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小休息室裡,杜宇進來說:「你們兩姐妹在這,我出去和人談點事。」
等杜宇走後,蔓蔓問初夏:「師哥近來每天都要出去,和什麼重要的客戶談事嗎?」
初夏笑著,保密:其實杜宇和她是想,看能不能拿蔓蔓的畫去參展,一炮打紅。
天氣,漸漸變得有絲熱了起來。蔓蔓看著窗外那棵伸長出茂盛綠葉的芒果樹,心裡頭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是青澀的芒果快成熟了般。
回想到那天在醫院,最終他送她先回來,路上遇到大堵車。她是個在車廂裡悶久了會暈車會犯嘔心的人,於是他從車子塞住不動的地方,背著她一路走回畫廊,花了將近一個鐘頭。
趴在他寬而結實的肩膀上,路上多少奇奇怪怪的眼神射過來,她害羞地躲在他脖子裡:「放我下來吧,我很重的。」
「我在野外訓練時負重七十公斤萬里跑,背的是差不多你兩個人。」說著他意味深長地加了句,「小看解放軍同志是不行的。」
她哪敢小看他了?
從第一次見面,她已是感覺得到——他不同於他人的地方。
「阿衍。」兩條纖細的胳膊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繞成一個圈,這樣的親近,讓她臉蛋浮現一層蝦紅,音色軟綿綿,但是沒有一點軟的語氣,「你聽我說,如果你窮一點,也是不怕的。」
提到自己偽裝的「窮」,蔣衍同志汗滴滴。
「蔓蔓——」吞吞口水。
「阿衍。」小頭耷拉在他背上,臉蛋磨蹭他的衣服,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好像這些都能給她勇氣,「我說的是,哪怕你窮一些,但只要你不懶,你真心待我和家庭。比起是窮是富,我更怕傷人心的人。所以,我情願你像我爸,也不想你像那個李振偉。」
「我怎麼可能像那個李振偉?」蔣大少信誓旦旦,若不是背著她,是要握起拳頭向國旗發誓。
然後,知道她不是介意他是富或是窮的事,他心中的某塊大石慢慢慢慢地松落下來。
一陣風刮過她眼皮,她抬起頭,發現這會兒是上了天橋,從天橋俯瞰四周,望見的是車水馬龍,夜裡一盞盞霓虹燈像冉冉上升的星輝一顆顆亮起。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愫,他頓住腳,與她同望向這萬家燈火。
不久的將來,她與他的家,會是這些人間星塵裡的一顆。
「蔓蔓。」他低沉有力的聲音響在她耳畔,是誓言,「我一輩子即使會傷害其他人,但絕不會傷害你的。」
兩條纖細的胳膊繞在他脖子上一緊:「嗯。」
那夜裡的情景,伴隨隨風搖曳的枝條,在眼前晃動。
初夏的指頭在她面前像螃蟹一樣爬到她鼻尖上,蔓蔓被嚇醒了。
嘿嘿地笑著,揶揄地磨蹭她胳膊,初夏神秘兮兮地問:「說吧,那天蔣大少背你回來,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蔓蔓抿住微笑的嘴角,轉過臉,起來:「有客戶在催那個裝裱的畫,我去裝裱室了。」
「丫。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初夏不滿她藉機逃脫,一邊又擔心地扶著她的腳,罵道,「你那個沒良心的媽,倒好意思了。弄傷你的腳,到現在都沒有來看一下你。」
「她要照顧媛媛沒有空。」蔓蔓淡漠地說。
「你這個妹妹更是厚顏無恥。」初夏忍不住尖嘴嘲諷,「在人家急診裡頭裝病,裝到夜裡十一二點,見實在沒有辦法了,沒床睡,最後不是灰溜溜地回來。」
那晚上,在溫世軒的同意下,蔣衍送她先回了畫廊。後來夜晚十一二點鐘,溫世軒來了電話,說是母親和媛媛終於同意離開醫院。為此,杜宇不得不弄輛車代替她接送她的家人到附近定好的旅館入住。
「那晚上麻煩師哥了。」蔓蔓對初夏和杜宇深為感激。
「我們這是前期投資,所以婆婆媽媽的感謝話給我收回去。」初夏向她眨了眨眼唬道,順便幫她搬張高凳放到操作台邊,看著她的腳就擔心,「醫生有說什麼時候送你去醫院換藥嗎?」
說到那個給她治腳的醫生是誰,蔓蔓一直沒來得及向初夏和杜宇說明。這會兒初夏再問起,蔓蔓擰住眉尖頭,是想該如何解釋那天君爺巧合的出現。
聽到門口處有響動,初夏擋住她下來,說:「我去看看行了。你呢,想好哪天去醫院告訴我。你爸媽不管你,不代表我和你師哥不管你。還有你的蔣衍同志呢,上回說好請到假馬上再來看你的。」
知道身邊一直有關心自己的人,點點小頭,目送初夏出去後,轉回身,開始專心致志地處理畫。
每個人關心她,也是因為在她身上投寄了希望,她不能辜負大家的期望,尤其是初夏他們。
出來到門口,見是一前一後兩個穿軍裝的男人。
初夏眼皮直跳,逕直擋在兩個爺面前:「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蔓蔓呢?」陸君問話時,自始至終眼睛沒有看她,是在四處找尋某個人。
又是蔓蔓。
「我說,你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麼無恥,非得用三千六百多一再戲弄我朋友,你究竟是什麼居心,陸上校!」初夏兩手叉腰,憤慨地堵在君爺前面,見到君爺身後的姚大爺,指住道,「剛好,你朋友也在,讓他告訴你,這三千六百多真的是你們不要的。」
摘下軍帽的姚子業,狹長優雅的眉間此刻顯出同樣的一絲急,微顯的笑容急促而勉強:「你誤會了。我們只是來找蔓蔓。蔓蔓在嗎?」
連姚大爺都這麼說?初夏蹙眉:「你們找蔓蔓究竟是為什麼事?」
這時,從右側一面隱秘的落地窗望進去,望見了裡面趴在桌台上隱隱綽綽的身影,那抹纖細,如今遠遠只要看上一眼,都能觸動到心弦。
「喂——」眼見身邊的君爺同志忽然像離弦的箭闖進去裝裱間,初夏疾步要趕上,胳膊卻被姚子業拉住了。
「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我求你。」
被姚大爺口裡這個懇請的「求」字震住了,初夏一會兒看著他,一會兒看著已衝進去的君爺,再望向渾然不在所覺的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