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離婚。”陳玉鳳專門停下來,說:“你們將來長大了也要結婚,萬一遇到丈夫打人,只要有一次就要離婚,即使男人跪著求原諒也不行,明白嗎?”
“沒用的,我提過好多次離婚,團部全給打回來了。”王麗媛要唱反調。
這時陳玉鳳其實很生氣,但她反問王麗媛:“團部打回來你就怕了嗎,為什麽不起訴到軍法?”
“軍法我也起訴過,但蕭勝每次都會認錯,所以軍法也是以協調為主啊。”王麗媛喘息著說。
“你有沒有離婚的意願?”陳玉鳳忽而松開了王麗媛,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王麗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陳嫂子,蕭勝是個魔鬼,我隻想擺脫他。”
這其實也是很多被家暴的女人的共同期望,在別的女人面前溫文爾雅,熱情開朗,體貼溫柔的男人,回到家就會變成像魔鬼,這時妻子隻想擺脫他。
甜甜和蜜蜜正在努力的,要把王老師撐起來,陳玉鳳看倆丫頭實在扶不起來,把她給撐起來了:“只要你心思堅定,這個婚,我幫你離!”
“去保衛科沒用的,他們只會勸解,調節!”王麗媛說。
“不不,這回你跟著我,肯定有用!”陳玉鳳說。
如果受到家暴,驗傷是必須走的程序,到保衛科登記,等公安來做記錄,然後再到醫院,見了醫生,陳玉鳳也是專門提醒,讓醫生把王麗媛身上的淤青全部記錄在本子上,這一翻才發現她不但有今天挨了打的傷,腰部,尤其是小腹,全是淺黃色的斑駁痕跡,那屬於散不掉的陳年舊傷。
普外科的醫生是個女同志,跟王麗媛挺熟,抽空對陳玉鳳說:“她婆婆在咱們醫院食堂工作,經常帶她來輸液,王老師遠嫁嘛,娘家人幫不了忙,我經常拿她勸我閨女,千萬不敢遠嫁,要不然,她就是下場!”
可見,醫院的人都知道王麗媛天天挨打。
當然,各行各業都有喜歡打女人的男人,不過別的行業想離婚容易,但在部隊有一條,軍人的婚姻,必須軍人一方同意才能離婚,除非軍人犯有重大過錯。
可打老婆他會否認,或者說自己只是在吵架的時候手重了點,下回一定會改。
在別的方面他只要不觸犯紀律,又怎麽能算重大過錯。
一般喜歡打女人的男人,表面上還都特別斯文呢。
就比如蕭勝,他在齊彩鈴面前不就溫柔體貼,又熱情如火的?
這一早晨,陳玉鳳得接待公安,陳述事情經過,倆孩子跑前忙後,一個給王麗媛晾開水,一個給她擦鼻子,輸液時,甜甜一直握著王麗媛的手,安慰:“王老師,不要怕,有我媽媽呀,我媽媽在就好啦。”
王麗媛看的深遠,其實特別悲觀,因為陳玉鳳現在帶著她走的這些程序她全走過,離婚沒那麽容易,很可能在應訴期她就會被打死,除非拋下她熱愛的幼師工作,從軍區逃出去,可逃出去以後呢,用蕭勝的話說,找不到她,他就會動用一切關系,搞死她爸她媽。
她家在北方一個小縣城,父母都是普通職工。
蕭勝是個軍人,雖說表面上不敢犯啥錯誤,可他叔叔蕭定天是個吃黑白兩道的,她要真跑了,蕭勝肯定會讓他叔叔對付她父母的。
所以被家暴了,不是她不想起訴,不想離婚,而是她想要父母的安全,就不敢擺脫蕭勝。
這時液體快輸完了,當然,王麗媛的心態也轉變了。
她現在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想的是即使蕭勝把她折磨死,只要他不報復她的父母,她就無所謂。
所以看陳玉鳳出了門,她就拔下針,想走了。
但陳玉鳳一直盯著她的,哪會讓她走?
走廊上,陳玉鳳厲聲問:“王老師,你要去哪兒?”
“我……陳嫂子,沒用的,我逃不掉的,你讓我回家,好嗎?”王麗媛說。
陳玉鳳剛剛送走公安,正在整理和門診病歷簿。
反問:“我在軍區給你找個安全的住地,而且我保證蕭勝不敢追來,也不敢找你爸媽的麻煩,你願不願意去?”
王麗媛身體一僵:“軍區真有那種地方?”
一是工作要繼續,二是蕭勝不敢找她父母的麻煩,這兩樣,在王麗媛看來是辦不到的,因為即使她搬到宿舍,八一賓館,或者在外面租房子住,蕭勝也會找領導協調,調節,把她拉回去的。
她不相信軍區有個地方,真的能保護她的安全。
“走吧,我還真知道那麽一個地方。”陳玉鳳說。
那個地方是哪兒呢,坐著公交車,帶著王麗媛,陳玉鳳到了師級家屬院,跟保衛科自報家門,說找馬琳。
可一聽馬琳,王麗媛要跑了:“陳嫂子,你這是要害我吧,馬處長可是咱們全軍區最凶的女人,她向來只會罵人的,怎麽可能幫我?”
“但如果有馬琳幫你,蕭勝還敢不敢來找你?”陳玉鳳反問。
軍區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馬琳,蕭勝當然不敢。
可馬琳那麽大的領導,那麽凶,會幫她嗎?
王麗媛想跑吧,陳玉鳳拽著她。蜜蜜還抱著她的腿:“王老師,你就信我媽媽,信馬奶奶,好不好,她肯定會幫你的。”
甜甜抿著唇,看著這一切,雖然不知道事情具體會發展成什麽樣,但她把一切看在眼裡,至少在此刻,她已經有了反抗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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