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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璿還有旁的擔憂,這已經入了臘月,按照往年習慣,城中大戶會在臘八那日施粥,夏家也不例外,要是叫人盯上了,在施粥時出些亂子,反而不美。
另外,那些人的目標是夏蘇卿……
似是看出臻璿心思,夏頤卿握住她的手,寬慰道:“我會知會大哥和三弟,叫他們萬事小心一些。”
突然被握住了手,臻璿不禁臉上微紅,再思及夏湖卿在旁,越發不好意思了。
她想縮手回來,抽了幾次,夏頤卿不肯放,反倒是握得更緊了,甚至拿指腹在她的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親昵隨意。
臻璿沒有辦法,偷偷看向夏湖卿,她好像全然沒有察覺,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又看被握住的手,被衣袖遮著沒有露出破綻,臻璿微微安心一些,卻不看夏頤卿,扭頭避開了。
馬車沒有在大門外停下,一直到了垂花門。
鄭氏、張氏帶著楊氏,與陳氏一塊候著,等老祖宗的車停了,湘翮下了車擺好了腳踏子,張氏上前扶老祖宗換了青帷小車,送去了長生居。
其他人也不敢耽擱,行李自有丫鬟打點,亦往長生居去。
長生居裡,地火龍已經燒熱了,老祖宗坐到了羅漢床上,靠著引枕調整了一番,這才舒坦一些。
一一落座。老祖宗看向張氏。問道:“你婆母呢?”
張氏恭敬回話:“婆母昨夜裡受了涼。精神不濟,要歇幾日了。”
老祖宗就著湘翮的手抿了一口熱茶,點頭道:“那就讓她歇著吧。這次出了些事,讓伯祥媳婦與你們說吧,我也乏了。”
鄭老太太領命,又把經過說了一遍。
二房幾人也都是聰慧人,聞言都沉了臉,尤其是陳氏。一聽那賊人原本要找的是夏蘇卿時,更是心驚膽顫。
陳氏看向鄭氏,暖聲道:“大嫂,都是我們的不是,還連累了景卿。幸虧菩薩保佑,景卿是個機靈的,這才逢凶化吉,若是蘇卿那孩子,定是要著了道的。”
陳氏說著說著紅了眼眶,又去看夏景卿。見他脖子上還有紅印子,心裡更是糾結。一面念著阿彌陀佛還好這事沒有落在夏蘇卿身上。一面又想著夏景卿是替夏蘇卿遭罪,全是無妄之災,越發過意不去:“景卿,一會蘇卿回來了,我讓他給你賠禮去,可憐見地,我們聽著都怕了,你這孩子呀……”
夏景卿連連擺手,道:“六叔母,本就不是三哥的錯,賠什麽禮呀。”
陳氏拿帕子抹淚。
夏頤卿把之後的安排說了一說,張氏與陳氏都心裡有數,應著會拘好夏黎卿和夏蘇卿。
從長生居出來,鄭老太太有些累,便不要晚輩去聽風苑。鄭氏囑咐了玉砌幾句,把孩子都帶去了中和院。
溫姨娘只知道老祖宗提前下了山,卻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等夏景卿進來,一看到他脖頸上的印子,溫姨娘皺起了眉頭,礙著大老爺與鄭氏都在,她立在一旁沒有出聲。
鄭氏亦是心疼夏景卿的,也看出溫姨娘心思,拍了夏景卿一把:“自己與你姨娘說去。”
夏景卿摸了摸鼻尖,他最怕溫姨娘擔心,事體說得籠統簡單,饒是如此,也叫溫姨娘紅了眼眶。
“叫你規矩一些莫要貪玩,怎地就是聽不進去心裡,嘴上應著,背後行事又變了。”溫姨娘帶了幾分哭腔,拉著夏景卿的手,“你這是要嚇死我們嗎?”
夏景卿不忍溫姨娘落淚,低聲認錯道:“姨娘,姨娘我知錯了呀。這不是好好的沒出什麽事嗎?”
大老爺瞪了夏景卿一眼,哼道:“等出了事,你姨娘哭死你都看不到了!”
大老爺發火,沒人敢頂撞,具是低頭挨訓,大老爺罵了幾句,歎氣道:“頤卿,後頭的事你看著辦吧。”
夏頤卿點頭稱是。
臻璿回了天一院,夏頤卿出門去了,直到了半夜裡才回來。
待沐浴之後,又用了些粥點,臻璿陪坐在一旁,也用了小半碗。
夏頤卿放下筷子,這才說起了打探到的事:“別的還沒有定論,但是王家人已經搬離了原來的宅院。”
“搬走了?”臻璿詫異。
“問了鄰居,收拾了七八天了,昨日白天搬的,聽說是要搬去北方了。”
意料之外,也是在情理之中。
王家若還要在甬州附近生活,這事一旦查清楚了,定然是要倒了大霉的,以卵擊石,實在不是明智的選擇。
可要是決定了搬家,山高水遠,也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夏家即便要追究也找不到人。
至於搬家的原因,恐怕是為了王小姐。
甬州附近,誰家不曉得王小姐背負的“克夫”的惡名,王家傾全部家產,也沒法找到一個入贅女婿,更何況把女兒嫁出去。也只有離開了這裡,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王小姐的婚事才能有轉機。王家有錢,又是絕戶,只要瞞住從前的事,找人入贅還是有希望的。
王家既然決定要搬走,臨行時為了出氣,找人設計害夏家也說得通。夏家看不上王家,王家就讓夏蘇卿名聲掃地,而那大漢說的,壞一個是一個,可見王家對夏家心結頗深,只要是夏家人,就不輕易放過。
王家行事雖然狠厲,但也有何老太太和老祖宗的原因在內,王家是破釜沉舟了。
“那大漢與那女子的行蹤,可有收獲?”臻璿問道。
“還沒有。”夏頤卿抬手按了按眉心,“左不過是收了銀子的,撈了一筆就走。王家已經出發了,即便是事情沒成,也不可能來尋他們退銀子。那女子如此大膽,敢設這種局,恐怕是風塵出身。”
夏頤卿的這個說法,臻璿亦是認同的,這事要查清楚還需要些時日,兩人也不再多說,休息不提。
待第二日下午,又使人與夏景卿一道去看了看那破院子。
白日裡一看,越發覺得破舊不堪,聽說原來的主人避難離開了故土,一去幾十年,這房子也不知道抵給了誰,反正這麽多年都無人住過。
七八裡之外有一個小農莊,那夜壯漢便是去這裡叫的人。莊稼人淳樸,只聽那壯漢紅著眼說要抓奸夫淫婦,也沒有多問,就三五成群去幫忙了。可要叫他們說一說那壯漢來歷,可曾見過,卻是誰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一筆糊塗帳,出銀子的,拿銀子的,都跑了個沒影,跑了和尚跑了廟,也只能是認了虧。
老祖宗氣得慌,叫鄭氏與臻璿勸了會兒,再加之夏景卿並沒有受大傷,叫臻璿陪著念了半日的經,這才平心靜氣一些。
“全當是磨難。”老祖宗自我寬解著,只是提起何老太太時多了幾分忿忿,“都是她招來的瘟神!”
何老太太知曉了那夜的事,撇嘴冷笑。
老祖宗偏心,隻帶了長房上山,她原本還氣惱不已,這時候再看,豈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們長房注定要替二房受這一回罪。
又想夏景卿,跟個猴兒一樣,即便是這回僥幸逃脫,下一回也不知道會惹來什麽事端。
再看身邊伺候的陳氏,面上沒有多少恭敬,淡得跟水似的,何老太太越發不落位起來,這一回要不是為了夏蘇卿的事,她也不會給老祖宗那般落面子,思及此處,對陳氏更是苛刻起來。
楊氏帶著泉響來看何老太太,見此趕忙打了個岔,何老太太的心思到了泉響身上,也就無瑕再折騰陳氏。
臘月裡年味一日濃過一日,初七時,高媽媽就備好了臘八粥的輔材,臘八雞鳴第一聲,就起來熬煮。
這些粥除了夏家各院要送之外,也要送回裴家去,都要在中午前送到,才不算誤了事。
夏頤卿與臻璿也起了個大早,沐浴更衣之後,去了聽風苑,等人全齊了之後,趕去了長生居。
老祖宗已經收拾妥當,長房到了沒多久,二房也到了。
夏家祠堂坐落在東北角,香燭祭品都準備好了。
與裴家相同,夏家也是女子不能進祠堂,即便是身故之後,牌位也只能放在祠堂邊上的小堂裡接受子孫供奉,而不能和男人們放在一塊。
長房大老太爺過世得早,由大老爺帶著夏頤卿、夏景卿兩兄弟入內。
二房自是由二老太爺夏仲祥領頭,後頭跟了二老爺夏良辭與六老爺夏商辭,再往後是抱著泉響的大爺夏黎卿、三爺夏蘇卿與八爺夏恪卿,祖孫四代人。
也只有這個時候,何老太太才覺得二房能真正壓過長房一人,二房的男丁較之長房,興旺多了。
何老太太前幾日受了風寒還未盡好,她咳嗽了幾聲,看著鄭老太太,道:“一直都是如此的,大嫂,不過明年想來就要不一樣了吧。我們家也好多年沒在族譜上添人了,頤卿少不得要抱一個進去磕頭。”說完這些,她一眼掃向臻璿,皮笑肉不笑,“頤卿媳婦,你說是也不是?”
上一回提起這些事,周姨娘和夏毓卿吃了虧的,何老太太錙銖必較的性格怎麽能不慪在心裡,借著這個機會說起來,也挑不出錯處來。
何老太太看似是壓她,實際上是在和鄭老太太較勁,臻璿心裡明白,也不能不做表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