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已經來到在最深處,這裡只有教皇和大主教才被允許進入的地方,耶裡斯夫人帶著我,拐了好幾個彎,來到了一個小偏房裡。
「耶裡斯夫人似乎對大教堂十分熟悉啊!」
「其實我也沒有來過這裡,只是一種感覺、牽絆,在告訴我,我親愛的丈夫,就在這裡……」
耶裡斯夫人用著連自己也迷茫不解的語氣說道,但是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她來到裡側的牆壁上,纖細的雙手在上面不知道摸索什麼,我正要提醒她小心,卻被牆壁移動的轟隆聲所打斷,只見在她大概幾步遠的牆壁上,一道一米多寬的石壁冉冉升起,周邊所震落的灰塵讓人不禁捂住眼睛和鼻子。
日,難道暗門也搞性別歧視?我想起軍營那道讓自己措手不及的旋轉暗門,再看看耶裡斯夫人一副遊刃有餘的冷靜,牙齒恨的咯咯響。
待灰塵散盡以後,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裡面露出一截通往地下的螺旋階梯。
「我們走吧……」
耶裡斯夫人沒有絲毫猶豫的邁了進去,真不知道她的膽子是什麼做成的,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轉角處,我連忙跟了過去。
「……踏踏……」
昏暗狹隘的階梯上回蕩著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這是一條很經典的螺旋階梯,經常會出現在一些魔幻大片或者遊戲裡,若是我手上再提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表情和動作再緊繃一些,大概就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古墓城堡地下密室之類的東西。
黑暗中總會覺得時間特別漫長,或許我們並沒有走多久,但是我卻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般,就在我終於停下腳步,忍不住想問一旁的耶裡斯夫人究竟還有多遠的時候。
似乎突然有什麼聲音,從那幽深的階梯深處傳到耳邊,是那麼的輕微,簡直如同春蠶細絲一般,輕易的就會被單調的腳步聲所輾碎,若不是我驟然停下腳步,根本就無法如此快察覺到。
無從判斷這若有若無的聲音究竟代表著什麼,只是從那絲一般柔潤的音調判斷,似乎是一曲歌聲。
我一發愣的功夫,對周圍一切都已經置若罔聞的耶裡斯夫人,邁著穩定的步伐越過我,讓我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惑趕緊跟了上去。
「耶裡斯夫人,你聽到了嗎?多美麗的歌聲啊!!」
我發自內心的感嘆到,從深處傳來的若隱若現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彷彿溫柔的纏繞在耳邊一樣,緩慢、優美、圓潤,透明。
像最清澈的流水,洗滌著塵世的軀體。
像最輕柔的微風,包容著懺悔的心靈。
像最溫暖的陽光,指引著墮落的靈魂。
如此的聖潔、動人,就如同最優美的鎮魂之曲一樣,周圍那令人不快的黑暗氣息被全部驅除,冰冷的身體也得到了火焰的滋潤,讓人無法置信一曲歌聲的力量,竟然能如此巨大。
感受到身心的升華,我高興的向耶裡斯夫人說道,但是她卻並未露出我想象中的認同感,依然保持著那副近乎缺乏感情般的冷靜,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幾分,即使如此,她的步調也一點沒有變慢。
但隨著接近,除了那聖潔動人的歌聲以外,一陣顯得異常尖銳的鐵鏈聲,伴隨著偶爾淒厲的咆哮,彷彿在與歌聲唱反調一般,兩種聲音不斷的交鋒著,企圖壓過對方,但是歌聲始終是略勝一籌,將那如被捆縛的魔鬼所發出來的聲音鎮壓下去。
喂喂,我說夫人,你說的拯救,莫非就是這個?
我隱約察覺到情況似乎不妙,一臉黑線的看著旁邊的耶裡斯夫人,難道你就沒有事先判斷一下我的實力再做出請求?我真的有這個能力嗎?不過現在似乎也無法回頭了,只希望那貌似代表正義一方的歌聲主人,到時候能幫上一把,雖然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漫長的階梯,也總會有盡頭,聖潔的歌聲,還有魔鬼般的咆哮,就彷彿是擰成一根的魚線,將我們兩個引至終點。
這是一個空蕩的圓形大廳,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位於中央那個巨大的血紅祭壇顯得特別醒目……
這是一個極其詭異的祭壇,上面刻著道道繁雜的凹槽,組成一個圓形的巨大魔法陣,鮮紅欲滴的鮮血緩緩在凹槽上流淌著,散發出邪惡至極的氣息,祭壇正中央是一塊高高豎起的石板,石板上釘著一具綠色的骸骨,流淌在凹槽魔法陣上的鮮血,紛紛聚集在此處,組成一條條粗大的血鏈將骸骨緊緊的束縛著,骸骨上空,則是瀰漫著一條條如同墨汁般的黑霧,這些黑霧不斷的掙扎著,扭曲著,時不時形成了一巨大的骷髏頭,那尖銳駭人的咆哮聲,就是從這個由黑霧構成的巨大黑色骷髏頭裡所發出來。
而在祭壇邊上,一個小小的角落裡,一個雪白的女孩,全身散發著朦朧的微光,臉上的笑容帶著讓人驚心動魄的聖潔與美麗,這是如詩一般的景象,只有在畫裡才能勾勒出來的完美,此時就出現在我面前。
女孩似乎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依然保持著跪地祈禱的姿勢,那美麗的歌聲,就是從她嘴裡面緩緩的唱出,那能凈化靈魂的曲調,正輕輕的撫慰著祭壇上空的龐大黑霧,卻似乎有無法完全壓製,讓它時而安詳,時而暴躁。
「夫人,這該不會就是你的丈夫吧……」
我僵硬的扯著嘴皮,指著中央石板上釘著的骸骨,無論如此,這似乎也不是我所力所能及的事情啊。
「噢,是的,上帝呀,他就是我的丈夫,我最愛的亞歷山大.爾奇頓,噢,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會遭到如此的不幸,你的痛苦,即使我在沉睡中也能感受得到,我的亞歷山大,究竟是誰,是誰能將所向無敵的你囚禁,連靈魂也不得安息……」
耶裡斯夫人雙手掩面,似是不忍,但是卻依然堅強的看著她的丈夫,將他所受到的痛苦烙印在心中,清澈的淚水不斷的從她指縫裡流了出來,眼神和語句裡所透露出的濃重的悲哀與痛苦,絕對不是能裝出來的。
「可是我該怎麼就呢?你可不要告訴我要打敗那團黑霧……」
雖然耶裡斯夫人的確很可憐,但我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才行吧,要不,可憐的人數又要增加一個了。
默默的搖了搖頭,耶裡斯終於從祭壇上面收回了目光,她面向著我,仔細的看著,眼神裡透露著一絲意義不明的信息,可以用「十分複雜的眼光」來形容。
「吳凡先生,首先,我要感謝你能答應我無禮的請求,陪我走到這裡,你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勇士。」
「哪裡,能為耶裡斯夫人盡微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我公式化的敷衍了一句,心裡暗道來了來了,又是好話說在前頭的模式,學生時代有著無數次在教師辦公室喝茶的經歷,讓我瞬間警惕起來。
「請放心,方法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麻煩。」
耶裡斯看我緊張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
「看見了嗎?在祭壇的四周,著五個很小的凹槽,只要將五種寶石鑲嵌到裡面,然後再將地上的魔法陣摧毀,就能拯救我丈夫的靈魂了……」
原來是這樣,聽起來似乎很簡單的樣子,我再次確認了一遍,似乎什麼等級的寶石都行,也沒有固定的順序的樣子,什麼嘛,這不是很簡單嗎?確認好步驟以後,我樂悠悠的朝第一個凹槽跑了過去,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耶裡斯夫人那悲傷,不忍,卻又決絕的眼神。
將五個凹槽鑲滿五種不同的碎裂寶石以後,我還感嘆了好一會,幸好她是遇上我這個暴發戶,要不然普通的冒險者還不一定能湊齊五種不同的寶石呢。
接下來是破壞魔法陣吧,這個簡單,法拉也告訴過我,只要將地上的陣型給破壞掉就行了,「大多數」時候被破壞的魔法陣是不會爆炸的,呃……我記得他的確是用過大多數這個詞來形容,所以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隨手拿起一根最廉價的軍刀,我用力的在地上淌著鮮血的凹槽上砍著,這些凹槽彷彿受到了魔法的加固,堅硬的不得了,看著短刀上的耐久蹭蹭的往下掉,我心裡滴的血都快比凹槽上的還要多了,法拉這傢夥臭屁,還說魔法陣容易破壞,要知道這白板的軍刀修一修,也得要好幾十個金幣呀!等會得找耶裡斯夫人報銷去。
等一把全新的軍刀耐久幾乎歸零以後,地上的凹槽才被我劃破一個口,剎那間,整個血紅的祭壇血光大作,原本靜靜的被釘在豎起的石台板上的骸骨,也開始逐漸的顫抖起來,上空的烏雲不斷的從它的頭頂上注入,捆縛著它軀體的血鏈,也正以肉眼能察覺到的速度縮小著。
「耶裡斯夫人,似乎有不對勁呀,我們還是快點跑路吧……」
我獃獃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這絕對是大BOSS降臨前的情景吧,別以為我這個有著多年GAME經驗的宅男好欺騙。
「嗯,的確不對勁,因為還少一樣東西……」
在我身後的耶裡斯夫人說道,下一刻,還未等我驚訝的回過頭來,一雙強而有力的雙手,就箍住我的頸項,將我整個人慢慢的提起來推向祭壇中央。
「耶裡斯夫人,你……」
我艱難的回過頭,箍住我脖子的正是耶裡斯夫人,實在無法相信那雙纖細柔弱的手,竟然能將我整個人提起來,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我似乎還無法掙扎開來,這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啊,難道她有野蠻人的血統?
「對不起,對不起……破壞祭壇,並不能拯救我的丈夫,只有……只有犧牲你,才能真正讓他復活……請原諒我這個自私自利的惡毒女魔鬼,我只是……我只是想救我的丈夫而已,哪怕是下地獄,受到那最嚴厲的責罰……」
耶裡斯夫人流著愧疚悔恨的淚水,泣不成聲的說道,她把眼睛偏過去,躲開了我直視質疑的目光,彷彿堅定的朝祭壇中央走去。
「我不明白,據我所知,你是被你的丈夫所殺的吧,為什麼還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如果可以的話,能滿足我這個將死之人的疑惑嗎?」
我嘆了一口氣,被提在半空的身體終於死心了一般,放棄了無謂的掙扎。
耶裡斯夫人的腳步微微一滯,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知道這種極為隱私事情,不過,她很快就繼續邁出了腳步,就算他知道的再多又能怎麼樣呢?
「是的,當他決定要殺我的時候,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心中充滿了痛苦和怨恨,但是……」
她語氣一頓,聲音變的如同熱戀中的少女般的喜悅與柔和。
「但是,隨後,我知道,他不是為了上帝而殺我,而是為了我而殺我,那一瞬間,我想,沒有人能體會我心中的喜悅與自豪。」
「什麼意思?」我被耶裡斯夫人繞口令似的句子弄糊塗了。
「你畢竟只是年輕人而已,無法體會到裡面的本質,對不起……對不起……」
她這句話有點混亂,但意思很好理解,因為她現在正要將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扼殺。
「我親愛的丈夫,亞歷山大,上帝最忠實的信徒,我想沒有人比他更虔誠,哪怕是教皇!雖然他愛我,但是我從來沒有敢去想過,自己能在他信仰所填滿的心裡佔有哪怕一點點位置。」
但是,那一刻,在他手中的刀刺入我胸膛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的淚水,我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了從來沒有奢望過的愛……還有悔恨,那一刻我才懂得,他並不是因為我觸怒上帝的行為而殺我,而是為了讓我死後能得到救贖,他愛我,比起被愛人所殺的我,親手殺死愛人的他更加痛苦,更加悔恨,只要想到這些,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怨恨,還有什麼理由不愛他……」
耶裡斯夫人用激昂的語調,大聲的宣洩著自己內心的幸福。
因為觸怒上帝的行為而殺死,和為了讓死後的自己能得到救贖,這兩者之間就結果來說雖然是一樣,但是所代表的感情卻有著本質的區分,耶裡斯夫人似乎就是陶醉在自己終於能在丈夫的心目中佔留一份席位的那一瞬間,這一份感情是如此的天真、純粹與投入,亞歷山大,你真是何其幸福,又何其不懂得珍惜啊。
「耶裡斯夫人,你的感情真的很令我感動,亞歷山大大人一定會為擁有你這樣的妻子而感到自豪,如果是為了保衛這一份感情的話,我寧願付出很多……「
我默默的說道。
「但是,卻絕不包括自己的生命……!!」
在耶裡斯夫人還沒從我這一句話中回過神的瞬間,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經將她整個人橫撞飛了出去。
「很抱歉,我也有自己的目標,有自己所愛著的人,所以我不可能將自己的生命,來圓你的夢想。」
我讚許的摸了摸一旁趕過來的小雪的毛絨腦袋,冷冷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耶裡斯夫人,隨後,劇毒花藤,還有其他四隻變異鬼狼,懶烏鴉,橡木智者,也全都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對於耶裡斯夫人的請求,我本來就抱著很大的警惕,但是從她身上並沒有找出一絲破綻,所以我也一直保持著一副無心的樣子,但是其實剛剛下來,我就已經暗自將它們召喚了出來,媽媽的教導果然沒錯,沒事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