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一直在正房裡頭等著寧壽伯。
看到他回來,蘭氏趕緊讓丫頭端過熱水,一邊服侍寧壽伯淨面,一邊問:「你去看過七娘了?她怎麼樣?」
寧壽伯拿著熱毛巾擦了臉,把毛巾遞給丫頭:「七娘不想裹腳就算了,由著她吧。」
「這怎麼行?」蘭氏愣了一下,隨後就帶著怒氣道:「她不裹腳可是會帶累整個寧壽伯府的名聲的,我們元娘呢?元娘受了多少苦才裹了一雙三寸金蓮,我可不想因為七娘毀了元娘的前程。」
寧壽伯笑了笑:「不會的,七娘不裹腳只怕以後……我也不必擔心她名聲盡毀,隨你的意吧,你就可著勁的詆毀她,只要不帶累元娘幾個,怎麼樣都行。」
蘭氏不知道為什麼。
原本寧壽伯這樣支持她,她該高興才對。
可現在,她只覺得心裡陣陣發寒。
七娘可是寧壽伯的親生女兒。
他卻這麼的不當一回事,一個連親生女兒都沒有丁點疼愛的人,對枕邊人又會怎樣?
這種事情不能細細思量,越思量,越恐懼。
不過,現在的情形也由不得蘭氏多想。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寧壽伯讓丫頭幫他散開頭髮,細細的梳頭,頭也沒回就對蘭氏道:「咱家這七個丫頭一個比一個長的好,你好好的教她們,必要讓她們心裡有寧壽伯府,有我這個父親,等將來,才能給家裡多拉一些助力。」
蘭氏坐在一旁胡亂應著。
「七娘已經教不回來了。」寧壽伯又道:「倒不如早一點用她謀些好處。」
蘭氏心亂如麻,口中答應著,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還有成鑠那裡,你讓人看著他,別讓他和七娘親近。」寧壽伯又叮囑一句才上床睡覺。
蘭氏跟著也上了床,兩個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親熱的戲碼,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
卻說成煙羅這裡,她回房之後就把飯菜拿出來,自己吃了一點,剩下的又裝進食盒放好,準備明天早起吃一些。
把吃的東西放好,成煙羅換了一身衣服就想上床歇著。
只是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前世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那些陰暗的,被利用的,被出賣的,被折辱的畫面讓她夜不能安睡。
她翻來覆去,一時間是城破之時她拼了命的跟著夫君跑了出去,那一雙小腳給了她太多的拖累,差點讓她慘死在敵人的馬蹄之下。
一時又是和她一樣的宗室女,還有宮中的女人,大臣的妻女都被敵軍所虜,被當著許多人的面壓在身下強暴。
一時又是她跟隨軍隊艱難的生存。
一時又是她被割肉刮骨的疼痛。
成煙羅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
她覺得疼的難受,身上疼,心裡更疼,那種痛徹骨髓的感覺讓她渾身抽搐。
她咬牙,口中發著誓願:「我成煙羅即是白撿了這一世,便不再被任何人所束縛,所有的人我都不會在乎,名聲、地位、榮華於我都不算什麼,我只求痛痛快快的活,痛痛快快的死。」
她的誓言才說出來,就聽到一聲巨響。
成煙羅起身拉開門朝外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色大變。
原來深藍色的天幕這會兒陰沉的仿若能滴出水來。
遠處的天邊一道道閃電劃過。
如今正是春天,如何會有閃電雷聲?
成煙羅皺眉,這春雷來的真是奇怪極了。
又是一聲巨響,雷聲仿若在耳邊炸開。
成煙羅驚了一下,立刻關緊房門,她整個人都窩在床上,等著雷聲過去。
可是,天際的雷聲一聲接著一聲的在耳邊炸響。
成煙羅摀住耳朵,可不管她怎樣,雷聲還是響個不停。
侯丞相府中
後花園內,一盞盞油燈都按照特定的方位擺好。
侯惠珠穿著一身白色衣服端坐在陣中心的位置。
清安法師手中拿著長劍,腳下踏著特有的,奇怪的步子在陣中旋轉。
他口中唸唸有詞,突然,他猛然間跳了一下,手中的長劍直指侯惠珠的眉心。
侯大公子立刻拿過之前取的侯惠珠的血滴進那一盞盞油燈之中。
當血滴下的時候,油燈爆出血紅色的燈花。
遠處,雷聲不停,還隱隱的夾雜著一陣陣的鳳鳴聲。
寧壽伯府
成煙羅只覺得心臟都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疼的她只想打滾。
這種疼……
真的太難受了,彷彿靈魂都要被抽離的疼。
她細白的額際已經汗如雨下。
「疼,疼……」
成煙羅躺在床上,伸出右手,眼巴巴的望著門口。
這種時候,她多麼想有一個人進來,能夠和她說說話,能夠安撫她,能夠抱抱她,讓她不要這樣的難受,這樣的孤單。
可是,門關的死緊。
一個人都沒有。
她的父親、母親、姨娘、兄弟、姐妹,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甚至於,連下人都沒有出現半個。
她孤苦的躺在床上,忍受著那種整個人都像是被剝了皮的疼痛。
成煙羅咬著牙,疼痛一**的襲來,她一點點的受著。
她不能哭,不能叫,只能忍,忍受無邊的寂寞與痛。
「我成煙羅發誓,自此之後,世間唯我一人,再無親人,再無友朋,再不信這世間有真情。」
成煙羅疼的都有些迷糊,可還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要咒罵這一切。
恍惚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個鳳凰的虛影。
那是一隻五彩的鳳凰,就這麼在她的屋中盤旋不去。
那隻鳳凰仿若也很疼痛,它的身上升騰著血紅色的火苗,火苗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
成煙羅伸出手,她想要抓住那隻鳳凰。
可是,她再怎麼努力,也是抓不住的。
鳳凰悲鳴一聲,想要展翅飛走。
成煙羅一狠心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來。
這口血正好吐在了鳳凰的身上。
鳳凰的虛影似是凝實了很多。
它一點點的朝成煙羅靠近,再靠近……
侯丞相府
清安法師面色大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正好噴到了他所持的寶劍上。
他晃了兩晃才站穩腳跟。
「這真鳳……」
清安法師皺眉,從身上背的袋子裡拿出一張符紙來貼到劍上:「不管你有多強大,我清安要你來,你就必然得來。」
他手持寶劍,再次踏出腳步。
寧壽伯府
成煙羅看著那隻鳳凰一點點朝她靠近,想和她親呢,她笑了……
突然,她面色大變。
她看到那隻鳳凰越來越虛化。
她伸出手,想要抓鳳凰的羽毛,可是握在手裡的卻是空空如也。
這是?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