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太熱,世子妃懷孕之身,原本就會覺得煩躁無比。又因為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一時急火攻心,就直接暈過去了。吃藥太多不好,所以熬一下降火的藥膳,不過不能太寒涼的,以免涼過頭傷了身子……」太醫一手捋著花白的鬍子,語氣不急不慢的。
不過站在他對面的向許良,卻是滿臉急切和擔憂。聽到他說這話,輕輕地松了一口氣,顯然方悅言的狀況不是怎麼太危急。
「世子妃沒事兒了嗎?應該不會突然變得情況嚴重吧?要不要再診斷一下?我瞧著也沒什麼大礙。」向王妃快步走了上來,她方才就貓在後面聽太醫說話,此刻知道沒什麼問題之後,立刻就覺得該說清楚,以免被向許良誇張。
向許良卻是看都不看她,直接轉身走了。倒是這個太醫,臉上露出幾分無語的神色,低聲道:「王妃,老夫在後宮中診脈也有幾十年了,您不必還哦啊。只不過以後還是不能刺激世子妃,她年紀輕心性不定,若是有個好歹來……」
向許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方悅言被冷水擦了兩回臉,就清醒了過來,只是精神不太好,顯得蔫蔫的。
「你怎麼回來了?」方悅言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不由得柔聲細氣地問了一句。
向許良只是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額頭,無比認真地注視著她,目光極其溫柔。
「你好點兒了嗎?來,廚房做了一碗綠豆粥,你吃一些。」向許良將她扶著坐起,親自拿著湯匙喂她吃飯,動作裡盡是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燙著她一般。
方悅言好像還沒怎麼清醒,依然暈乎乎的,等半碗粥下去,她才真的清醒過來。
「那個玉姑娘呢?收下了?」她眉頭緊皺,臉上帶著十分不滿的神色,撅起嘴巴顯得很委屈。
向許良的動作一頓,之前就是府上的人去找他的,一路上已經把大概的事情講的七七八八了,知道方悅言是因為向王妃帶了個女人過來要抬妾,一時氣急才昏了過去。
「不過一個賤婢而已,你就這麼點兒出息,還暈過去了。你不喜歡完全可以找人來,先把那女人拖出去打一頓再說!人被退回去了,你是這個院子的當家主母,沒有你的同意,誰會留下她!」他抬起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和憐惜。
方悅言抬起頭,與他對視著。男人的眼眸裡透著溫和的光,像是要融化冬天的風霜冰雪一般,讓她沉醉。
她細細想了一下,似乎覺得向許良說的完全正確,自己之前是有些衝動了,不由得低聲道:「我不是怕你嘛,我是這個院子的當家主母又怎樣,最後決定要不要留下的還不是你。如果我氣急敗壞地把人打出去了,你知曉了覺得後悔了,把人又要回來,那朵丟人啊!人家不就會說我們夫妻離心嘛!」
向許良看著她說得頭頭是道的,好像她沒有選擇打人,而是直接被氣暈了,完全不怪自己,而是他的錯一般。他被氣笑了,又不好與她一般見識,只好繼續拿著勺子喂她吃粥,好堵住她的嘴。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方悅言就有些承受不住,又覺得身體乏了。跟向許良鬧了一會兒,就躺回床上去睡了。
向許良讓人把碗筷收拾了,慢吞吞地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有個丫鬟等在外頭,就是向王爺身邊伺候的。
「世子爺,王爺請您去書房一趟!」果然那個丫鬟一開口就是讓他過去。
向許良點了點頭,面色更加陰沉難看了。
「你怎麼搞得?你媳婦兒懷孕了,你自己不曉得找人嗎?還非得讓我和王妃操心,結果送到你們院子,又把你媳婦兒給急暈過去了。當初你就該跟她說,抬個妾才是,這樣也免去了諸多的麻煩!」他剛走進去,向王爺就指著他,臉上露出幾分氣急敗壞的神色。
向許良眉頭一皺,臉上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神色。
「王爺,這能怪我嗎?王妃嫁入王府,這麼多年了,你也是三年之後,她一直沒有身孕,你才抬妾的。悅言入府才一年多,更何況她還能生孩子,我抬妾作甚?」他冷聲開口說道,絲毫沒有避諱,甚至這幾句話有些誅心的。
因為自從向王妃入府之後,整個王府的女人,就再也沒人懷過孩子。所以這麼多年,向許良的世子之位,一直不可動搖。
向許良稍微小的時候,還曾有過傳言,之所以只有明珠公主一人給向王爺生了孩子,是因為向世子根本就不是向王爺的孩子。這流言傳得煞有其事,再加上明珠公主和離之後,簡直就是蕩/婦一般的存在,不少人都堅信不疑。
直到向許良長大了,眉眼之間越來越像向王爺,這流言才漸漸地消失了。向許良直到,關於自己的父親是誰,恐怕連向王爺自己都懷疑過,要不然不可能在他沒長大的時候,受盡欺淩,向王爺肯定是知曉的,但是從來不出手。
「逆子!」向王爺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倒不是想起向許良年幼的事情,而是覺得向許良這幾句話,完全是在嘲諷他不能讓女人懷孕,瞧不起他。
「王爺,我不知道是誰跟你提議要抬妾的,總之我不會要的。你和公主沒能實現的諾言,我堅信我和悅言能夠辦到!」向許良卻不管他的臉色究竟難看成什麼程度,依然不改犀利言辭。
只是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向王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明珠公主就是他的禁區。王府上下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兒提,而這個所謂的承諾,更是深埋在記憶之中,從來無人敢觸及。
如今向許良就這麼毫不客氣地指出來,並且還告訴他,這諾言沒有被達成。向王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怔怔地站在那裡,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
「還有,回去之後請替我轉告王妃。我們院子,她以後還是不要去了。若是悅言再因為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不會這麼輕易就算了!」向許良並沒有耐心地等下去,直接甩下這兩句話,就轉身走了。
等向王爺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向許良的身影,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待在書房裡。
抬妾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向王妃果然不再來這裡,方悅言整個人都十分愜意。不過自那日起,荔枝就被沒收了,據說是向許良後來又去問了太醫,才知道方悅言急火攻心,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荔枝吃多了上火。
方悅言撓牆了半日,也沒多大用處,即使跟向許良撒嬌耍賴,他也鐵了心似的,就是不讓她碰。
自從那日之後,向王妃果然老實了很多。方悅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頭一次懷孕,心情十分緊張。方悅容和兩位嫂嫂都經常過來瞧瞧她,方悅貌也想過來,但是她被拘在府中備嫁,倒是姐妹倆傳信傳得十分勤快。
「十姐姐,楊璐一個人住在小院子裡,好幾次鬧著要回來。她那位不知名的夫君,一直未曾出現,現在似乎才想起老夫人對她的好來。每日都得派人來府上問候,偶爾還親自上門來,不過沒人搭理。
老夫人也愛折騰,有個丫鬟收了楊璐的銀子,跑到老夫人面前傳話。連哭帶嚎地求了一遍,老夫人又心軟了。立刻就尋死膩活地讓人去把祖父請過去,說是楊璐已經知錯了,讓再給她找個好人家,也不知道哪家還敢要她。
祖父當場就發火了,說是再敢這麼私下通消息,他就要把楊璐賣出去當丫鬟。管她到哪家都與他無關,祖母嚇得再也不敢求了。
我現在每日就在院子裡繡嫁妝,無趣得很。徐曼每日上躥下跳的,也不知鬧什麼,我爹回來一次,住了不到三日又回邊疆去了,估計是被她煩的!」
方悅言拿著她的信,從頭到尾仔細地看著,甚至到了好笑的地方,還嘻嘻哈哈笑出聲。現在也就方悅貌遞來的信能把她逗樂了,小妮子還沒成親,依然留在府上,即使糟心事兒有點,卻也撼動不了她。
方國公上回惡整了一次之後,方家的後院裡乾淨得跟什麼似的。
「世子妃,您少笑一點兒,這都快臨盆了。走,出去走兩步!」冬霜就站在一旁,瞧見她笑得快要滿地打滾了,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最近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所以太醫建議扶著方悅言出去走走,這樣生產的時候比較順利一些。這會子也該到時間了,冬霜心裡還在琢磨著,這都將近臨盆了,以後得讓人去國公府跟十三姑娘說道說道,不能寫什麼勁爆內容的信過來,以免影響到世子妃的情緒。
方悅言沒有止住笑,依然輕笑著準備起身去散步。結果她剛坐到床邊,鞋子還沒來得及穿,整個人就僵住了。
「我肚子好痛,下面怎麼流水了?是不是要生了?」她立刻就不笑了,整個人緊繃著,一張臉也哭喪著。
幾個丫鬟都嚇到了,幸好嬤嬤們早就找好了,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來瞧過了。立刻就讓人把她往事先準備好的產房抬過去,又有小丫鬟去請太醫,轉告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