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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琳並不在屋裡,聽幾個丫鬟說是午飯就在馬老太太那裡用的,一直都沒有回來。
臻璿聽了,扭頭看了桃綾一眼,見她垂著眼簾咬了嘴唇,就曉得她一點也不願意遇見任氏。
那件事對於桃綾來說,便是不再時時刻刻壓在心上了,到底還是不能釋懷的。即便是在四房還沒有搬回去慶和堂前,桃綾也再不願意與四房有什麽來往。
臻璿歎了一口氣,與桃綾道:“既然四姐姐不在,那我們就回去吧。”說罷,就見桃綾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
第二日到了族學,臻璿坐下沒多久,臻琳她們就來了。
臻琳一見她,就道:“我後來才曉得你來找過我,可是有什麽事?”
“不過是繡完了花樣,看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想找你一塊看看。”臻璿見臻琳在身邊坐下,湊過去問道,“昨天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九伯母和三嫂面色不大好。”
臻琳聞言皺了皺眉頭,壓著聲兒道:“回頭我去你那裡,再跟你說。”
臻琳這般小心倒是讓臻璿有些詫異,她眨了眨眼,點頭應下了。
如臻琳說好的那樣,剛用過午飯,臻琳就來了。桃綾倒了茶水,退出去帶上了門。
臻琳面色沉重,把昨日梅氏和任氏帶來的消息細細理了理,說了出來。
事情要從四房搬回慶和堂說起。
四房上下,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從南方帶回來的人手根本不夠用,只是礙於慶安堂裡地方不大,這才將就了這幾個月。
如今搬回了慶和堂,頭一樣事,就是讓人牙子過來買一些丫鬟婆子小廝的。
任氏似乎是真的和臻徊較上了勁。沒有忘了自己說的無論是丫鬟良家女還是窯姐兒。隨便臻徊往家裡抬,這回選丫鬟,挑的竟然都是十四五歲長開了的,還各個都是美人胚子。與之前在深州時連陪嫁丫鬟都防得死死的行為背道而馳。
這麽一來,肖姨娘就更惶恐不安了,看著那幾個被留下來的丫鬟心裡拔涼拔涼的。她可沒有任氏的倔脾氣,見任氏讓她自己選丫鬟,就戰戰兢兢地選了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鬟。
任氏見了嗤笑一聲。道:“你看看你,就這麽點出息。咱們爺是什麽人,你便是身邊防著盯著,他還能往妹妹屋裡伸手呢。如今被老太爺訓了一頓,妹妹屋裡是不成了,還能往外頭去呢。這出了門了你能管得住?防得了東面防不了西,誰知道哪日從外面抬回來一個。你也就省省心,管他那麽多。選幾個得用的吧,十來歲的小娃兒能做什麽事!”
肖姨娘被任氏這麽冷嘲熱諷一頓,眼睛頓時紅了,可還是沒有照任氏說的,就留下了這兩個小的,一個叫染禾,一個叫染苗。
一開始確實是相安無事的,直到了前幾日的那場大雨夜。
那一夜是染苗值夜,肖姨娘睡得很沉,直到那一聲落地驚雷才有些知覺,可到底是半夜裡,翻了個身也就繼續睡了。
睡著睡著,肖姨娘隱隱聽見有哭聲,越想去聽得仔細些那聲音就越真切,她拉開床幔探出頭,叫了兩聲“染苗”,卻沒一丁點反應。
肖姨娘徹底醒了,披了衣服點了蠟燭,下床去外間看,一瞧倒是差點把自家嚇了一跳,染苗抱著被子縮在榻子上,一張小臉廖白廖白的,哭得一塌糊塗。
染苗見了火光,一時沒看清楚那時肖姨娘,瞪大了眼睛“哇——”了一聲,竟生生暈了過去。
肖姨娘一跺腳,啐了一口晦氣,可又不能讓染苗倒在那兒不理,匆匆忙忙地去尋了染禾來。
染禾一見這情形,上去一探鼻息,見染苗氣息還算順,才松了一口氣,對肖姨娘道:“姨娘,染苗是暈過去了,奴婢瞧著應當是不礙事的。奴婢先伺候姨娘歇息,再來看染苗。”
肖姨娘起來有一會兒了,剛才被染苗嚇了一下還不覺得,這會兒感到有些冷了,便扶著染禾的手回了內室。
染禾壓了壓背角,替染苗求了個情:“姨娘,染苗大約是被這雷雨天嚇壞了,您、您別生她氣……”
肖姨娘起先是有些不高興,可此時有一道龍光閃落下,把整個屋子照亮了一半,還另一半是徹底的黑暗,肖姨娘的心毛了毛,重重的雷聲就跟著來了。
“阿彌陀佛。”肖姨娘念了一句,縮了縮身子,心說這天氣確實夠嚇人的,染苗這丫鬟平時也算妥當的,可年紀到底小,被嚇著了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小時候一遇上雷雨天也是睡不踏實的。
肖姨娘這麽一想,倒是心軟了,歎了口氣,道:“到底是個孩子,你去看看她,大半夜的也別叫大夫了,我不會罰她的。”
染禾忙不迭點了頭,放下床幔,退出去看染苗了。
早上天亮雨停時,染苗就醒了,紅著眼去給肖姨娘磕頭,肖姨娘問了她幾句,她隻搖頭不肯細說,隻說是被雷雨一嚇做了噩夢。
可又有誰能想得到,這噩夢一開始就沒有盡頭了,染苗夜裡只要一睡覺,一兩個時辰就會被嚇醒,然後便是哭得無法入睡,就算是不在肖姨娘屋裡值夜,還是會做噩夢。
肖姨娘沒法子,去和任氏提了一提,說是染苗因為這些日子夜不能寐,根本沒法子做事了,染禾晚上又要值夜又要照顧染苗,也是分身乏術精力不足,求任氏再給個丫鬟解了燃眉之急。
任氏嗤笑一聲,道:“早就跟你說了,要選幾個經用的,你不聽,這會兒來跟我要人?”
任氏嘴上刻薄,把肖姨娘說得又要哭出來了,她皺著眉頭擺了擺手,到底是借了一個丫鬟給肖姨娘,又請了大夫來給染苗看一看。
大夫留了安神藥,連喝了三天照樣一點緩解都沒有,染苗本就瘦小的身子更是縮成了一團。
前天梅氏聽說了這事,就把任氏和肖姨娘叫去問了一問:“我聽了也怪難受的,才多大的人,就一直這麽被魘著了,可憐見的。我雖憐她,卻也想著不能老這麽下去,真沒法子,就換個地方給她養一養,能養好是她的福氣,養不好也沒有法子了,總不能連累得肖氏都不得安寧吧?”
肖氏眼眶紅了紅,沒說話。
任氏琢磨了一會,對梅氏道:“我問過染苗到底做了什麽噩夢能夜夜被嚇得如此,她隻說那天夜裡雷電交加的,好像看見了個人影,很是駭人。可那龍光閃就亮那麽一下就黑了,她越是看不見就越是害怕。”
梅氏雙手合十,撫著手上的一串佛珠,道:“是不是被嚇得出了竅了?”
任氏被梅氏陰森森的聲音唬了一跳,隻覺得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趕緊拿帕子撣了撣身上:“娘,瞧您說的,好像我們這兒真的有什麽不乾淨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梅氏一下子白了臉,見任氏和肖姨娘不解地看著自己,她訕訕道:“這慶和堂從我們一走就沒人住過,這麽多年了,莫不是真的出過什麽事?”
饒是任氏膽大,聽見梅氏這麽一說,一時也有些不舒服,回了屋之後就叫了下人出去打聽,當天夜裡輾轉反側睡不著,好不容易支撐到了天亮,便有消息來了。
慶和堂確實出過事,就在他們扶靈回來的時候,臻循的奶娘阮氏被人發現死在了這裡。
任氏怎舌,啐了一口:“好的不靈壞的靈。”便趕忙叫人一塊去了梅氏那裡,那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梅氏聽了幾乎昏過去,被任氏狠狠掐了幾下人中才順過氣來,坐立不安思前想後,又聽得任氏在一旁說了許久,終於站起了身,道:“走,去長房那裡問問明白。”
梅氏和任氏到了馬老太太那兒把話一說,馬老太太也是頭痛得緊,這事確有其事,裴府上下,除了四房之外都知道。
馬老太太對梅氏道:“也確實怪我,想著應該沒什麽關系,也就沒跟你們提。阮奶娘是臻循的奶娘,真說起來,臻循也是你們四房的血脈,那時候出了事,又傳來了八弟妹沒了的消息,都當是八弟妹把奶娘叫去了,這才……”
梅氏苦著一張臉,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又扭頭去看任氏。
任氏面上也不好看,咬著唇,道:“大伯祖母,先不去管之前那些事,如今是要怎麽辦?若還真在慶和堂裡,我們總歸是要送送走吧?現在是染苗年紀小八字輕,衝撞了,將來還有別的人,可怎麽是好?”
任氏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是真的有些怕,話語之中提都不提阮奶娘。
“臻徊媳婦說的也有道理。”馬老太太點了點頭,道,“先把那丫鬟送去別處養著,撥兩個人去看著,不要出了什麽事。我和老六媳婦再琢磨琢磨,真不行就去天寧寺裡請幾個大師傅來念一念。”
梅氏也是這樣想的,道:“是要念一念,求個心安也是好的。”
臻琳講完這些事,看了臻璿一眼,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你怎麽看?當真是阮奶娘?”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