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鳳結了結舌,今兒她該高興的,可忍不住的,她的眼淚就滾下來了。
“是啊,大路,哥,你要回家,得從大路上回來吧,我但凡閑下來,就在這兒做針線,你要回來,我是不是一眼就能望到你?”她說。
韓超初時沒明白,卻又刷的回頭,望著妻子。
為什麽她執意要在此住一夜,因為這房子是她一磚一瓦,為他蓋的庇護所。
為什麽她要用三筐青蝦蘑菇去換個貨郎擔子,因為她知道她嫁的是個混蛋。
怕他轉業後繼續去當流氓,當混混,想給他謀一條生路。
而為什麽她日複一日,會坐在個大風口上做針線。
是因為只有坐在這兒,但凡他回來,她就能一眼看到。
這些如今聽起來可笑的事,都是陳玉鳳為了他,為了他們的小家,熬心瀝血的謀劃。
她笑著說:“你回來那天一幫嬸兒叔伯們都說你從小路上來了,可我知道你沒有,那天我一直盯著大路口呢,你都沒從大路口經過,怎會從小路來?但我盯了七年,沒盯住,你個沒良心的,費了我七年的眼睛,開著車回來了。”
然後,這個沒良心的不知道她曾多麽辛苦的等了他七年。
陳玉鳳呢,因為夢裡那本書,她什麽都不敢說,把一切藏在心裡,跟著他走了。
其後六年,她一直在努力,拚了命的想趕上他的腳步。
而就在最近,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但追上了韓超,甚至還在某些方面超過了他。
夫妻之間,據說當一方在各方面超越另一方後,因為眼界不同,也因為沒有共同語言了,漸漸的就會越走越遠,就像書裡的她和韓超,最終陌路。
而且書裡還說,這是很正常的,是個社會問題。
但陳玉鳳不覺得,她也不會。
韓超這個丈夫,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
是她苦等了七年盼來的。
她即使在某方面超越了他,也不會覺得有多驕傲。
畢竟是先有他跨過生死,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又歷盡艱難回到家,才有的她進城。
是先有他認認真真,兢兢業業的工作,從一個混混,變成了一個國家,部隊可以信賴的幹部,領導,她才有機會能去接觸到那些,能讓她變好的機會。
夫妻是個整體,他們力朝一處使,心往一處聚,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而這時,她也該圓一下自己那七年苦苦期盼的願望了。
她坐到了椅子上,輕聲問:“咱家的藍花楹好看嗎?”
“好看。”男人說。
她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他看一眼五月的藍花楹,此刻陳玉鳳好滿足。
她再指遠方:“這兒的晚霞,是不是比戰場上,比越國的好看?”
那是個兩側是高山的豁口,兩旁的山口上松柏參天,晴透了的天,即使日落西山後,它不會變黑,而會是一種,透明的,仿如鍍了金一般的藍色。
“好看,特別好看。”韓超說。
陳玉鳳往後一仰,靠到了丈夫大腿上,仰起頭,開起了每每提及,韓超都會炸毛,變成刺蝟的那個玩笑,她說:“我等了你七年,七年裡除非刮風下雨,每天只要閑下來,就坐在這兒做著針線等你,等你的時候就在心裡跟你說話,你雖不在我身邊,可住在我心裡整整七年,你對我那麽重要,我為什麽要拋棄你,去找個小鮮肉?”
韓超低頭看著妻子,看著她給晚霞染上兩酡暈紅的面龐,看著她彎彎的眉,看著她噙的月牙兒一般的嘴唇,和她盛著晚霞,盛著這世間一切美好的眼睛。
良久,他緩緩屈膝,跪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坦白了。
當初構思這個故事的時候,是因為聽了程響的《等你歸來》才有的靈感。
快完結了,不要吝嗇你的手指,誇誇我。
第144章 終篇
陳玉鳳再回指她已經泛了舊的屋子:“咱的家漂亮吧。”
“漂亮,特別漂亮。”韓超說著,把頭放在了妻子的大腿上。
仔細打量,她蓋的屋子真好看,青磚灰瓦,屋後有炫目的藍花楹,院前是花牆,矮矮的花牆上鋪滿了五月燦爛的春光,在這溫柔的晚風裡,暖,濃香馥鬱。
這是她一磚一瓦,給他蓋的家。
陳玉鳳捧著丈夫的腦瓜子,忽而一戳:“可你從戰場上回來,一眼都沒看,進門就張嘴要錢,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生氣。”
韓超驀然抬頭,望著似嗔似笑的妻子。
六年從戰場歸來,他張嘴的第一句話是,要拿走她手裡所有的錢。
當時她給了他三千八百塊,那是韓超戰場七年津貼的總合。
他當時雖說心裡愧疚,可沒有此刻的難過。
因為在此之前,他認為他在炮火硝煙中衝鋒,在冰雪荒原上狙守,在越國如履薄冰,拚了命賺得津貼回家,就是個合格的丈夫,他是家裡的頂梁柱。
但此刻他才意識到,家裡真正的頂梁柱根本不是他。
他戰場七年,是寄了津貼,可她沒有用過一分錢。
她自己賺錢蓋房子,替他謀後路。
在他歸來,在他一句溫言都沒有就提出要錢時,她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的鳳兒,從小他打架就躲在門後哭,他耍壞,她替他瞞著的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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