去,大喝:「鰲江!」
那被女子劫持在刀下的,正是麓湖寨二爺鰲佔的獨子。
「爹,救我!」
鰲江剛喊完,冷冰冰的刀刃便抵在了喉嚨,身後傳來女子清泠卻極其好聽的嗓音:「刀柄滑手,別動。」
被包圍在最裡側的鳳容璃頓時豎起了耳朵,這個聲音……
鰲江腿都嚇軟了,渾身哆嗦,卻不敢亂動。
鰲佔當時便紅了眼,一個縱身跳到石壁下:「你是誰?挾持我兒想做什麼?」
只見女子不急不緩,懶懶清幽的嗓音道:「聽好了,我隻說一遍。」手中鰲佔剛要叫喊,女子一腳頂向鰲江腰腹,他跪地撲倒,手被擒在身後,剛要動彈,女子素手一轉,再逼近鰲佔的咽喉一寸,她道,「退!」
被賊匪逼至峽口末端的鳳容璃驟然抬眼,月色昏黃,看不清女子的模樣,然遠遠望去,那一身氣度,像極了一個人,蕭景姒……
她怎來了?!
鰲佔見愛子痛呼,怒不可遏,死死盯著蕭景姒,仿若下一秒便要將她剝皮抽筋:「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試試,我絕對——」
不待鰲佔說話,便是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只見那女子的短刀已經入了咽喉三分,血濺衣襟:「你看我敢不敢。」
她敢,這女子敢獨身一人闖進南關峽口,一人對上麓湖寨八百兄弟,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鰲佔大聲遏製:「快住手!別傷我兒子!」
「那我再問一遍,」蕭景姒抬眸,暼了一眼所剩無幾的涼軍,「退,還是不退?」
鰲江脖頸處,血流不止,方才那一刀,這女子便要了他半條命,見鰲江已奄奄一息地跪在石岩上,反觀那女子卻不慌不亂,眉眼慵懶。
鰲佔咬咬牙,令下:「退!」
一時,麓湖寨的一眾兄弟連退數米,至南關峽口入口。
蕭景姒又道:「再退十米。」
再退十米,便是四面環山僅容一人而行的峽谷,峽谷出口通向南關群峰的山腰。
她到底在盤算什麼?
鰲佔正遲疑,便又聽聞一聲慘叫,那女子的刀再入三分,她卻面無表情,冷靜至極:「你再拖拖拉拉,我立刻送你兒子上路。」
鰲佔瞳孔都欲凸出來,咆哮:「快,退後十米!」
賊匪退後十米,至峽口最窄小腹地之內,隔著百米距離,鰲佔握著大刀,喊:「快放了我兒子!」緊了緊手裡的刀,只要鰲江脫身,他勢必要將這女子碎屍萬段。
「你當真要我放手?」蕭景姒似思忖什麼。
鰲佔陰測測地盯著女子,毒蛇般狠辣的眸:「再不放人,休怪我不客氣。」
蕭景姒狐疑了須臾,抬起冷冷清清的眉眼:「這是你讓我放的。」
言罷,她鬆手——
「呃……」鰲江身體抽搐了一下,脖子上的血飛濺三尺,兩眼一番,便倒地不動了。
方才她那兩刀,早便深入咽喉,這刀刃一抽出,頸動脈那一指長的刀口,便毫無阻隔,血流如注。
鰲江瞳孔欲裂,暴戾嘶吼:「江兒!江兒!」
「爹……」鰲江嗚咽了一聲,便咽氣了,還睜著眼,躺在血泊裡,死不瞑目。
鰲佔大慟,整個身子便往前一栽:「江兒!」猛地抬眼,血絲遍布的瞳孔幾欲凸出,狠狠剜向女子,「你竟敢耍我!」
「是你讓我放手的。」她縱身一躍,跳下了岩壁,環顧四周似在尋什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若是我不鬆手,興許還有救。」
這麓湖寨之寇,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死一個少一個,死兩個,便少一雙,蕭景姒抬眸,睃了一眼峽口,嗯,約摸有七八百人。
鰲佔喪子,瘋了一般,抬起刀便奮起直撲:「你殺了我兒,妖女,拿命來。」
蕭景姒睨了一眼:「晚了。」
話落,長劍出鞘,她握劍,砍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枯樹,縱身一腳踢過去,正中鰲佔胸腹,他被重力擊退了數米,剛要起身,那女子手中已燃了一點火星。
鰲佔大驚:「你——」
素手一揚,火摺子落在了那枯樹上,頓時火光大作,連日晴了好些天,這枯樹,遇火便著。
鰲佔被火光熏紅了眼,縱身跳起,一腳將枯樹踢開,卻不料,火星沾染之處,瞬間燃起大片大片的藍火!
有人驚道:「不好!」
然,已經來不及了,那燎原的火勢,以極其迅猛的速度蔓延擴散,冉冉濃煙裡全是藍火。
這峽谷中,被動了手腳!
「這是——」
「是磷粉。」蕭景姒淡淡睃視。
鰲佔大喝:「快!撤!」
撤?往哪裡撤!怎麼撤,這峽谷僅一人通行,火勢如此迅猛,前進是一千米長峽谷,死路一條,後退——
鰲佔剛轉身,那女子便縱身起跳,一個反踢,大石飛來,砰的一聲重響,堵住了峽口。
一夫當關,易守,也宜攻,頓時,大石之後的峽谷裡,慘叫連連。
原來,她從一開始,便打著全軍誅滅的算盤。
鳳容璃傻眼:「你、你、你——」
短短不過半響功夫,她以一人之力,反敗為勝,這個女子,好——變態!
「你、你——」你了半天,鳳容璃都回不過神來。
蕭景姒一眼暼過去:「宣王殿下,若有下次,」她鄭重其事,「用點腦子。」
她是鄙視他的腦子嗎?
鳳容璃辯解:「蕭景姒——」
她絲毫沒興趣,轉身走進了火裡,一身白色的勁裝,未染煙塵。
鳳容璃下意識喊住她:「那裡沒路!」峽谷裡全是火光,她還能飛過去不成?
蕭景姒置若罔聞,纏著一條藤蔓,攀岩而上,光禿禿的石壁上,小小的身子,飛簷走壁。
沒路……
這個變態的傢夥,真特麽打臉!
寧林副將上前:「王爺,我們怎麼出去?」
鳳容璃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等火滅了再走。」
寧林也覺得甚好,可不是誰都是那位國師大人,貿然耍帥,不燒死也會被摔死的。
半個時辰後,駐守南關峽口外的衛兵來寨中傳報,二爺和峽口的八百兄弟,全軍覆沒,乃一女子所為。
頓時,麓湖寨中,嚴加防守。
此處,乃麓湖寨北側一隅,木屋外,五步一人,嚴陣以待。一陣風襲過,屋外的火把晃了一下便恢復如常,毫無異動。
屋裡頭沒有掌燈,昏昏暗暗的,窗戶敞著,被風颳得咯吱輕響,月光漏進,地上,暗影重疊,忽而,有輕微腳步聲由遠及近。
床上的人驟然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橫掃一腳過去:「誰?!」
然,那一腳,剛好被截住,對方用力一扯,對準腹下便是一腳,將人按回了床榻。
特麽的,就一招,把人給拿下了?簡直奇恥大辱,榻上的女子扭頭就罵:「哪個龜孫子,有本事別偷襲啊!」
這榻上女子,這出口成髒的女子,正是大涼頤華長公主,鳳昭芷,乃怡親王鳳朝九的雙生妹妹,模樣與鳳朝九有八分相像,一張雌雄難辨的臉,眉宇英氣十足,唯獨一雙鳳眼,七分狂傲,三分妖嬈,這眼倒還有些女兒姿態。
她鳳昭芷行走戰場多年,舔了多少刀口上的血,這般被束手束腳不得動彈還是頭一回,更多的是興奮,她猛地奮力跳起,一掌打向後背之人的肩,卻不料,那人速度更快,擒住她的手腕借力一扯——
咣!
好重一聲響,鳳昭芷再一次被壓回了榻上。
又是一招!吾靠!鳳昭芷扭頭嚎了一嗓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聲音很輕,那人說:「別出聲。」
鳳昭芷目瞪口呆:「女人?」整個大涼,居然還有比她還彪悍的女人?她不可思議,「你是誰?」
借著一抹月光,鳳昭芷審視,隻模模糊糊瞧見一張女子輪廓,娟秀精緻的眉眼,一身利索的白衣,長發高高束起,溫柔雅緻的眼眸,卻含縷縷冷清,像極了早年間她在大漠見過的孤狼。
她道:「我是來救你的人。」
容顏溫婉,她一身孤勇,獨闖了麓湖這龍潭虎穴,此人,唯有蕭景姒。
鳳昭芷半年前便出使牧流族,並不識得對方,戒備警覺地地打量她:「你到底是誰?本公主憑什麼信你?誰知道你是不是來殺人滅口的!」
蕭景姒略微思忖,說:「你別無他法。」
好一身囂張氣焰!
鳳昭芷一個勾腿,纏住對方,奮力一撲,直奔著對面女子腰腹下的大穴劈去。
對方用左手去擋,慢條斯理般,微微一轉,以柔化剛,反手卸了鳳昭芷的八分力道,隨即,腳上一頂。
咣!
丫的,又是一招,讓她動彈都動彈不了一下,鳳朝九趴在床上,捶胸頓足。
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屋外突然有說話聲。
「五爺。」
來人是麓湖寨的五當家,錢侯海,三十齣頭的年紀,生得尖嘴猴腮,骨架很小,看著面相十分陰柔。
此人武藝一般,卻精通陣法,是以,在麓湖寨一眾兄弟中,也頗得重用。
錢侯海走至門口:「你們都退下,我有些話要問裡面的人。」
守門的兄弟有些為難:「大哥說了,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人質。」
錢五爺冷言:「有我在能出什麼事?」
就是因為有你在才容易出事啊!麓湖寨誰不知道五爺最好女色,被擄上山的女人,被他玩死的佔多數。
見人還不讓開,錢侯海疾言厲色:「還不快滾開。」
那守門的弟兄無法,咬咬牙還是讓開了,隻叮囑了一句:「那五爺您快點。」
錢侯海這才笑眯眯地與那人講了幾句葷話。
屋裡頭,榻上兩人還在僵持,眼看著錢侯海就要進來,鳳昭芷倒不急了,她就不信這女子還敢明目張膽:「你到底是誰?有何目的?」
蕭景姒沉吟了一下,抬手,一記手刀,敲暈了鳳昭芷。
屋外,錢侯海摸黑進了房,急急喚道:「美人。」
她不容思忖,隨手將鳳昭芷放進了床榻旁的大箱子內,落鎖,一腳將箱子踢到了床底下。
嘎吱一聲,門被錢侯海上了鎖,他眯著細長的眼,摸索而進:「美人,你在哪?」
蕭景姒躺在床榻上,拂袖將紙窗關上,頓時,沒有一縷月光漏進,屋裡漆黑一片。
錢侯海怔了一下。
榻上女子的聲音悠悠響起:「我在這。」
這女子嬌軟之音,怎得柔媚,怎得勾人。錢侯海隻覺體內邪火亂竄,等不及多想,腳下便酥軟了:「美人想玩,五爺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