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上武課的時候被人打的昏過去了。”
錢多多來給雲昭送飯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
雲昭抬起頭看一眼錢多多道:”怎麽,還是一個人打四十四個?”
“沒錯啊,你上次已經教這孩子用用腦子,他沒有聽進去。”
“這就是男人的本性,他們會認為用拳頭打下來的江山最是穩固,用了智謀的後果就是麻煩不斷,所以,夏完淳寧願用拳頭。”
“他母親已經到了寶雞,三天后就要抵達藍田,到時候見兒子鼻青臉腫的,一定會責怪我們教導好學生。”
“夏完淳既然能夠支撐到被人打昏,這說明他距離勝利已經不遠了,只是運氣不好罷了,下一次,他有八成的可能會勝利。”
“勝利對你們男人來說這麽重要嗎?”
雲昭沉吟片刻道:“很重要,這決定他以後的前途。”
“不能用更加溫和的方式嗎?”
“他們的敵人不會對他們有半分的仁慈。”
“你們現在越發的講究使用武力了。”
“因為講道理的時候沒人肯聽,不過,你放心,等他們打遍敵人之後,就會變得溫和的,畢竟,那個時候才是講理的時候,那個時候講理的時候別人才肯聽。
權力在某些時候是跟拳力是相通的。”
夏完淳的母親歸來的時候,徐元壽也就回來了。
走的時候他帶著浩浩蕩蕩的大隊走的,回來的時候隊伍就變的更加雄壯了。
雲昭迎接先生歸來的時候,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陌生面孔,所以,他也就笑的讓人如沐春風。
越是強盜出身的人,就一定要表現的比常人更加的文雅。
陪著徐元壽乘坐牛車往玉山上走的時候,就見他不斷地回首望著山路上絡繹不絕的牛車隊伍,滿是志得意滿的意氣。
“能來的都來了。”
“麻煩也跟著來了。”
“不要怕麻煩,文章千古事,慢慢來。”
“我最近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消耗在他們身上。”
“不用你消耗時間,這種水磨石的功夫還是讓我們這些老頭子去做。”
“官員不會出在他們中間。”
“老夫知道,他們想要入仕,等下一代吧。”
“既然您什麽都明白,還弄回來這麽多的讀書人做什麽呢?”
“改變天下文風啊,我們已經忘記了八股文,這些人還沒有忘記,要讓他們看到藍田縣的強大,要讓他們明白我們才是這個王朝的接替者。
而我們,不用八股取士!”
雲昭點點頭,算是肯定了自家先生的想法。
牛車到了玉山書院門口,眾人紛紛下車,一個戴著幕籬的女子在另外兩個丫鬟模樣的人攙扶下,才到玉山書院,就急不可耐的東張西望,四處尋人。
“他的兒子今天要爭奪班長的位置。”
徐元壽聽雲昭這樣說之後微微一笑道:“那就讓這些人一起前去看看,玉山書院是如何培養頭狼的。”
玉山書院裡有一個很大的擂台,擂台只有三尺高,周圍有粗大的繩子充作圍欄,一個先生模樣的彪形大漢手裡握著粗大的鼓槌,正在擂響戰鼓。
鼓聲咚咚,一群勁裝打扮的小少年神情各異的一一走上擂台,他們的手上都纏著厚厚的布條,腳下穿著軟底的靴子,有其余教頭在搜了他們的身體,發現沒有身藏利刃,硬物一類的違禁物之後,這些少年就散落在擂台上面,隻留下西北角給自己的對手。
滿臉淤青的夏完淳正在做最後的準備,錢多多幫他纏好腕帶,拍打著他的雙臂讓他松弛下來,一邊拍一邊低聲道:“他們其實很弱,上一次你只差三個對手就把他們全部打翻了,這一次要一鼓作氣,不要給他們任何機會。
對付群毆的要點在於保持好你的體力,一上手就要先讓最強的人失去抵抗力,然後再躲閃的時候盡量多的擊敗那些渾水摸魚的。
你的運氣很好,這一次,你們班除過你,沒有什麽出彩的人物。
你要是連這一群羔羊都沒辦法統治,以後還怎麽擔當大任,跟著你師傅去殺光建奴?”
夏完淳用力的點點頭,他的嘴裡咬著防止牙齒被打壞的軟木嚼子,不能說話。
錢多多又拿來一件黑色的小披風披在夏完淳身上繼續道:“你不是自號小霸王嗎?想要人認可你的名號,只有靠打,打出來的名號才是真名號,可不敢學你雲楊叔叔,打不響名號,就給自己起一個。”
夏完淳用力點頭,雙拳碰撞一下,就鑽進了擂台西北角的巷道。
等他出現在擂台西北角的時候,場下看熱鬧的與他同級的男女孩子們頓時發出一陣“嘍嘍嘍嘍”的叫聲,一瞬間就把氣氛烘托到了極致。
夏梁氏第一眼看見威風凜凜的兒子,才叫了一聲,就發現場子上的鼓點停了,台下的孩子們也安靜了下來,只見自家兒子解開披風,隻穿了一條燈籠褲,孤獨的站在西北角。
她忍不住問身邊的小女孩:“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小女孩揮揮拳頭道:“他們在爭頭狼,打擂。”
“哦,夏完淳是那一夥的?”
小女孩瞅瞅面相溫和的夏梁氏道:“他一個打四十四個。”
“啊——”
夏梁氏才驚叫出來,就看見他兒子已經向人群中最粗壯的一個家夥衝了過去,還以為是小孩子搬頭摔跤一類的比賽方式,等兒子身體飛了起來,一腳蹬在那個粗壯少年的胸口上,她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孩子們的玩鬧。
眼看著兒子借助身體的重量踹飛了那個粗壯少年,不等他落地,四五個孩子就撲上去圍著他的兒子一頓亂拳。
她親眼看到兒子的腦袋被打的像搖晃的沙袋一般,大顆的眼淚就奪眶而出,掙扎著要撲到台子上去保護兒子,卻被人群緊緊的簇擁著動彈不得。
拳,肘,膝蓋,額頭,後腦,腳,甚至是肩膀在這一刻全部成了攻擊性的武器,夏完淳如同站在激流中的一顆野草,被激流衝擊的東倒西歪卻屹立不倒。
夏梁氏看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錢多多卻看得神思飛馳,樂不可支。
從場面上來看,夏完淳已經徹底的吸取了前幾次失敗的教訓,寧願挨打擊,也不肯讓對手抱住他……打退了一群,又上來一群,夏完淳不肯讓步,那些孩子們也沒有讓步的意思,一些孩子即便是被擊倒了,只要還能站起來,又會向夏完淳發起新的進攻。
夏完淳怪叫一聲,一膝蓋頂在一個孩子的臉上,只見這個孩子鼻血長流,仰面倒在擂台上,雖然很快就被師傅們給拖出去了,依舊難免被人踩上幾腳。
一個倒在地上的孩子趁著夏完淳後退的機會,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小腿,卻被夏完淳抽出一條腿,重重的踩在他的臉上,這孩子隻好松開他的小腿,且大哭了起來。
夏梁氏眼睜睜的瞅著自己的兒子一拳打在一個小姑娘的鼻子上,沒有半點的猶豫,而那個已經流出鼻血的小姑娘卻像發瘋一般一頭撞在兒子的小腹上,竟然比一些男孩子還要悍勇。
“這是在幹什麽?這是在幹什麽?”夏梁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揮舞著雙臂大聲叫喊。
“哎呀,不要吵,他不會被打死的,等以後用刀子砍的時候,你再叫喚不遲。”
小姑娘非常的不耐煩,她的話卻讓夏梁氏怵然一驚,不行,我一定要帶兒子回去,來這裡純粹是進了賊窩。
夏完淳一直在奔跑,在奔跑中戰鬥,在奔跑中找到敵人最弱的一環,在奔跑中讓自己面前永遠都只有一兩個敵人……
當他再也跑不動的時候,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的喘氣,而他剩余的七八個對手在他的帶動下也一直在奔跑,見他停下來了,也紛紛停下來大口的喘氣。
“這些孩子的銳氣已經被打沒了,夏完淳贏定了。”
徐元壽看到這裡,對雲昭輕聲道。
雲昭歎口氣道:“夏完淳挑戰這群人不下十五次,前面那麽多次都失敗的很慘,雖然很慘,只要他不肯放棄,贏得最後的勝利對他來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即便這一次失敗了,他心中金的勇氣與鬥志卻越發的旺盛,相比較他的對手們,眼看著夏完淳在日新月異的進步,這會讓很多人失去戰勝夏完淳的信心的。
總體上來說,這一批孩子比起玉山書院最早的三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即便是韓陵山這種天才中的天才,在征戰書院的過程中也比夏完淳艱難了十倍不止啊。”
徐元壽道:“所以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玉山書院條件太好,已經變成了很多人的安樂窩,我此次回來,準備將玉山書院下院搬去寧夏沙漠邊緣,這裡隻留上院。
以後呢,只有從下院完成文武學業的孩子才能進入上院就讀,你看如何?”
“這裡您是山長,自然由您說了算,只是寧夏之地……”
徐元壽擺擺手道:“下院對學子的培育要比上院重要,我準備親自去執教下院,上院就有賢亮先生執教。”
雲昭微微點頭。
此時的擂台上的局面已經變了, 在夏完淳擊倒了那個最凶悍的女生之後,其余的人就完全沒了章法,有些咬著牙不顧一切的向夏完淳發起攻擊,有的則躲得遠遠地,向進一步疲憊夏完淳,最後好撿便宜。
可惜,夏完淳避開了還有勇氣向他進攻的小夥伴,卻追著那些想要逃跑的小夥伴攻擊,他的任性耐力極強,過了片刻,就把那些不顧同伴的家夥一一擊倒,下手毫不留情。
那個滿臉血汙的女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的時候,環顧四周,發現同伴們要嘛被師傅抬下去了,要嘛倒在地上呻吟,她的目光最後落在夏完淳身上。
吐掉嘴裡的軟木,用纏滿布條的手臂擦拭一下鼻子下面的血,重重的一腳跺在擂台上,單手指著夏完淳道:“我要與你決一死戰!”
夏完淳同樣吐掉嘴裡的軟木,艱難的來到小女生面前,抬手在她額頭上推了一把,眼看著小女孩軟軟的倒地,就吐口帶血的唾沫道:“最後一點力氣了,還要耍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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