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表哥?
寧羽飛只希望自己是幻听了,要不然……他、他就要沖破玻璃的保護跳下去了啊!
然而……老天爺終於開眼,準備徹底劈死他這個腳踏三條船的渣渣了。
如同電影的慢動作回放一般,寧羽飛轉頭,看到了站在烈日朝陽下卻冷凝如冰的俊美男子。
——真的是謝璟!
寧羽飛只覺得一口涼氣直灌進血液里,所到之處結了一層又一層的冰霜,讓人瞬間從炎炎夏日摔到了寒冬臘月,這巨大反差,心髒不好的真會一口氣上不來,給活生生凍死!
寧羽飛沒凍死,但深深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偌大的停機坪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太子殿下的右手仍舊搭在了寧羽飛的腰上,寧羽飛整個一定格畫面,動都不動,謝璟在他們對面,因為逆著光,神態看不清,但修長的體型僵硬到了如同深淵中萬年寒冰塑成的冰雕。
沒人說話,沈凌煜扔下那一句話後,再沒任何人開口。
寧羽飛是不敢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下……徹底兜不住了吧!
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這麼空曠的場景,這麼明媚的陽光,太子殿下親他的時間還不短,他沒反抗沒推開,甚至……到現在都還貼在沈凌煜的懷里。
寧羽飛腦子再不靈光,但看到這個場景,也能想明白。
這八成是太子殿下刻意安排的,故意把他叫來,故意把謝璟引來,故意親他,然後讓議長看到。
船翻了,翻得毫無征兆。
寧羽飛設想了無數次,但真正面臨這個時刻了,他從最初的驚恐害怕中緩過神來後,滿心滿肺就只剩下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棄了。
這下好了,不用犯愁‘分手’說不出口了。
這下好了,誰死誰活都不是他說了算了。
這下好了,他這個腳踏三……啊……暫時是兩條船的男人終於要嘗到應有的報應了!
寧羽飛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便是謝璟一槍斃了他,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是,讓他意外到不能更意外的是……
謝璟沒有震怒,沒有質問,甚至是連一句話都沒說,他沉默地轉身,如同什麼都沒看見一般,抬腳離開。
只是走遠的身影在灼灼烈日下寂寥到了讓人心慌的地步。
就好像他走向的不是下樓的升降梯,而是玻璃外的空蕩虛空,一步踏下去,生死永恆。
寧羽飛心髒猛的一顫,瘋狂涌上來的愧疚讓他心酸到不能自已,他忍不住向前走了走,眼看著要追上去了,沈凌煜卻猛地拉住了他的手,力氣大到如同鋼鐵制成的手銬,容不得他再前進一步。
寧羽飛猛地回神,停下了腳步,他不能追上去,追上去能說什麼?又能解釋什麼?謝璟看到的都是事實,都是真相,完全不是誤會,所以,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只是停下來了,寧羽飛的心里也如同打翻了油鹽醬醋,品不出到底是個什麼味,只剩下一片惶惶然。
沈凌煜死死地盯著謝璟離開的背影,金色的眸子里一片陰霾。
真是耍的一招好手段啊謝璟,充分利用了寧羽飛的心軟。
沒錯,他故意策劃了今天的‘偶遇’,為的就是徹底在謝璟面前揭開他和寧羽飛的關系,他要看謝璟震怒,要看謝璟失態,要看這完美的狐狸露出真面目!
可是……他選擇了離開。
不發一言,不出一語,在看到了這樣無法回避的事情之後,他選擇了安靜地離開。
裝出那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做出那種卑微到毫無底線的態度,像個失去了全世界的失敗者一樣狼狽地逃開。
多麼可笑?他謝璟,大榭侯爵府唯一的繼承人,內閣議會的掌舵者,掌控著整個帝國過半的權利,擁有了無數人幾生幾世都不敢想的巨大財富的男人,竟然會露出這種崩潰到再無所戀的模樣。
惺惺作態!
他缺什麼?謝璟他到底還缺什麼?從出生到成年,從家世到家庭,從親人到友人,他擁有的東西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要和他搶!他生為皇子卻一無所有,有父有母卻從沒被關愛過哪怕一天,這世上他唯一想要握住的只有寧羽飛的手,可是連這點兒僅存的也有人要搶走。
這個人還是謝璟——一個從出生就什麼都不缺的人!
憑什麼?沈凌煜的神態陰沉的似是能滴下水來,你有什麼資格來和我搶!
心里的嫉妒、不甘、憤懣逐漸發酵,混雜到一起散發著詭譎的味道,若是細細品味,就會意識到這是鮮血、是殘酷、是恨不得讓一切都變成焦黑色的毀滅之欲。
寧羽飛陡然回神,有些膽怯的看向身邊的男人︰“凌、凌煜哥……”
太子殿下眯了眯眼楮,瞬間將心底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去︰“小飛,不要心軟。”
寧羽飛怔了怔。
沈凌煜按住他肩膀,低頭望進他眼中︰“謝璟離開你一樣會活得很好,他照樣是侯爵府的繼承人,照樣是內閣議長,照樣是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所以你不需要愧疚,沒必要心軟,不要忘了四年前的事,不要忘了那段壓抑痛苦的日子,和他在一起,你不可能快樂,不可能幸福!”
寧羽飛聽著這番話,腦中閃現的是在分手三年後支撐不住徹底崩潰的謝璟,那個憔悴到如同失去了靈魂,只等著死亡的謝璟,那個明明擁有了全世界,可偏偏因為他們的分手而狼狽到了失去了一切的男人。
那樣的謝璟,太子沒有見過,所以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寧羽飛親眼所見,那畫面刻在了腦海里,完全揮之不去。
所以……這不是他心軟不心軟的問題,而是他不想因為自己而毀掉他,不想好不容易的救贖又成了插進心窩里最殘酷的一把利刃,這樣反復折磨,謝璟受得了嗎?
寧羽飛連設身處地想一想的勇氣都沒有。
他默不作聲,沈凌煜耀眼的金眸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那股子從心底蔓延上來的苦澀在眼中暈染開來,似乎快要化成液體落下,那不是淚,而是能夠侵蝕心髒的強烈腐蝕劑。
寧羽飛強壓住心髒處的澀痛,艱難地開口︰“對不起,凌煜哥。”
“不要對我道歉!”沈凌煜驀地大力抱住了他,埋在他脖頸間呼吸,聲音狼狽不堪,“小飛,別說對不起。你忘不了沒關系,你放不下也沒關系,哪怕你現在還喜歡他,都沒關系,我都知道,我全都明白,是我晚了一步,我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承認自己錯過了,但是求你了,不要再回到他身邊,不要再折磨你自己……如果再讓我看到你那麼絕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寧羽飛整個身體都僵了僵,本就一片苦澀的胸腔里再度彌漫了更多的酸楚。
腦中斷斷續續的有畫面在閃爍著,在那樣孤立無援那樣絕望不堪的日子里,沈凌煜一直陪在他身邊,用著自己尚且不算強大的臂膀為他撐起了一片天,用著那股子偏激和執念不要命一般的守護著他。
他為他差點死了,他為他連命都不要了,他為了他寧願放棄所有,甚至是……與他一直渴望的家人為敵。
寧羽飛閉了閉眼,拼勁全力才能壓住那拼命涌上來的酸澀,只是聲音里也難免顫抖了︰“凌煜哥,我們不說這些好嗎?我們……在約會呢……”
他故作輕松的說著,沈凌煜緊緊抱著他的手臂逐漸放輕鬆了。
寧羽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說起來,我們今天來這里是做什麼的?”
雖然明知道沈凌煜是故意讓他和謝璟撞到,但他不想拆穿,所以遞出來一個台階,讓兩人能一起走下來。
過了半響,沈凌煜才緩緩放開了他,嘴角的揚起,帝國瑰寶的笑容徐徐綻放,撇去了陰霾和森冷,明媚的甚至比頭頂的陽光還要奪目︰“想送你一個東西。”
寧羽飛調整著心情好奇道︰“什麼?”
沈凌煜握住了他的手︰“走,一起去看看。”
他們就這樣手牽手的走下了升降梯,一想到剛才議長獨自一人從這兒下去,寧羽飛的心里就是一陣密密麻麻的疼。
不過他不想再讓太子不高興,所以打起精神,認真地和他閑聊著。
樓下一個頗為壯麗的拍賣場,從上而下走來,華麗到目不暇接,無數濃烈的顏色相踫撞,勾勒出一幅濃墨重彩的恢宏之景,這是非常後現代的裝修風格,極盡繁瑣極盡奢華,但卻完美的將人心底那浮夸的奢侈欲念給勾了出來。
畢竟,來這兒就是花錢的,金錢揚灑間,揮斥的是人心對炫耀的病態滿足。
當世儲君來這兒是會引起轟動的,但好在這種高端場所都有嚴格的保密措施,太子坐了左前方的一個雅座,隔斷是從內到外的全透明,但從外向內看又是一片銀白色,壓根看不到里面坐了誰。
這樣的雅座有四個,恰好成對角線,內場兩個,中場兩個,寧羽飛和太子是坐在內場的,但寧羽飛有種感覺,同在內場的那個雅座中坐著的可能是議長大人。
這個設想在拍賣會開場過半,主持人拿出了一個瑰麗華美的卡納羅之心後,寧羽飛百分百確定了。
卡納羅之心是非常特殊的一種寶石,它出產自卡納羅星系,奇妙的是它只存在於行星的最中心,開采難度極大,極為珍稀,更加重要的事,這種寶石有著一股奇妙的力量,對于走向中年的人有著微妙的延緩衰老的作用,雖然效果很輕微,而且也只是對容貌肌膚有效,仍舊使這寶石成了趨之若鶩的寶貝,只要一出現,必然被價格高到超乎想象的地步。
再過不久是沈天燻的壽辰,想必謝是來為母親準備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