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陪這位小姐過來的?」秘書同志,富含深意的目光,從雷文斌、廣告公司經理、某部門官員,一個個掠了過去,沒有放過一個。
代表陸市長來的這秘書同志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呢?
除了溫媛,其他幾個人,都琢磨著。
如果陸市長是不好的意思,這秘書同志應該是一臉的鐵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微笑。
「是。」雷文斌與廣告公司經理齊齊,用力地答。
站到溫媛身邊,雷文斌手插著頭髮,意氣風發:「我是她的朋友。」
「他是我們公司的主設計師。」廣告公司經理不甘落後,跟著站了出來。
秘書同志噙著得體高深的微笑:「請幾位都隨這位小姐一塊來吧。」
都被陸市長親自接見了?
托了眼前這位陸家千金的福?
雷文斌激動得,想拉過溫媛的手,稱自己現在是她男朋友。
但沒有忘記,她另一個身份是姚書記的未來兒媳。
想想,只能先作罷。
一行人,隨秘書同志往前走。
溫媛,漸漸地落在了後面。固然她認為陸司令沒有理由會不認她,但是,這顆心吊著。
做賊心虛,想到蔓蔓的話:會像得心臟病要死了一樣。
「娟娟?」發現她沒影了,雷文斌忙回頭往後找,看見她額頭沾滿了大顆的汗珠,臉色蒼白蒼白的,急,「你病了?」
「好像早餐吃的不對,肚子有點不舒服。」抱住肚子,做痛苦狀,痛苦的是胸口裡這顆心臟,擠壓著,像是要擠碎了。
一聽他以後借助發達的貴人生病了,不止雷文斌,廣告公司經理跟著緊張:「有醫務室嗎?送去醫務室看看吧。」
「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間。」急著大聲地說,去了醫務室被檢查出來不是,不是更糟。
見著她凶狠快要瞪出的眼珠子,雷文斌等人不敢勉強她了。
雷文斌扶著她去上洗手間,問秘書同志公共衛生間在哪裡。
在她臉上望了望,秘書同志溫文和藹地說:「請跟我到這邊來吧。」
沒有疑心,跟這個男人快點走,走到洗手間後找機會溜。
打定主意的溫媛,逕直走到了一間辦公室的樣子,頭都沒有抬起來看牌子。
進去後,辦公室是隔兩層的,一小衛生間是安在了前面的會客廳裡,守會客廳的人看見秘書同志站起來說:「陸市長正等著,我去傳達。」
聽到這話,溫媛兩條腿軟了下來。
雷文斌撈衣服般撈住她軟下去的胳膊,急道:「有醫生嗎?」
秘書同志給那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機靈地走出辦公桌後,說:「讓她先躺下來吧。陸上校在,我去讓他過來。」
冰冷得像閻羅王的男人,第一次在急診,那雙可怕的眼睛,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裝病。
抖,身體打著抖,想,想走,不,必須走。
「娟娟?」扶她要到沙發上坐的雷文斌,忽然發現她轉身要走。
「哎——」其他人全堵在了門口,一張張臉掛著清晰的焦慮。
但她明白,這些人全衝著她和陸家的關係,不是真擔心她。
哪裡像當初她生病的時候,家裡,上上下下,是真擔心她。她發高燒的時候,父母、和蔓蔓,輪流守在她床邊,根本不求她任何事情。
兩隻手伸出去,抓開這些人的時候,是恨不得抓破這些人的嘴臉。
「做什麼呢?」
一聲低吼,像大山一般,壓下來的剎那,驚慌的眾人個個被定身法定住。
「陸市長!」秘書同志,首先尊敬地喊。
其他人一驚,雷文斌拉溫媛的手耷拉了下來,全部回過身,對向面部威嚴的陸賀硯:「陸市長。」
聲音裡,尊敬沒有多少,多的是卑微的討好。
陸市長沉默如海的眼神掃過這幾個人,最終鎖在溫媛要衝出門口的背影上,道:「她人生病了,不讓她躺著做什麼?醫生呢?」
聽到市長大人的命令,幾個人還不都急急忙忙伸出手,用力將溫媛拉了回去。
被按倒在沙發上的溫媛,閉著眼好像死了般:走不掉,裝死吧。
「醫生呢?」有人又問了句。
市長大人這般關照生病的陸家千金,不用說了,真是陸市長的侄女。
雷文斌做著很急的樣子握溫媛的手,像是她真的要死了樣,說:「她手很涼,不然送醫院吧。」
秘書同志笑著說:「別擔心。陸上校在這,是醫院裡的病人都要請他去看的。」
溫媛的氣,只有吐沒有的吸了,耳聽一串腳步聲,帶著那男人特有的冰冷,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陸上校。」眾人給君爺讓開位置。
雷文斌不認識君爺,抬頭,見是個冷若冰霜的男子,眉頭一皺。
君爺的冷眸,在沙發上那雙抽筋的十指,輕輕掠過一冷光,道:「讓她起來吧。」
什麼意思?沒病?
眾人驚噓。
雷文斌咋跳:「你怎麼看的?她明明病了。你沒看見她臉色蒼白成這樣嗎?」
冷冷的眸,冷冷的聲音,對他的大呼小叫看都不看:「你自己問她,想留在這聽市長問話嗎?」
擱在肚子上的手不抖了,因為連死都裝不成,溫媛睜開眼,坐了起來。
「娟娟。」雷文斌扶住她,像是她的什麼人氣道,「別聽他的,我們去醫院。」
她簡直是想哭著死的心都有了:這雷文斌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麼人。
果然,君爺的聲音冷冷地對向雷文斌開炮了:「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朋友!」雷文斌理直氣壯。
「異性朋友?」冷眸精光一閃。
不知死的雷文斌往下踩:「有問題嗎?」
「你應該聽她說她是陸家小姐吧。如果她是我們陸家的人,我是她堂哥。你什麼時候開始和她在一起的?」
額!雷文斌腦子裡某條線短路了:「我,我——」
「你今年幾歲,應該比她年紀大不少。她這年紀怎麼認識你的?」
君爺幾句一針見血的問話,不言而喻,給他戴上了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雷文斌的頭垂下來呈垂死狀,一問三不答。
陸市長這時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咳。
所有人肅然起敬。
威嚴的市長目光,停在了廣告公司經理:「你說你和我侄女認識,你和她什麼關係?」
年紀已有一些的廣告公司經理,嚇得全身發抖:「不,我不是和她認識。」
「你和她不認識怎麼到這裡來?」
廣告公司經理啞口無言,吃了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呢?」市長富帶餘味的眼神,逮住剛與他們洽談的某部門領導。
「市長!」此部門領導激動萬分地表示,「是這樣的,我們局長特別交代,要我們裝作和這些廣告公司走關係的人親近,打算一網打擊腐蝕我們政府部門的犯罪分子。」
寒!
廣告公司經理、雷文斌、以及溫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適當時機反咬了他們一口的某部門領導。
「娟娟。」
市長大人的聲音就是可怕,兩個字一頓,馬上令她反射性地跳起來,筆直挺立,一臉駭然地看著他。
「他們現在說你走關係,你是我侄女,你說你現在該怎麼做?」市長大人的眼神,犀利得像只針,刺進她畏縮的靈魂深處。
不知覺已是抖著身體的她,想,想求饒:「大伯,我,我知道錯了。」
實際上,她是沒有想到,即使陸司令沒有否認她是侄女,她都是這樣一個處境。
完全,和她想的高幹女不一樣。
「知道錯了,那該怎麼做!」
腿,發抖著,抖得快不行了,乾脆求饒吧。不是他侄女嗎?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大伯,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心,我下次絕對不會再犯。」
「就這樣?」
不對?她茫然的,驚怕地看向陸賀硯那張和君爺一樣閻羅王似的臉。
她錯了,她錯得太離譜了,她根本不該假裝這些人的親戚,因為不是誰都能做到他們這種親戚的!
「我們陸家的女兒,就這個樣子?!」陸司令說到激動處,來回走動,尤其是想到自己女兒蔓蔓那晚上說的話,讓他身為一個軍人的血液沸騰如火,「我們陸家的女兒,犯了罪,會告訴我,會情願我當場一槍把她斃了!」
伴隨陸司令這話,宛如一顆子彈正射中胸膛,溫媛摸住胸口的剎那,裡面那顆心臟是罷工了。臉一白,這一刻是連眼淚都掉不出來。
「怎麼說!」陸司令現在對著她的三個字,就是拔出了槍。
彭!雙膝跪地,哀求:「我不是你侄女,請你放過我,市長。」
不是陸市長的侄女?
豈不是,也不是姚書記的未來兒媳?
雷文斌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輕飄飄的,是要飛進地獄裡去了,眼前一片黑暗。
廣告公司經理被囚了似地抱住頭,跟著跪下,束手就擒。
掠過這三個人,陸市長的眼,重新回到那某部門領導,濃眉如山拔起:「你說你們局長指使你們這麼做的?我怎麼沒有收到消息?現在多少人走關係了?都走了什麼關係?收到了多少回扣?」
「市長!」手背擦著滿頭汗珠的某部門領導,連連說,「我現在,就把各人收取的紅包金額以及什麼人來走的關係名單,全部名列出來。」
「正好,我還聽說,有人剽竊了作品。」陸司令沒有忘記親生女兒蔓蔓蒙著冤呢,不然女婿不會急著打電話告訴他。
「這事兒——」某部門領導遲疑不定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廣告公司經理。
「我現在把被告叫過來了,聽說原告的公司現在在這裡。一起聽聽雙方怎麼說吧。」陸司令淡定地坐了下來,給手下使個眼色。
秘書同志隨即出去。
不一刻功夫,在其它地方候命的蔓蔓等人,跟著秘書同志邁進了市長辦公室。
「媛媛,雷文斌?」初夏猛眨眼,見著那倆跪在地上好像囚犯似的男女。
蔓蔓眉頭一簇,似乎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正與她所想的一樣。
「姐!」這回溫媛懂得喊她姐了,抬起頭,雙眸脈脈,「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
眉雲淡淡地拋起:「你認錯人了,陸家小姐。我這個雜貨鋪老闆的女兒,怎麼可能是你陸家小姐的姐姐呢?說出來,所有人會笑話你的。」
溫媛的臉色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
初夏直接背過身,偷偷和老公一塊暗地裡:噗。要笑破肚皮。
坐下來正喝口水潤口的陸司令,被女兒這話逗得,咳咳咳。
君爺同志冷眸提起,眼裡暗地裡一笑劃過。
擱下茶杯,指頭敲打桌板,充當審批官的陸司令向某部門領導發話:「你說的是這一方告另一方剽竊?」
看這詭異的情形,似乎市長有意為另一方辯解,某部門領導來個隨機應變,肅穆,答:「不是的,市長,您弄錯了,是您說的這另一方剽竊了這一方。」
額~
跪著的廣告公司經理和雷文斌,腦袋轟的,空成了一片。
雖然的確是他們剽竊了蔓蔓的,但是,這領導同志,十足一條變色龍。兩秒之間,能把人黑飛。
官場,怪不得叫做黑。
蔓蔓,與初夏、杜宇都互看一眼,固然這結果是他們要的,然而,讓某些做害分子溜掉,難保有下次。
杜宇鼓起了勇氣上前,向陸司令道:「市長,我們是有收到對方的相關律師函,說是告我們剽竊對方作品。」說罷,從隨身帶的公文包,取出那份資料。
某部門領導的臉,逐漸地變了顏色,凶狠的目光,暗裡瞪了杜宇他們幾個。
陸司令裝作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人的臉,接過杜宇呈交的文件,翻開。
杜宇和初夏都是第一次見市長,陸司令又是威嚴面孔,做這些事不禁都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一個不謹慎,市長同志將怒火遷回到他們頭上。
真是君爺的爸呢,一個樣,嚇死人。初夏偷偷在閨蜜手掌心劃著,交流心情,說蔓蔓,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蔓蔓不是第一次見,當然不緊張。而且,這市長看起來,面孔威嚴,但每次看到她這裡的目光,和姚書記一樣,都是很慈愛的。
最重要的是,他上回是連蔣母都教訓了的人,說明是個是非分明的好官。
陸司令不是沒有見到從女兒那裡投過來的信任的眼神,女兒那雙月牙兒眼,怎麼看都怎麼像年輕時自己的老婆。指尖摩擦著桌板,一面故作思摸,一面有點神遊了,神遊到當年和老婆約會的日子了。
咳咳,話說回來,這幾條為非作歹的蟲子,該怎麼一窩端掉呢。
「市長。」秘書同志抓起電話機,對陸司令道,「姚書記說他現在和局長過來。」
「很、好。」陸司令兩個字,拍大腿。
某部門領導頹下頭。
不死心的倒是雷文斌,站了起來:「市長,的確是她剽竊了我的作品。」
「你說什麼?」初夏被激起了火,尤其想到他順手牽羊拿走她的u盤,「你別血口噴人了,明明就是你偷了蔓蔓的作品。——市長,這個人原本是和我們合作公司的主設計師,我們才把作品交給了他看。」
「初夏。」沉著冷靜的蔓蔓,提醒閨蜜這裡的場合。
初夏收起不雅舉起來的手,氣悶:「明明是他——」
走出兩步,對向雷文斌,蔓蔓不卑不亢的:「雷老師,其實我從沒有看過你的作品,所以對你說的剽竊,一直很好奇。現在當著市領導的面,我們將我們各自的作品都拿出來,看是不是剽竊。」
雷文斌對此的信心是有的,因為文化界是這個規律,誰先發表,誰是原創,從口袋裡翻出自己隨身帶的作品盤,道:「我這裡面設計作品的日期,遠比你早,不信你看。」
眉雲驀地一轉,對的,卻是那跪在地上的溫媛。
收到蔓蔓寓意深長的眼神,本是想趁雷文斌這個反擊翻身的溫媛,挺起了眉。
這樣的妹妹,即使將來在文化界裡混,不知道會帶壞多少風氣。她寧願這會兒就折了對方的翅膀。
月牙兒眼驀地發出犀利的光,讓杜宇將自己作品的載盤交出去。
深知文化界潛規則的杜宇,交出東西時,未免又是萬般忐忑的。
這股情緒,影響到陸司令等人。
「不然,等姚書記過來。」秘書同志建議。
女兒的眼睛,璀璨如星光的眸子,閃著堅定,不怕,不畏,義無反顧,像極了他的性子。
既然沒有做錯事,憑什麼怕!
「不用!」兩個字斬釘截鐵,陸司令彭拍板,「現在放,兩個作品。」
馬上,下面的人準備齊了兩台手提電腦,同時放出雷文斌和蔓蔓的作品。
左邊是蔓蔓的作品,右邊是雷文斌的作品。
左邊屏幕:一張宣紙圖紙,以中國畫卷軸故事連環的形式,表達招標廣告項目中的主題,背景採取水墨風格,畫裡的對象採用的是泥人黏貼的方式,使畫意從二d突破到三d形式,將創新與傳統文化底蘊,給予了完美的結合,讓人耳目一新。
想必不止國人,國外的觀光客,都會停步欣賞。
右邊屏幕:同是一張宣紙圖紙,以中國畫卷軸故事連環的形式,表達招標廣告項目中的主題,背景採取水墨風格,畫裡的對象採用的同樣是泥人黏貼的方式。
大略的一個掃眼,兩幅畫的表現形式上,有著百分之九十九的創新相似,是可以說為剽竊。
杜宇蓋住眼,現今親眼見到了雷文斌的作品,比他想像的更糟,這個剽竊罪名,確是很難洗脫得清了。
初夏一口氣一口氣吸著,拽著的憤怒的拳頭,想衝上去直接給雷文斌一拳。
獲得了新生的雷文斌,拿手插著頭髮,自如地立在那,只是偶爾仍很忌憚幾步遠有著一雙冰霜冷眸的男人。
溫媛是嘗試著要站起來了:如果蔓蔓被定罪為剽竊,她沒有所謂的過錯了。
突然,一個雅致的聲音,是從門口響起:「我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樣的作品呢。」
「姚書記。」幾個人喊。
雷文斌一怔,眼見像是溫柔和藹的市委書記同志走進來時,卻像是很有深意地在他身上掃了下,令他不禁哪裡不自在起來。
「你怎麼說呢?書記同志。」陸司令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總怕別人以為他是偏私,這個事,就交給個外人判定比較好。
「這兩幅作品,我看不出是一樣的作品。」姚書記肯定地說。
書記同志這個話,讓人犯疑:這——
雷文斌急:明明是他剽竊蔓蔓的,怎麼變成完全不像呢。
「書記,您沒有看見嗎?她用水墨做底,用泥人黏貼。」
「她不是用水墨做底,也不是用泥人黏貼。」姚書記瞇著眼睛,更近距離地觀賞蔓蔓的作品,不由內心驚歎,這一刻他確信了那晚上蔓蔓在滿月宴上的驚人表現,絕不是一時之做。
「不是?!」驚到的雷文斌,急得扳過電腦屏幕,自己上上下下地掃看。
「溫蔓小姐,請你向眾人解釋一下吧。」姚書記看現場幾乎所有人都感到迷惑,邀請作品的主創者蔓蔓來解釋。
蔓蔓在心裡佩服:這位文質彬彬的市委書記領導,真是不一般。
因為招標項目尚沒有正式投標,小k拿給領導的,以及她給小k公司的人和雷文斌看的,都只是一幅畫,沒有文字說明。僅憑畫面,若不仔細去體會,的確很容易讓人誤解成像雷文斌那樣詮釋的。實則是——
「我可以肯定地說,我與雷老師的作品完全是不一樣的。我這幅畫,採用的是宮廷宴會儀式出演的戲法之一,即是影戲。」
「影——戲——」雷文斌的眼前,忽然出現很多顆小星星,在終於看到了蔓蔓作品裡面每個相反的陰影處理之後。
「這些所謂黏貼上去的泥人,不是泥人,是幕影。只是在畫中,我打算以更鮮艷的顏色來表達華麗感,用了宮廷的黃色系。」
經過蔓蔓這一番解說,她剽竊雷文斌的罪名不成不說,而且很明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是雷文斌。
如果現在地上有個地洞,雷文斌會恨不得馬上把自己埋了。
但是,別說地洞,他哪裡都逃不掉。
門口,走進來幾個公安機關人員。
卡,亮晶晶的手銬,戴上了屋內幾個涉及賄賂以及洩露商業機密、剽竊他人作品等罪名的嫌疑犯。
「姐——」溫媛嚇壞了,撲過來抓蔓蔓的腿。
手沒有抓到蔓蔓,卻是突然被一隻鞋子撥開了手。
眼睛,瞪著俯瞰著她的冷顏:這個男人,為什麼每次都幫著她姐姐,難道是?
在她剛要開口喊出那兩個字之前,忽的是冷眸裡的光一閃,那只鞋子將她的臉一掃,她撲到了地上。
「帶、走。」冰調,充滿威勢的眼神,只需閃點光色。
其他人二話不說,立即將暈在地上的溫媛拽起來拉走。
蔓蔓對這發生的一幕倒沒有見到,因為被人興致勃勃地拉過去再詳細解釋自己的作品。等她回頭,看妹妹和雷文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經問,才知是被公安機關人員帶走協助調查去了。
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心思是不是打給誰,去保釋人。
想想,在牢裡蹲一晚上,或許能讓溫媛腦袋清醒些,伸去打電話的手縮了回來。
這邊,陸司令和姚書記,正在與杜宇等人推心置腹地談心,道:「處置貪官腐敗的決心,我們政府一直在做,絕不會向惡勢力妥協。但是,你們不能不相信政府的決心,不能看著其他人腐敗了,你們跟著去走關係去腐敗。有冤,不需要花半分錢,直接到我們這裡來伸冤。」
「我知道了,市長,書記。」杜宇一邊擦汗,一邊小心地答。
感覺,自己也是差點走錯了路。
要不是蔣大少和蔓蔓,堅決不讓他去買通關係。
「杜宇同志。」是聽蔣大少說了,這對年輕夫婦對女兒是一路照料到現在,陸司令拍打著杜宇的肩膀,道,「有時間,一塊吃頓飯,算我代表政府向你賠罪。」
啊?
杜宇怔成了木頭。
「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姚書記在旁提議。
陸司令覺得這個主意太好了,能藉機和女兒一起吃飯。
不明所以的初夏,走過去戳戳呆呆的老公:怎麼了?
緩慢轉過頭的杜宇,一臉不知是哭是笑:市長大人要請我們吃飯。
初夏眨了兩下眼皮,一塊呆了。
見下班時間差不多了,市長讓人去開車。
蔓蔓知道這回事的時候,因著好友和師哥都被市長「綁架」了,被脅迫之下,捨命陪君子。
人多,市長大人節儉,叫了輛麵包車一塊兜著走。
這可好,初夏和蔓蔓坐在一排,前排坐著陸市長和杜宇,再前面的駕駛座,是司機和帶路的君爺。
路上,最緊張的莫過杜宇了,一個下午忽然的大起大落,再加上陪市長一起坐車,渾渾噩噩,似在做夢。
陸市長問:你們幾個,在一塊多長時間了?
要瞭解女兒多一點,接觸女兒身邊的人是很重要的。
他想成為溫世軒那樣的老爸,不能不瞭解女兒。
「我們幾個是一間大學的。」杜宇磕磕巴巴斷斷續續地面對市長大人說話。
能體會到老公緊張的心情,初夏同是坐在後面嚇得半口大氣都不敢出,然市長大人沒有放過她,轉過頭來開始問她了:「你們倆認識多久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初夏未調試過來,緊張得答不上話。
蔓蔓實在看閨蜜被嚇得,代替答:「陸市長,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曾救過我的命。」
「她救過你的命?」陸市長聽說救了自己女兒的命,對初夏的好感倍增。
接到陸市長那副別有深意的感激的眼神,初夏噎著口水:這,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
去到飯館,陸市長沒有忘記對他報料此事的大功臣,讓人去把女婿接了過來。
蔣大少剛到場,喜滋滋要坐到媳婦身邊,卻被哥們杜宇先一把拉著去到角落裡頭。
「你說你能找到個清官幫蔓蔓伸冤,但是,你找的這個官,忒大了些。」杜宇說著,自己都語無倫次起來,沒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不是挺好的嗎?」安慰地拍杜老大的肩頭,蔣大少挑挑眉說,同時問起今日路老爸的表現是否能在媳婦心裡頭加分。
杜宇聽他問得仔細,這顆心更是犯惑了:這裡面究竟怎麼回事?
說是蔣大少通過君爺同志的關係,去走了陸市長這門路。可是,陸市長對蔓蔓的興趣,不像是今天才有的。
話說,這頓飯,是他和他老婆生平吃的最辛苦的一頓。
原因在於,市長大人自己掏腰包請他們吃,而且,請的都是上好的菜和酒。
「吃多一些,要什麼點什麼。」陸市長一邊吆喝眾人放開肚皮,一邊眼角只望著女兒那瘦瘦的身體,這做老爸的心口疼著酸著,悄然擱下筷子,問兒子,「你看,弄些什麼給囡囡滋補。」
「大補現在對她不合適,等她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時候,再進補比較好。」專業出身的君爺,不是沒想過這問題,是早在想了。
冷眸裡的光寂然地降下些顏色,想到兩次把她抱起來那個重量,心裡對於是不是讓她生孩子這個事,都很猶豫。
「他們打算要孩子了嗎?」陸司令問。
「可能已經有了都難說。」君爺老實答覆老爸。
陸老爸不悅的目光瞪向了蔣大少:你怎這麼快讓我女兒當媽呢?
接到陸老爸一道生氣的視線,蔣大少脊樑骨挺直了,給媳婦舀湯:「你吃不多,喝多點湯。」
蔓蔓食慾近來倒還好,有點增加。
看見她一碗平常吃不完的白米飯都吃光了,蔣大少滿意地勾起嘴角,給她再夾些菜。
君爺的眸,則若有所思地轉了下,收了回去。
拉拉老公的衣擺,蔓蔓道:「我看師哥滿腹心事走出去,不知又怎麼了。」
「我去看看。」拍拍老婆的手,蔣衍同志把老婆暫時交給初夏,走了出去。
坐在飯店門口花壇邊的杜宇,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正愁沒有火。
一個打火機躥起的火苗遞到他面前,他趕緊吸一口,將煙點燃起來,對雪中送炭的蔣大少說:「謝了。」
「杜大哥,還有些什麼心事煩著的。說出來小弟再幫你解解悶。」蔣大少道,「如果是小k那邊想再威脅你交出畫廊,我幫你找人和他談。不過,我想經過這事,他是不可能這樣做了,會反過來求你。」
「我不是擔心這些。」杜宇嘴裡吸著煙,眼睛透過飯店的落地窗,看著和老婆坐在一起的蔓蔓。
「那是怎麼了?」
「你和我老實說吧。實際上,以前,我和我老婆都感到很奇怪了,為什麼兩個爺時常往畫廊裡跑。你說你蔣大少跑畫廊是想追蔓蔓,這我們都清楚。但這兩個爺,不追蔓蔓,跑來找蔓蔓做什麼?」
「杜大哥覺得這事讓你操心?」蔣大少對杜宇的反應挺奇怪的,有人關心蔓蔓和他們不是好事嗎。
深長地吐出一口煙,杜宇帶了點憂愁的歎氣聲說:「不說他們,就說你,蔣大少,你們這些當官的心思我們真摸不清。偶爾,我和我老婆都為蔓蔓想,究竟讓蔓蔓嫁給你是好是壞。」
聽到杜宇這話,挑眉的蔣大少不悅了:「這事你不能反悔的!」
「蔓蔓都嫁給了你,我們有什麼反悔的。只是你告訴我們,陸市長關心蔓蔓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有什麼回事。」冷冰的調子忽然從杜宇頭上出現。
杜宇坐直了身子,像小學生看著頭上的君爺:「陸上校。」
老婆初夏敢和君爺對罵,他可不敢。
說起來,只是老婆初夏有時候少根筋。
君爺能容忍他老婆初夏,他早看出來了,全是由於蔓蔓。
「杜老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你該知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該知道。像今天,你都見到了。」
君爺的話,帶了三分恫嚇。
杜宇什麼都不敢問了,慌慌張張走回飯店。
蔣大少沒有插嘴,是正如君爺說的,杜宇有些事知道的更少,對他只有好處。
但是,明顯,這事杜宇心裡已經有些譜了。
……
派出所的牢房。
溫媛在聽見卡牢門一聲響後,走進來的是戴墨鏡的楊樂兒與王海。
不是溫世軒,不是許玉娥,不是蔓蔓。
楊樂兒摘下墨鏡,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失望,尖利的嗓子質問:「你在等誰?你想是誰出現?還有,你瞞著我,和那頭蠢豬做出這些蠢事,你說陸家怎麼再接受你,姚家怎麼接受你?」
「正好,我不用你管了。」背過身,抱住膝蓋頭。
牢房裡冷,可是比回去面對這個女瘋子要好的多。
楊樂兒呼吸吃緊起來,好幾次看著她,都好像是看到了另一雙月牙兒眼。
「樂兒,有什麼事,帶她回家再說。」眼看她又犯病了,王海扶住她,道。
這個男人那雙眼神,同讓她身子寒瑟:「不用了,我在這裡呆著可以了。」
「你想擺脫我了?」長指甲的手,伸過去一揪起她頭髮。
頭髮像是一根根扯斷了似的,疼得她掉淚,兩眼狠瞪著這個瘋女人。
「我告訴你,你吃我的,用我的,這麼多天了,我投資了這麼多,是時候你必須還給我了。」
「是你說的,陸家不要我了,姚家也不可能要我了。你想我能做什麼還給你?」
陰狠的嘴角,目光像牢獄一樣鎖住她:「和我走了再說,反正你別想從我手掌心裡逃出去。」
走出了牢獄,卻一點都沒有解脫的感覺。
溫媛看著眼前的路一片漆黑,一刻,她是想念雜貨鋪裡的小閣樓了,有面窗台,早上的陽光射進來,讓她感到溫暖。而跟著這個瘋女人回去的話,四面八方的窗戶都要關緊了。
「想你真正的父母了?」
嘲笑,冷諷,對她來說,已經不痛不癢了。
像蔓蔓說的,她真後悔了。
經過今天陸司令那場痛罵,她方是明白,陸家千金不是誰都能當的,怪不得這女人不受陸家人喜愛,隔絕在外。
「什麼人,她該在哪個位置上,不會變的,你癡心妄想的東西,終有一天只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哧~
尖銳的指甲伸出來抓著她的頭髮:「你這個小混蛋,現在要教訓起我了?」
「樂兒。」阻止楊樂兒的王海,著急地說,「你別忘了,我們要靠她,抓到真正的囡囡。」
囡囡?
想到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維護她的姐姐,那瞬間,她心裡好像看到了什麼。但是,被那男人一腳的警告。
閉上眼,渾身寒冷。
楊樂兒陰森森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聽好了,我現在送你回溫家,你給我查,查那塊囡囡戴的真正的玉珮在哪裡。」
……
與市長大人吃完飯,蔓蔓他們準備搭車回去。杜宇被市長大人硬是灌了點酒,靠在老婆肩膀說話。初夏聽著老公喃喃,老半天都聽不清楚他喃什麼,皺皺鼻子。
蔓蔓今晚吃得有些撐,抓著老公的手臂,低聲說:「媛媛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我不想爸擔心,你明天能不能請個假陪我去看看。」
「關她幾天再說。」對老婆的極品妹子,蔣大少一點都不準備憐香惜玉。
「我是打算關她幾天,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我爸先知道就不好了。」
聽到他們倆說話的君爺,尤其是聽到了溫世軒,轉過了頭,冷眸一閃:「如果說的是溫媛,她已經被人保釋了。」
蔣大少和媳婦一樣,一絲怔疑地看著君爺。
君爺的目光,是不留痕跡地掃過她空空無物的脖子,收回來時嘴唇鐵抿。
要讓溫世軒撬開口,不可能,只能利用溫媛了。
同時,讓溫媛在楊樂兒手裡再受多點苦頭,肯定比在牢獄裡苦多了。
至於楊樂兒,離腦子裡「啵」一聲的日子,差不多了。
寒色的嘴角微勾時,注意地朝向另一個她完全看不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