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能买太多东西,若是再买,没到江南就会被山匪盯上,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轻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放眼看去,林烽止一身青衣走来,恭敬的朝沈明赫行了一礼。
“林烽止见过殿下!陛下有命,微臣将协助殿下前往扬州。”
对于林烽止的出现,詹霁月并不意外。
前世,林烽止也被特派跟随沈淮序出发江南!
所以,这次詹霁月并没有去找他。
沈明赫点了点头,让他和金澈同上马车。
“林大人说的是,粮草带上这些已经到头,再备上一些保暖雨具即可。”
挥挥手,沈明赫身后走来五六个人站在金澈和林烽止身边,算是他们的护卫。
这次出行,沈明赫带的人不多,唯有三十兵马调遣。
远远一看,物资远比人要多!
“我娘昨夜已经给外祖去信,等到了扬州关口,府中会有人接应。”
这一路至少十日车程,詹霁月皱了皱眉,目光在马车里扫了一圈,角落里看到一张弓,紧绷的神情松了松。
她没有内力,多年没练武功也已经生疏,但一手箭术还算拿的出手,若是遇见危险,也能勉强算是一个助力。
“还有一些物资需要等会才能到,烦请殿下稍等!”
寻了一个酒楼,詹霁月带着秋竹捧着男装前往厢房。
酒楼安静的厉害,明明是饭点却没有一个人影。
秋竹跟着詹霁月进去,换好衣裳出来,两个人拿着发冠犯了难。
“男子束发并非这样绑,卡住其中口子缠绕。”
清冽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一双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带着她的手指盘发。
举止得当,距离也很有分寸,手指传来微凉,詹霁月心神一凛,下意识跟着他束起头发,玉冠轻巧的扣住发丝,偏头,瞧见一张极为认真的侧脸。
沈明赫......不像是在教她盘发,更像是在对待一个极为珍贵的珍宝,小心翼翼,甚至那清冷却温和的双眸底下漫出红痕。
“二殿下,我们曾见过吗?”
这气氛,实在太熟悉了!
她并非一个热络的人,面对陌生的接触,应当产生疏离,可她对沈明赫的靠近没有一丝抗拒,甚至还很自在。
就像.......他们经常这样接触一般!
沈明赫的手顿了顿,眉眼弯起清冷的月牙弧度,唇角扬起,吐出的话温和有礼,“你还小的时候,我虽母妃一起抱过你。”
“不过自从去了天师府,在京城呆的时间短,便鲜少见你。于你而言,我恐怕只是一个陌生人。”
头发绑好,沈明赫凝望着她,轻声道:“那日在宫中我并非失言,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妹妹,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找我,兄长愿意为你做任何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浓烈炙热又唐突的诺言让詹霁月浑身发怔,她抬起头,看着沈明赫,抿唇问道:“殿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只是因为儿时抱过她的情分?
“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妹妹啊!”
抬起手,食指忽然在她的鼻尖弹了一下,沈明赫朝她轻轻露出一抹笑。
詹霁月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可惜,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讯息,他的双目里,唯有淡淡的温柔以及几乎隐匿到看不清的哀伤。
这份隐藏在深处的情绪,让她心尖陡然泛疼。
沈明赫这个人,她看不透!
她的手几乎抬了起来,想要抚平他的眼尾。
“小姐!小姐!是这样吗!奴婢也会了!”
秋竹跟着沈明赫学着做,咋咋呼呼的叫出来,詹霁月如梦初醒,收回了手。
沈明赫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了和詹霁月的距离,两人同时瞧着秋竹乱糟糟的头发,莞尔一笑。
“这边头发我帮你整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詹霁月束起秋竹的头发变的格外如鱼得水。
秋竹小脸红扑扑的,双眼都泛着亮光,壮着胆子朝沈明赫道:“二殿下!我家小姐是不是特别好!整个京城不整个北祁哪有给丫鬟梳头的主子!”
“小姐从小就把奴婢当妹妹,从来不都对下人摆主人的架子,要不是江姨娘和二小姐压着,小姐早就该......”
詹霁月受不了她的彩虹屁,扣上发冠,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身,朝沈明赫恭敬道:“可以出发了!”
沈明赫含着笑点头,静静地看着她男装的模样,眸光闪了闪,走在前面,为她们挡住不少视线。
“哇!霁月姐姐,你果真英姿飒爽!穿上男装比起男子来都好看!”
到了城外,金澈一行人正在等着,伸长了脖子瞧见詹霁月和秋竹过来,明艳张扬的红袍随风飞舞,衣袂翩翩,玉冠扣住墨发,精致的五官衬着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都透露出贵气。
秋竹长的娇俏,穿着青色的长衫配着一小块玉佩,刻意的扭着腰走过来,好似玩世不恭的公子。
金澈回头朝林烽止瞧了一眼,又看看秋竹,摸着下巴吧唧嘴道:“这怎么瞧着像是一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断袖......”
秋竹登时站住,惊慌的看着身上的衣裳,慌慌张张道:“这是老板娘选的颜色,奴婢,哦不是,小人不是故意选一样的衣裳!”
“金兄爱开玩笑,姑娘不必介怀。”
林烽止孤傲的面容露出一分笑,看着秋竹的衣裳,认真道:“很适合。”
秋竹第一次和男子这么近说话,小脸唰的一下红个彻底。
“走了走了!江南百姓等不及了!”
金澈好似极为厌烦林烽止,他一开口就不再搭话,拽着秋竹的胳膊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林烽止和王一王二坐上另一辆马车,詹霁月则和沈明赫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京城的城墙离得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到了黄昏,詹霁月望着外面如血一般的晚霞,有些出神。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傍晚!
“距离江南至少还需要行驶好几天,若是困了就歇息,前几日赶时间恐怕不能停下。”
面前递来一块煎饼,沈明赫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詹霁月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弯了弯唇。
“我们拖一日,江南的情形就困难一日,我本是去帮助受灾百姓,岂能成为拖累!”
咽下最后一口煎饼,詹霁月翻阅起十年前的江南受灾账簿。
“十年前扬州已经将堤坝提高不少,为何还会崩塌?”
詹霁月盯着本子的最后,眉头皱了起来。
温和但淡漠的声音从沈明赫的口中响起,“这些不过是禀上之言,真正做起来却要经过不少人,实际上的结果更是无法预料。”
“水患常年以北方黄河流域为主,江南一带占据有利地形,百年来也不过十几年前发生一次,抱着侥幸心理,自然有人欺上瞒下,并未做到真正的防御。”
“再者......”
沈明赫唇角淡淡的扬了扬,“在江南真正能做主的,无非名门望族金家和慕容家罢了。”
顺着沈明赫的视线看过去,詹霁月目光停留在金澈身上,神情顿时也冷了下来。
“殿下什么时候知道金澈并非朝中面圣那人?”
今日一早她本想亲自去和金澈汇合,却没想到沈明赫竟然直接和金澈有过联系,让他买了粮食等在城门外。
昨日她方和金澈说好同去江南,今日一早沈明赫竟已经和金澈达成共识。
这份效率和城府,令人心惊。
“我曾与金家少主有过一面之缘,金澈是他的弟弟,样貌岂会变化那般大。虽说我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心腹,但天师府在京城还算有些名头,让师兄弟查了一翻,找到了真正的金澈。”
“他的那份答卷我有看过,是个有能力的人,假以时日必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我有心帮他,也有心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昨夜准备寻他,不过不巧,你已经说动他揭发那替身,同往江南。”
沈明赫说的坦诚,甚至连那一点私心都说了出来,对上那双褐色的眸子,詹霁月心尖微颤,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