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才從戰場上回來不久,前七年一直呆在戰場,審美還沒變過來。
可在女店主眼裡,陳玉鳳就是土氣啊,尤其那兩條大辮子,土的不行。
女店主也是好心,她燙的是大波浪,撫撫自己的大波浪,就說:“兵哥,如今城裡女人時髦的都是燙頭髮,你愛人這兩條辮子啊……”
但她還沒說完,韓超立刻拽過陳玉鳳,說:“鳳兒,咱們走。”
倆娃的衣服雖然買著了,但也著了一場氣。
人和人的好不好看,洋不洋氣在於比較,兩條大辮子在鄉下是美的,但進了城就是土氣,就是不好看,出了服裝店,放眼望去,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女同志,十個裡頭,有九個是大波浪。
這時正好路過一家理發館,一家人轉頭往裡看,就見裡面坐了七八個女同志,一人頭上罩一個大玻璃罩子,煙霧繚繞的,一看就是在燙頭髮。
韓超悶了會兒,說:“鳳兒,不行咱也燙個發吧。”
雖然他覺得辮子更好看,但他並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的妻子土氣。
既然城裡流行燙發,不行就讓妻子燙一個。
而就在這時,蜜蜜又開始鬧了:“媽媽,我不喜歡大波浪,油乎乎的,你看牆上那張照片,那個卷卷的短發,多好看啊,我要你剪成那樣。”
牆上有張照片,上面是個外國女人,一頭短發,卷卷的,確實挺好看。
不過陳玉鳳有些猶豫。
她要剪成這樣會好看嗎,還有,韓超願意讓她剪頭髮嗎?
從小,雖說倆人很少說話,但陳玉鳳留辮子全是為了韓超,因為他喜歡她的長辮子,記得有一回,鎮上來用辮子換大豆的貨郎,她剪了長辮子換大豆吃。
當時韓超沒說什麽,但那年他自己墾荒,在河邊種了一畝地的大豆。
第二年,隔三岔五就讓王果果炒兩斤給她送來。
後來陳玉鳳就不敢再剪頭髮了。
按理,要為了韓超高興,陳玉鳳不該剪頭髮的。
但她旋即決定了,這回聽蜜蜜的,這個頭髮必須剪,而且要剪短。
畢竟她上首都是為了改變自己,也是為了改變倆孩子的命運,要她在韓超面前連自己的腦袋都做不了主,要聽他的,還怎麽改變孩子的命運?
當然,要這臭男人敢反對,陳玉鳳就帶著倆娃,明天一早搭著班車回老家去。
作為女人,這點自主權她必須從韓超那兒爭過來。
要不然,她上首都後還打算要自己做點小生意的,要事事聽他的,他不讓她做,難道她就不做了?
“就聽蜜蜜的,咱們剪個短發。”她說。
話音才落,陳玉鳳就見韓超兩目驚愕的望著自己,但好半天,他唇抿直線,卻一言未發。
剪頭髮嘛,特別快,哢嚓兩聲,辮子已經落地了。
不過據說還需要燙一下,才會有照片上的效果,於是陳玉鳳的頭上也被理發師綁了一頭的卷子,罩上了一個大桶。
雖說早晨走的時候天色還早,到首都的時候也才下午,但這一燙頭髮,天兒就到晚上了,當然,他們才到,回家也沒飯吃,所以韓超帶著倆丫頭,出去找了個飯館吃飯。
而陳玉鳳吃的則是從老家帶來的,婆婆烤的鮮花餅。
好在首都這地方,哪怕天黑了,服裝店還是開門的,所以燙完頭髮出來,陳玉鳳又找了家服裝店,挑來挑去,又給自己買了一條灰色的裙子。
妻子不但剪了頭髮,還買了條裙子,而在鎮上,除了齊彩鈴,別的女同志都是不穿裙子的,但韓超涵養不錯,愣是沒吭聲。
當然,書裡說,不僅陳玉鳳是齊彩鈴的對照組,韓超也是張松濤的對照組,因為張松濤幽默風趣,對妻子特別溫柔,關懷備至,經常給齊彩鈴搞浪漫。
而韓超則是個木頭人,大直男一個,完全不懂得體貼妻子。
不體貼就不體貼吧,只要他不反對她剪頭髮,並對倆娃好,陳玉鳳就覺得挺好。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她今天足足花掉了48塊。
這一算,陳玉鳳肉疼得慌。
但有些錢不能省,該花就得花,因為她雖然是頭一回上首都,但通過那本書,還算了解首都。
據書裡說,她之所以會成齊彩鈴的對照組,並非齊彩鈴刻意刁難她,或者故意使壞,而是因為她和齊彩鈴是一個鎮子出來的,齊彩鈴洋氣,她土氣,這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另一點則是,齊彩鈴總把倆繼子打扮的特別光鮮。
而陳玉鳳因為窮慣了嘛,習慣於省錢,舍不得給自己買衣服,也舍不得給孩子花錢,總把倆閨女打扮的特別土氣,這就又是一重鮮明的對比了。
不過這都不算啥大事,畢竟即使在軍區家屬院,人都是關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於這種小事上,別人或者嚼嚼舌根,又能說啥?
最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她爸陳凡世。
陳凡世走的時候,帶走了周雅芳幾樣古玩,先是說丟了,後來則說自己捐出去了,而等陳玉鳳一上首都,他和他現在的愛人就會來找她,並來談古董的事。
事具體怎麽談的,因為書裡沒有詳寫,陳玉鳳並不知道。
但是據說,陳凡世夫妻還會提一件事,就是給蜜蜜介紹一戶抱養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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