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屋門卡一聲時,蔓蔓立馬把頭轉回桌上的賬本。
今晚老公吃了炸藥,她要小心一些,別再燒到導火索了。
腳步聲,一步步走進屋裡。和以往不一樣,老公沒有和她開玩笑,沒有站在她身後偷窺她做什麼。而是突然噹啷,一串鑰匙落在她手邊的桌面。
斜抬起眼角,和老公剛對上眼,縮了回去,裝作沒看見。
「不想知道這是哪裡的鑰匙?」
哪裡的鑰匙,她一看就知道,鑰匙扣上吊著的鐵鋼吊牌,是她當初把房門鑰匙交給養父前千挑萬選買下的。
「嗯——」老公意味深長的一聲,「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用多做說明了。明天,我會讓人去打掃屋子,不是你的東西,全部都清出去。」
「然後呢?」有點焦急地舔嘴唇。
「如果你這房子你不打算拿來投資,我會找人把它賣了,錢歸到你賬戶,反正你開飯館需要資金。」
未想老公居然今晚學了她哥這一招:先斬後奏,不需她同意。
「我說,阿衍。」小媳婦乖乖轉過身,臉蛋一表嚴肅與老公商議問題,「這房子我是要送我爸的。他想怎樣處置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了。」
主要是想到,許玉娥被清出房子後,肯定會去找她爸麻煩。
眉宇,是用力地擰了下,儼然暴怒未消,沸騰的眸光令媳婦又縮了縮脖子:「我只知道,我老婆辛辛苦苦賺的錢,買的房子,讓那女人霸佔了,連一句好話都沒有。她憑什麼住我媳婦的房子!」
「阿衍——」她皺著眉,老公說的話她都明白,可實際操作起來不是容易的事,她必須考慮到養父的處境。
「你每個月不是給你爸贍養費了嗎?」
媳婦給養父的錢是每個月直接從銀行賬戶劃過去,他不會不知道。媳婦的錢,他本來也不想管。但今晚去到那裡,看到許玉娥作威作福的樣子,讓他火藥桶全炸了。
「阿衍,你坐下來,我們好好談好不好。」第一次,感覺夫妻兩個之間像是要吵架,蔓蔓挺緊張的,手指頭捉在衣擺糾結著,月兒眉蹙得緊緊的。
事實上,蔣大少怒火盎燒的嗓子,已經傳到對面屋。
陸夫人很擔心女兒吃虧。陸司令從床上坐起來穿上拖鞋,想走到對面看看怎麼回事,雖然他知道今晚上自己兒子和女婿不知談了什麼,兩個人一塊出去了。到了客廳,大兒子應該是回來都沒有換衣服,對他說:「爸,我去看看,你不用過來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陸司令雖不管兒子女婿的事,但現在鬧到嬌貴的女兒身上了,總得問問。
「今晚我們抓了許玉娥去醫院做檢查,結果不是癌,什麼病都沒有。」對這個結果,其實早在意料之中,君爺說起來連點表情都沒有。
陸司令倒沒有想到許玉娥是連病都沒有,驚愕:這女人,的確是很極品,已經超出人類的想像。
「那現在他們夫妻倆在鬧什麼?」陸司令問。
為了一個許玉娥這樣一個極品,夫妻倆吵架不值得吧?
為了許玉娥,不可能!只是許玉娥牽涉到了溫世軒。
「還能是為了誰?」君爺深長地吸口氣。他知道,遲早自己妹婿一樣沒法容忍了。
提到女兒這個養父,陸司令閉住聲音,果斷回屋。這事他真不能出面,一出面,弄不好和女兒對上了。
君爺走了過去,至少得提醒妹婿:他妹妹是有身子的人。
去到對面房間裡,林佳靜給他開的門,那對小夫妻,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著叉著腰,不說話,但中間空氣瀰漫著火藥味。
見到他出現,蔣衍背過身,冷酷的背影沒有說話的餘地。
不管媳婦再說什麼,溫世軒只有一個選擇,徹底捨棄許玉娥,不然,別想他,會回去繼續孝敬溫世軒。因為今晚的許玉娥讓他看到,這樣的人是無藥可救了,死了都不足惜!
可在蔓蔓心裡,不管養父做什麼,只要養父做的不是喪盡天良的壞事,都是她養父。要讓溫世軒改掉那個老實人吃虧的性子,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溫世軒現在都多少歲的人了。況且溫世軒這樣的性子放到社會上,絕不會是什麼壞人。
只是,可能像老公說的,會拖累她。
她不想為這事讓老公生氣,但這事一直以來本來和老公站一立場的,不知為什麼今晚老公改變了主意。
現在自己的哥都過來了,蔓蔓別過臉,不想被兩人夾擊。
掃一眼她不願意正面對視的樣子,似乎一眼能洞穿她心思,眉梢往上揚起一個弧度,接著是手搭到妹婿的肩頭,把妹婿拖到了客廳。
看他們兩個走出了房間,小心地往外伸了下頭,豎起耳朵,卻聽不清什麼。自己那個哥,鬼心計最多,有些讓人不安。
過了約十分鐘,她老公折回了房間,取走那屋鑰匙。
「阿衍——」她見狀,站了起來。
「放心,這屋暫且不賣,交給大舅子保管。」蔣衍邊說,邊是把鑰匙直接扔進了門口大舅子的手心裡。
眼看鑰匙進了更難辦的人手裡,蔓蔓急得一咬唇,然後往床上一躺,抓起被子躺到裡面去。
過會兒,房間裡的燈關了,脫掉衣服褲子的老公爬上床,雙手從被子底下摸過來將她身子一摟,抱得結結實實。她先是掙了下,就放棄了。
見她是在聽,他道:「這事都交給你哥處理吧。我們不要再為這種事吵架了。以後你爸和那個許玉娥的事,我不管了。」
聽到老公說不管了,她心裡甚是涼了一截。轉回身,黑夜裡,他一雙黑亮的眸子,清晰地浮現出一抹憂傷。她頓然失了聲音。
「今晚是我們第一次吵架吧。居然是為了那個人。我不喜歡。」沙啞的聲色,伴隨熱吻,烙在她額頭,抵著,很是難受,「我很愛你,我受不了你受半點委屈你明白嗎?我只要想到你以前在那個人手裡所受的苦,我這心裡就難受。」
他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傾訴絕對不是她要的結果。手足無措,她不知道怎麼安撫他。她覺得,現在他只要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答應的。
「這事你覺得我哥能辦好嗎?能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嗎?你知道他們兩人都離了婚的。」
這事兒,剛大舅子對他提出了個籌劃已久的計劃,他聽了是贊成,不過先不能說給媳婦知道。
「我們先觀察,好不好。」
只是先觀察,她點了點頭。
終於,隔在兩人中間的東西消散了。他撫摩著她,伸進衣服裡,撫摸著,直到溫度在他們兩人之間漸升。他停下來,吁出口氣。低頭見她小小的頭是枕在他胸前,已是睡了的模樣,他一雙眸子在脈脈的濃情之餘,是想到那個人時——鋒芒畢露。
……
既然答應了老公,暫時連溫世軒的事都不管了,蔓蔓慎守諾言。
隔天,就聽說無家可歸的許玉娥,因為不能去住林文才給女兒租的房子,賴在了張秋燕的住處。張秋燕的屋子如今更熱鬧了,一房一廳,居然住了七個人。幸好溫媛沒有搬來。汪芸芸住進了醫院給的員工宿舍,不然得更熱鬧。
溫世軒不給前妻安排住處,總得給女兒安排。於是在自己住處附近,給女兒溫媛重新租了套房子。
林佳靜得知這事後,在蔓蔓這邊決定住長些日子。但是,她住在蔓蔓這裡,並不顯得能有多清心。自從被蔓蔓說了那番話後,每收到姚子寶的短信,她的心頭更糾結了。
姚子寶,也明顯地感覺到了她態度的轉變。不是變得更漠,而是一反她往常驕傲的樣子,畏畏縮縮,像在懼怕什麼。他想,莫非她是被人說了什麼以至於這樣。
在這裡什麼人能說她影響到她?只有蔓蔓。
可蔓蔓不是說任由他們倆個發展嗎?
姚子寶迷惑時,有同學來找他,問他要不要去麥當勞打暑期工。
姚夫人發話了:「寶兒,你不像歡兒需要守著他姐,去打點零工積累社會經驗對你沒有壞處。想當年,你哥在上學時,騎單車挨家挨戶送過牛奶和報紙呢。」
姚子寶不會當母親這是有意在支使他離開家,因為他每天上完班回來,只要林佳靜在這,都能遇上。但他絕不會想到,就在這打工的過程中,他遇到了另一個女孩子。
女孩姓彭,叫彭芳。他剛到麥當勞打工時,是由她帶他。
彭芳長得沒有林佳靜漂亮,個子一般,五官一般。一張蘋果臉,遠不及林佳靜的瓜子臉美,笑起來也沒有林佳靜的瓜子臉清靈動人。但是,不到一小時功夫,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在收銀台邊的彭芳,在機器未打出總價之前,能比機器更快的速度計算出商品價格。每次,店長與財務核實收支情況,都會把彭芳叫過去幫忙。
彭芳的心算很厲害,厲害到什麼程度,比機器厲害,比打算盤厲害,據說,小學時候已經拿到過珠算比賽的冠軍。在他知道的身邊的同齡人裡面,只有他的兄弟陸歡,能做到和彭芳一樣可怕的心算能力。
說來他和兄弟陸歡,能一同走來無話不談,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即是他們兩人是同等智力,在學業方面是實力相當的對手。林佳靜在學習方面,或許能稱得上是好手,但只能是局限於本地,與他們這些天才型的有不小的差距。他每次和林佳靜講這些學習上的事情,林佳靜對他只有崇拜的份,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
彭芳,不一樣。
那天,要換班時,一個女同事在擦過彭芳身邊時問:「彭芳,聽說你搬家了?」
「是,我姨媽知道我提早到北京打工了,不讓我一個女孩子單個人住,要我搬去和她一塊住。」彭芳說。
這時候,他才知道她是江蘇一帶的人,不是北京人,因考上大學才來到北京的。
江蘇,也算是個出美女的地方了。尤其是揚州美女,被稱為最有韻味的女人。
彭芳長得一般,可嗓音,他如今仔細聽,能聽出是非常標準的普通話,說話的聲音彷彿含著水蜜桃似的,水淋淋的,又是甜蜜蜜的。怪不得那些惠顧的客人裡面,老人和小孩最喜歡她的聲音。因為她遇事從來不急,語速不緊不慢,對待任何人都忒有耐心
在彭芳身上,散發的不是舞台上璀璨的聚光燈,而是在默默中能令人忽然回眸的一盞溫暖的小燈,讓人頓悟她的存在。
「你行李搬過去了嗎?」
「搬了。」
「你姨媽住哪?」
「xxx大院。」
一聽是部隊大院,很多人圍了過來。
「你部隊大院的?你家裡是軍人?」
「不是,只是我姨媽是,我表哥是。」彭芳見這麼多人對部隊大院感興趣,倒是有點後悔說了出來,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炫耀。
「你剛說你是住哪個部隊大院?」姚子寶來不及閃開,被拉自己過來打工的同學拽了過來,明顯是要拿他說話。
彭芳的眼抬了起來,看著他們倆,一絲迷惑,重複了一次自己姨媽的地址。
這回面對面聽得一清二楚,姚子寶愣。
拉他的那個同學,對此可就得意了,指著他對她說:「哈,真巧,你知道嗎?他也住你那大院。」
所有人對這個巧合全驚呼了起來。
處在問題中心的兩個人,同時一個低頭,一個別臉,臉上都閃過一絲驚慌和惶然。
怎麼這般的巧?
其他人,卻沒有顧及當事人已有的尷尬,表現出對趣聞的糾纏不休,一個指頭指著他,另一個指頭指著她,說:「你哥是軍人,她表哥是軍人,該不會你哥和她表哥也認識吧?」
一個女的當即拉住彭芳,盤問:「你表哥叫什麼名字?」
彭芳心裡慌得已是亂了方向,但是,遇事從容的她,硬是咬住了口:「這是私人問題,無可奉告!」
聽見她寧死不從,姚子寶望著她的眼鏡片上閃過一抹亮光。可惜,不需他回答,他那個同學,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他哥叫姚子業,你認得嗎?」矛頭再次指向她。
彭芳搖搖頭,很是老實的:「不認得。」
其實,她剛到北京不久,她那個表哥,她都是在許多年前最後見的一次面,後來這表哥進了部隊又是出國進修,根本碰不上。
不過,這些障礙都不足以停止周圍人對捉弄他們倆人的惡趣味。
「彭芳,你行李是什麼時候搬過去的?」
「昨天,我姨媽讓人開了她的車,幫我弄了過去。」
「那你今天是一個人去你姨媽家嗎?」
「應該是的。我姨媽和我表哥都在單位工作,挺忙的。我也不想麻煩他們。」
一看她自己先來北京打工賺學費,都知道是個自主自立的姑娘家。
「你們倆一塊下班,讓他順道和你一塊回去吧。反正,你第一次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那個地方你又是第二次去而已,肯定不熟悉。」
如此這般,即使他不會答應給她帶路,兩人一塊下班,回去肯定是一條路子會遇到。
兩人一同走出了麥當勞。
「你知道坐幾路車回去嗎?」指尖頂了下鴨舌帽,姚子寶在這夏日裡面,忽然感到口乾舌燥,站在她身邊,不知道心裡這股燥意和忐忑是怎麼回事。
「我姨媽給我發過短信告訴我哪幾路車可以到達她那裡的。昨天,我又上網查了公交路線圖,都記在了手機裡。」真是奇了,之前她帶他當新同事看待時,都沒有覺得任何不妥過,說話自如。現在,她都不敢和他面對面說話了。都是被剛才那群人害的,搞得她和他好像有什麼似的。
「你知道怎麼走,那我先走了。」感覺,背後有一雙雙眼睛,仍在盯著他和她的一舉一動,若貓捉老鼠,這令他心生惱恨。提腳就走。
她,同樣覺得自己是被鎖定了目標的獵物,不喜歡,於是在原地留了一陣,再走向公交車站。
可公交車豈是好等的。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輛車。兩人都沒有理由為了躲避這點無中生有的尷尬事兒,錯過一趟車。
上了同輛車,意味到達的時間又是一樣。特別是在中間站點要轉乘公交車時,她差點搭錯了車,他上前拉住她。
被他拽住手臂的一剎那,她圓圓的杏眼變成了一圈兒大小,訝,驚。
但是,有一點,他從她眼睛裡絕對瀏覽不到:那就是平常女孩子哪怕是林佳靜,都會對他臉上的痘印那種特別的注目與躲避。
在她眼裡,他和其他同齡的男孩子,在相貌上是平等的。
或許,她根本不會去注意男孩子的相貌。
為什麼?
當她雙眼無畏地看著他的臉時,他心裡浮起一個深深的疑問。
「你不覺得我的臉難看嗎?」或是被她清澈的雙目盯得自己都難堪了,他鬆開她的手時,吐了出來。
對他來說,問女孩子這樣的問題,不是第一次。各種各樣的答案都有。大都是閃爍其詞,模稜兩可。但——眼前的她笑了。
忽然的俯腰大笑,令他一驚:「你笑什麼?」
「我笑的是,你問的居然是你自己的臉難看不難看,你沒有覺得我長得也不好看嗎?」她說著這話時,向他眨了眨眼睛,沒有一點兒羞愧或是自卑,反之,很是坦然。
他——愧了:因為他之前確實挑三揀四的,覺得她難看。
林佳靜這兩天,習慣了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走到窗邊往下眺望。因為她知道他去麥當勞打零工了,上的是從早上到下午的班,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其實,他回來後,她也不能和他說些什麼,最多是發發短信。因為近在咫尺,反而有許多人盯著。再有上次他們兩人一塊出外買了一個小時的醬油,被大人們抓住了小辮子。
蔓蔓的話,她牢記在心裡。大概也就是蔓蔓的話,讓她變得如此焦慮。
到了今天,當她從窗口偷偷地往下望,望到他竟然是和一個女孩子一塊進了院門。那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和他們年紀都差不多的。她的臉,頓然一絲白皚。
那個女孩是誰?
為什麼和他一塊進來?
匆匆的腳步到了門口,望而生卻:她憑什麼去問他這些問題?
她要是問了,是不是代表她和他的關係,即要再進一步了。
抓在把手上的手頓然收了回來,一步步退,退回到房間裡。
有那一瞬間的感覺,姚子寶覺得上面的窗口像是有人在看,抬頭,尤其是在蔓蔓家那扇窗戶上留駐,等了片刻,什麼都沒有。他甚至誤以為她是離開蔓蔓家回去住了。
見他杵在了原地,彭芳回頭:「怎麼了?」
「我到家了。」
「喔。我自己找吧,都在院子裡了,有門牌號容易找。」她說,瀟灑地邁開兩條腿。
後頭,院門拉開鐵閘,一輛甲殼蟲開了進來,擦過他們兩人身邊,稍微阻擋住了她的步子。
甲殼蟲停下後,從駕駛座裡鑽出的少年帥氣地撥弄被日光曬得金燦燦的劉海,向他們喊:「寶兒,她是誰?」
彭芳詫異地剎住了步子:這人是誰?
姚子寶毫無辦法,只好給已照面的他們兩個人彼此介紹:「這是我一塊長大的兄弟陸歡,這是我在麥當勞的同事彭芳。」
聽到了對方名字的陸歡,卻是先急著給車裡的姐姐報信兒:「姐,她叫彭芳。」
蔓蔓從車裡出來,對弟弟一瞪眼:她即使好奇,也絕不會說出來。
「蔓蔓姐。」這時候才發現蔓蔓在,不知道為何,姚子寶緊張了起來。
後面這時候,再急匆匆進來一輛小車,剎車在了他們幾個人身邊。
眾人皆是一訝,心思是怎麼回事。
車門一開,出來的戴眼鏡的男子,朝向彭芳喊:「阿芳!」
「趙大哥!」陸歡等人,對於中間突然衝出來的趙文生驚訝。
趙文生此時已是走到了彭芳身邊,先是把她狠狠地刮了一頓:「不是讓你在店裡等嗎?你對這地方才來過一次又不熟悉,迷路了怎麼辦?」
面對生氣的趙文生,個性獨立的彭芳,都不敢亂吱聲,指向姚子寶:「剛好有個同事順路,把我帶過來了。」
姚子寶當場心頭一個咯登:明天去到店裡八成又得被人取笑了。因為趙文生他認得,是他大哥的大學同學。這可好,真是如其他人說的,她表哥和他哥是認得的。
「趙大哥。」陸歡這時早已好奇到要流口水了,插進來問,「她是誰?寶兒說她是他打零工的同事,可和趙大哥你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表妹。」趙文生說。
可怕的事實被親口承認了。姚子寶無助地扶著鴨舌帽的帽簷,低頭。
見到兄弟彆扭的樣子,陸歡哈哈哈三聲大笑。
姚子寶忽的抬起頭,頓惱:「你笑什麼?」
伸手搭住兄弟的肩膀,陸歡擠眉弄眼:「寶兒,你近來艷遇不淺耶。你看你打個工,都能遇到趙大哥的表妹。」
抬起的眼,與她圓瞠的雙目對上,閃開之後,撥開兄弟的手:「你不要亂開玩笑,趙大哥聽見要打我的。」
望著他火燎火急衝向樓梯的背影,陸歡搖搖頭。
彭芳對眼下發生的這些情況是一頭霧水,不經意地抬起頭時,與蔓蔓那雙大眼鏡對上。這女人,長得不美,卻是令她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彭芳面對蔓蔓,不知覺地低下頭,稍顯侷促。
趙文生這時既是遇上了他們,定是要打聲招呼,問陸歡:「是帶你姐去做產檢了?」
「不是,我姐去買畫筆和顏料,因為要上白家,需要準備禮物。」陸歡說著攤開兩手,誰讓姐姐是個大畫家呢,送人禮物人家對方非挑著要姐姐的畫。再有姐姐現在懷孕,極少動筆,之前的畫又被燒了,在市場運營之下,如今他姐姐一幅畫是價值千金了。
趙文生便是笑著對疑問的表妹解釋:「你蔓蔓姐是個大畫家。市面上現在她一幅畫都能賣到上萬的價格了。」
蔓蔓聽他們兩個這樣說,倒是顯得很不好意思,道:「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不是什麼大畫家,只是個剛出茅廬的青年畫家。」
但對彭芳來說,蔓蔓已然在她眼裡是比普通女人高大了不止一層。一幅畫能賣到上萬塊的年輕女畫家,放到國內,都是屈指可數的。況且彭芳學業雖好,但上的是那種普通的公立重點高中,身邊學畫的藝術生寥寥無幾,對於藝術家這個神秘的名詞,乍聽之下已是十分光輝,令人崇仰。
「蔓蔓姐。」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敬仰,彭芳喚。
蔓蔓瞪了眼把自己誇大了的弟弟,忙對彭芳說:「別客氣。我哥和趙大哥是朋友,說起來大家都是朋友,彼此之間不需要生疏。」為了避免接下來的繼續尷尬,她問向趙文生:「趙大哥,聽說你們要辦中學同學聚會?」
「是。」趙文生答。
「你去參加嗎?」蔓蔓心頭跳,想,蔣梅這次可以大方地在同學會上與趙文生說上話了。
「不去。我現在恐怕沒法去了。因為我現在暫是下調到醫院急診要輪上幾個月的24小時值班,多瞭解國內的醫療情況。」趙文生也挺是無奈地說。回國來,重擔馬上壓了下來,不容他鬆口氣。
蔓蔓未料是這樣的情況,一怔。一下無話可說,只好帶了弟弟上樓。兩姐弟走到樓梯口,爬了幾步,又都匆匆下樓階,躲在暗處偵查趙文生和彭芳的背影。看起來真是表兄妹,而且關係不錯,有說有笑。
姐弟倆同時松上口氣,再往回轉身,仰起頭,兀然發現大哥站在樓梯口俯視他們兩人。
「哥,你怎麼不出聲?」陸歡被自家大哥嚇了一大跳,直摸胸口。
君爺冷冷的笑裡面夾帶了一絲哭笑不得:他也是沒有想到,居然能在樓梯抓住弟弟和妹妹一塊兒搞小間諜動作。可見近期,弟弟被妹妹帶壞了不少。以前,他光明磊落的弟弟從不屑做這種偷偷摸摸的舉動,現在,卻是和妹妹湊在了一塊樂此不彼了。
「我們上樓吧。」蔓蔓拽下弟弟,一點都不畏這個哥。偷偷摸摸怎麼了,他們不是做壞事。再說她哥德行能好到哪裡去,居然敢刪了她辛苦拍攝的錄像。這筆賬她有得和他算。
妹妹的咬牙切齒他盡收眼底,近來自知得罪妹妹不少,得有點收斂,手伸向弟弟:「病歷呢?」
「什麼病歷?」陸歡問。
「你們不是去複查嗎?」他問他媽可是這樣說的。
「我們是去買顏料。複查在早上,病歷在姐屋裡。」陸歡道。
回頭,見妹妹昂著頭,似在等著他自己踩進去陷阱,果斷回身,拍住弟弟肩膀:「把你姐姐病歷拿過來。」
夾在中間的陸歡直搔腦瓜。
終究,蔓蔓讓弟弟拿走了病歷,誰讓方敏雖是給她看,但方敏自己都說了,什麼事都要由她哥做主,哪怕是她給她開一點藥做一個檢查,都要經過君爺的一聲首肯。她哥在這事上是把她管得死死了。但是,也說明她哥在這方面有能力。
過了會兒,她走到對面在書房裡找到她哥。
「怎麼了?」剛把她檢查的心電圖看到一半,冷眉不悅她此刻進來打擾。
「哥,初夏的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她扶著腰坐下,斟酌提起。
初夏在方敏那裡做完檢查了,確定是尿路感染,以及有一點蛋白超標。方敏都說這問題不能馬虎對待,尤其是感染,像是挺嚴重的。初夏一聽,和杜宇都害怕了。
「她自己衛生沒有做好,恐怕她老公,對她也不檢點吧。」想想自己的妹妹妹婿,要不是他這個管家婆整天盯著,八成同樣下場,於是背靠椅子上,冷冷鼻孔裡一哼,早知如此。
蔓蔓汗:她倒是和初夏都沒有想到這方面去。
「謝了,哥。」平生第一次感謝大哥冷嘲熱諷的話。
見她急匆匆跑回屋是去和閨蜜通電話了,冷眸裡掠過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妹妹是妹妹,這小女兒姿態一點都不假。
蔓蔓是和初夏通了電話。初夏在電話裡聽她說了半截,就開始邊拿拳頭砸她師哥杜宇了,女拚命三郎的咆哮在電話裡震盪:都怪你,都怪你——
她師哥杜宇怯怯如小兔子的聲音響應道:是,都怪我。
蔓蔓一時有點怕自己的話影響了他們夫妻關係,忙掛了閨蜜的電話打電話告訴譚母。譚母現在都在一邊忙活給他們飯館找地方的事,聽到蔓蔓這麼說,急忙回家,但也不忘告訴蔓蔓一個好消息,說是,剛看到一家很不錯的,蔓蔓應該會很滿意的一塊地方。
為此,兩人約好找個時間去瞄地點。
第二天,她沒有叫弟弟陸歡開車送自己,自己截了輛出租車,直達與譚母見面的地方。因這事,她尚不想驚動一直對此事持了反對態度的大哥。
與譚母見上面,譚母拉著她瞧了會兒,笑:「不錯,有些長胖了。」
那是她近期肚子大了以後,胃口漸大,不像之前很是疲倦的樣子。
「阿姨,你說的地方呢?」蔓蔓往四周望了下。
譚母挑的這地方在三環,一個鬧區,車水馬龍,沿街的建築物,高低不齊。
「這裡。」譚母帶她,是拐進了一條巷子,道,「初夏不方便來,杜宇倒是來看過一次了,說你會喜歡。」
師哥與她合作已久,確實知道她脾氣。
一看,是個兩層的單獨建築,刷的喜氣洋洋的紅色外牆,瀰漫中國風味。
「這裡以前是做老北京炸醬麵館。現在,店主打算搬到更好的地方去,就打算把這鋪轉手。我一聽,既然能做到業務擴大,想必這地方飲食業人氣不錯。來到這裡瞧這四周,的確是個好地方。只是這租金,恐怕要貴一些。」譚母道。
「租金貴不怕。」蔓蔓現在學做生意,知道前期投資決不能畏手畏腳的,不然到時虧的可不止。
譚母聽她如此有大將風格的話,很是讚賞,帶著她到了二樓,現在她們是私下先來看,並不打算與店主見面。
到了二樓,居然能從側面窗口一眼望到大街,蔓蔓更是滿意了,說會是個雅致幽靜,並且不失熱鬧的好地方。
譚母一邊聽她說,一邊手指又指了個地方給她看:「其實街對面,有一家,當時我也覺得不錯。可你師哥說你恐怕不會喜歡。那地方正好在大街中心最顯眼的地方,辦起來必定是紅紅火火。你師哥卻說你這人骨子裡喜歡低調幽靜,不會喜歡太張揚的地兒。現在那地方,倒是被人先租下了,在裝修,要改名叫做天下第一飯莊。聽這霸氣的名字,幕後應該是個有錢的大老闆。我心想,幸好沒有和對方爭,不然我們要虧大了而且八成拿不下來。」
天下第一飯莊,豈不是要和她們家同期開業。
譚母倒是不以為然:「這地方做飲食業的不下於百家,不見得這人一來,就能把這裡的市場全吞了,不怕。畢竟,人總是會吃膩一個口味換一個口味的,主要是看你怎麼營業了。」
聽譚母這話有理,蔓蔓點頭。
譚母又問她:「你打算給新店取個什麼名?」
「畫餅充飢。」蔓蔓認認真真地說。
譚母先是一怔,再見她一臉認真樣兒不是在說笑話,噗嗤笑了出來:「蔓蔓,你這名兒取得巧,我想肯定會吸引人。但是,為什麼你會想到這個名兒呢?」
「師哥瞭解我。」蔓蔓旋身,眺望二樓寬敞的地兒,林立的中國風樑柱與欄杆,還有古色古香的屏風,「中國飲食本來就講究文化底蘊,如果不能利用這一點,不是浪費了中國飲食的優勢嗎?」
中國飲食,哪怕一個名,都很有講究。
譚母聽到這裡,終於知道蔓蔓勢在必得的信心從哪裡來了。
回去的時候,蔓蔓也是一個人坐計程車。
中間因為塞車,計程車拐了個彎兒,剛好經過小東子的幼兒園。因為蔣梅要上班,沒空在暑假照顧小孩,於是把小孩送到原有的幼兒園進了暑期夏令營學習雙語。上回和孩子通過電話,小傢伙已經能準確地念出二十六個英文字母。
蔣梅教育孩子很有一套,東子比同齡小孩學的要多,聰明得多。
現在是下午三點,太陽有些曬。當蔓蔓看到幼兒園門口走出來的小影子時,一剎那不敢相信。東子是被個婦人牽著小手,但是,蔓蔓沒有見過這個陌生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