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五十分。
三十三號區域,地下暗堡。
不久前,封不覺和黎若雨被一隻使用鎖鏈的奇特惡靈給盯上,被迫退入了此地。
那隻惡靈的移動速度和攻擊範圍都很均衡,以至於覺哥和若雨無法找到繞過它的方法。於是,他們只能朝著暗堡深處不斷前進,找尋其他的出口。
“哈啊……哈啊……”一陣奔跑過後,封不覺大口喘息著,坐倒在了走廊的牆邊,
若雨見狀,一言不發地在他的身邊坐下,不過她的呼吸卻顯得相當平穩。
“餵……你不是吧……”封不覺喘上一口氣來,吞了口唾沫,說道,“跑了那麼久……居然還是面不改色?”
“是你的體力太差了。”若雨冷冷回道。
“哈?”封不覺聽到這話都震驚了,“你開玩笑啊?”
覺哥很清楚,雖然自己的體能及不上職業運動員的水平,但比起一般人來,已算是相當優秀的了,所以若雨的解釋根本無法令他信服。
嘶呤——嘶呤——
忽然,走廊的另一端,遠遠傳來了一陣森然的怪響,聽上去……恍似有某種金屬物體正在地上拖行一般……
“靠!這麼快就追來了。”封不覺鬱悶地道了一句,並咬緊牙關,再度站了起來。
“你實在跑不動的話,我可以扶著你跑。”若雨也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用!”這兒可是現實世界,覺哥身為一個男人,是不會輕易接受這種提議的,“來,這邊……”說這話時,他已順勢拉住了若雨的手,朝著怪聲傳來的反方向跑了出去。
“哈啊……哈啊……可惡……”一邊跑,覺哥一邊還在念叨,“……這算什麼呀……哈啊……事情究竟是……哈……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啊……”
“其實……這狀況也不算太糟吧……”若雨接道。
“喂喂……你那種態度是什麼意思啊……”封不覺轉頭看了若雨一眼,“就算死在這兒,但只要死在一起就無妨是嗎?”
“你少臭美。”若雨果斷使用厭惡的語氣回道,可她的眼神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二人說話間,已跑出了相當一段距離。很快,前方便出現了走廊的盡頭。
當然了,這並不是條死胡同。在那盡頭的上方,還有一扇方形的活動門;與其相鄰的牆面上也有簡易的木架,可當梯子攀爬。
“你先上,我斷後。”還未接近那邊,封不覺便開口說道。
“不,你先上。”若雨立即否定了覺哥的提議。
“這你爭什麼啊?你又沒穿裙子。”封不覺道。
“廢話……”若雨回道,“你怎麼斷後?用喝空的礦泉水瓶和多餘的手電筒去砸那惡靈嗎?”
“靠!說得好像你後上就有辦法應付一樣。”封不覺道。
若雨聞言,二話不說,掏出了腰間的配槍,瞄準了高處的活動門。
砰砰——
兩聲槍響過後,那門打開了……
“餵……”封不覺看著那正在冒白煙的槍口,“黑貓警長……你這把……是仿真的吧……總不會是……”
“少羅嗦,給我上去。”若雨蠻橫地打斷了覺哥,並推了他一把。
封不覺也知道,這種時刻再糾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木架,然後一肘子頂開了活動門,並用一個後翻動作翻到了上面那層。
若雨的行動亦很迅速,在覺哥頂門的時候,她已經爬上木架了。不多時,封不覺就把她也拉到了上面的那層。
這一層的空間比較狹窄,前方不遠處就是一段石階,階梯呈一種螺旋向上的趨勢。
嘶呤——嘶呤——
那催命之聲旋即就從下方響起,二人無暇休整,站起身來便拾級而上。
“今天早些時候,曾有個帥哥如是說……'咱倆回家吃點夜宵早點睡',而他女友卻回答'我想留下,似乎會發生很有趣的事',”封不覺邊上樓梯邊吐槽著,“不知你還記不記得這事兒?”
“你想被我一腳踹下去嗎?”若雨再度用問題回答了他的問題。
“好吧,你贏了……”
轟——
突然,從他們腳下傳來了一聲巨響,以及一陣明顯的震動。
“呵……”封不覺乾笑一聲,“那傢伙好像撞破天花板跳上來了。”
“笑什麼笑,快走!”若雨拉著覺哥的胳膊就往上跑。
封不覺真沒想到,這姑娘到了這會兒還能有如此充沛的體力,其速度和力量簡直讓覺哥懷疑這是在遊戲裡……
接下來的十分鐘,他們以一種參加登樓比賽的速度快速攀登著。
就在覺哥感覺自己快要脫力之時,一道月光……進入了他的視線。
“出口嗎……”封不覺心中念道,他之所以會這樣想,主要也是因為他現在正處於腦部嚴重缺氧的狀態,否則他早就該想到……有個地方不對勁兒。
“呼……沒路了。”踏完了最後幾級台階,若雨停下了腳步。
封不覺稍稍落後於她,不過也就兩步而已,很快他便與若雨並肩而立。
然後……覺哥就笑了,大笑。
他這是在嘲笑自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本來也已經接不上氣了)。
“哈哈哈哈……”覺哥搖著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哈哈哈……我早該想到的,爬了那麼久……高度早就超過地面了。”
原來,此時他們二人已來到了一座瞭望塔的塔頂。
從這裡,可以將整個嘉年華的景色盡收眼底。而這也宣告著,他們已失去了逃脫的路徑。
若是在《驚悚樂園》的遊戲世界,封不覺自然可以毫不猶豫地從塔頂跳出去。但在現實世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從這種高度的塔上躍下,勢必會摔成肉醬。
“呵……你說那個惡靈追上來還要多久?”封不覺乾脆背靠牆坐定,透過塔內的窗戶,抬頭仰望夜空。
也不知是在何時,天上的烏雲已不再那麼濃了,月光再度變得明晰起來。
“那很重要嗎?”若雨又一次乖巧地坐到了覺哥的身旁,有意無意地朝他靠了靠。
“你說得對……”封不覺用釋然的語氣接道,“管它呢……”
兩人隨即便陷入了沉默……
他們靠在一起,看著相同的月色,猜著對方的心事……
在這個時刻,他們的心裡再容不下什麼別的東西。身後那追命的惡靈,好似已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忽然覺得,留下的決定……還不錯。”片刻後,封不覺打破了沉默。
“為這片刻的良辰美景,你便死也無憾了嗎?”若雨念道。
“你少臭美。”封不覺學著對方先前的語氣,來了句相同的對白。
“呵……”若雨輕笑,“對了,大文豪,你都快死了……有沒有興趣作首詩什麼的?”
“哈?”封不覺轉頭看向了若雨。
這一刻,二人的臉離得是如此近,近到都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了。
“呵呵……”覺哥好像想到了什麼,訕訕一笑,重新抬頭看向了夜空中那輪明月,“那日我借古人之詞,隨口在安大小姐面前吟了幾句,竟讓你如此在意嗎?”
“誰在意了……”若雨偏過頭去,聲音漸低。
“好吧好吧,這是我本行,張口就來啊……”封不覺往後靠了靠,趁勢挽住若雨的肩膀,搖頭晃腦道,“滿月輕搖,夜色晴朗。獨行路上,追憶時光。吾之摯愛,猶在身旁。湖面之上,滿月隨波,悠悠蕩漾。伊人猶在,曾記多年,懷中淺笑,如沐春光。奈何愚鈍,心意徬徨,明日幾何,前路茫茫。予情何痴,吾意何狂,其情雖斷,仍不能忘。往日情思,掠影浮光。恍若飛鴻,停駐不往。”
若雨聽完,顯得有些疑惑:“這是為我作的嗎?”
“不是啊,這是我寫給前女友的。”封不覺一臉淡定地回道,“當初她就叫我作詩你知道吧,然後我就像這樣把《moon_on_the_water》的歌詞翻譯成中文來忽悠她……”他頓了一下,“所以說啊,我對女人作詩,多半都是在扯淡,你不必太在意什麼石上花間……啊!”
他還沒把話說完,若雨就順著台階的方向,一腳將其踹了下去。
什麼是作死……這就是作死,教科書般的作死。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封不覺在處理戀愛關係時的很多行為,都是正常人難以容忍的,也只有黎若雨……揍歸揍,就是不分手。
“啊呀……啊呀……”封不覺滾了一段後,便繃直身體止住了落勢,不過他身上也已經是遍體鱗傷了,“嚯……”他疼得嗷嗷直叫,並抬頭衝上面吼道,“有這個必要嗎?有這個必要嗎!”
客觀來說……有……不過那不是重點。
嘶乒——嘶乒——
鎖鏈在階梯上拖動聲音,這時從階梯下方的陰影中傳來。
封不覺明白……那催命的惡靈,終究是來了。
“切……”覺哥當即翻身而起,快步衝回了塔頂,他跑到了若雨面前,舉臂抓住對方的雙肩,一臉認真地說道,“黎若雨!”
“幹什麼?”若雨瞪著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封不覺接道。
“哦……”若雨的反應很是平淡。
“不過我覺得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所以……”
【嘿嘿嘿……好了,到此為止。 】猥瑣的笑聲,透過廣播再次傳遍了嘉年華的每個角落。
【恭喜正在聽廣播的各位……】伍迪笑道,【此時此刻,有人掃描到了第三十三塊糖果,也就是說……你們活下來了。 】他的笑聲顯得無比蕩漾,【嘿嘿嘿……我正式宣布,驚悚樂園之萬聖大冒險,就此落下帷幕。 】
“你要說什麼?”若雨可不管那些,她盯著覺哥追問道。
“嗯……”封不覺剛才的氣勢在頃刻間便煙消雲散,“那個……今天的風兒好喧囂啊……”
下一秒,他又被踹下了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