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忙碌了一整天。
夏允彝吃驚了一整天。
因為自從錢謙益走後,夏府的訪客就絡繹不絕。
有提著一封點心裝作無意中前來拜訪老友的馬士英。
也有帶著一個龐大美女群前來跟夏完淳談論戲劇人生的阮大鉞。
當然,也有很早就收到消息,早就想跟夏完淳談論一下的史可法跟陳子龍等人。
夏完淳見了馬士英僅僅告訴了他朱明太子,定王,永王,以及長公主,太后,皇后,宮妃都已經落戶長安的消息。
馬士英就立刻告辭,不知道去忙什麽事情了。
跟阮大鉞談論的時間長了一些,主要是有一個叫做邢沅的漂亮女人非常出色,似乎有幾分師娘錢多多的影子,夏完淳難免會多留阮大鉞一陣子,大家愉快的談論著戲劇,舞蹈,音樂。
不過,中間有人把夏完淳喊出去了一段時間,被人踢了好幾腳之後,夏完淳就對這個叫做邢沅,字圓圓的女人不假辭色了。
阮大鉞見狀,也就帶著大群美人告辭回家了。
回到房間,夏完淳又被人狠狠地踢了好幾腳,雖然覺得自己很冤枉,卻求告無門,隻好忍住了。
聽到窗外父親正在叫他,隻好對屋子裡的人拱拱手,就匆匆的跑了。
這一次來的人很多,不但有史可法,陳子龍,還有應天府的名將張峰,以及應天府的乾吏譚伯明,再加上他老子夏允彝,就湊成了一桌。
這一桌人裡面,夏完淳不得不喜歡他爹之外,就是喜歡張峰跟譚伯明,這兩個人站在那裡嶽峙淵渟的一看就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這些人來了,夏允彝就命廚子做了很多酒菜端了上來,準備以家宴的形式邊吃邊聊。
只是史可法,陳子龍上了飯桌看夏完淳的目光就很不友善。
“太子,定王,永王真的落戶關中了嗎?”
夏完淳笑道:“還有朱明的太后,皇后,長公主,宮妃,以及六百七十二個宦官宮娥。”
“有誰可以作證?”
聽陳子龍這樣問,夏完淳就皺起眉頭道:“難道我藍田皇廷的公告沒有可信度嗎?”
陳子龍正要發怒,被史可法攔住重新問道:“你是讀過書的,你該知曉亡國之君的後人會是一個什麽下場,我們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夏完淳正色道:“你們認為可慮的地方,在我藍田皇廷看來就是一個笑話,只有那些得國不正的政權,才會擔心亡國之君的後人,擔心他們會起兵謀反,擔心他們會一呼百應。
史伯伯,陳伯伯,崇禎皇帝在位的時候,他都沒有做到一呼百應,憑什麽我們會擔心他三個豢養在深宮裡的兒子能做到一呼百應?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局面,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我藍田施政不當,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有沒有朱明太子以及後裔又有什麽區別呢。”
史可法擦拭一把眼角的淚水指著張峰跟譚伯明道:“你們,是你們,為了區區南京的一點利益,就讓我三軍不得出發去勤王,張峰,譚伯明,你們是罪人。”
張峰陰鬱的看著史可法道:“如果不關南京百姓生死存亡,你要勤王,我一定跟隨你,哪怕戰死在京城之下,我張峰也不會多說一個不字。
我們這些為政者,在很多時候其實是沒有多少選擇權的,京城裡有百萬賊寇,百萬賊寇之後又有藍田三十萬鐵甲虎賁,你來告訴我如何救駕?
我們又拿什麽去救駕?
難道就靠應天府剛剛組建起來的六萬團練嗎?”
史可法怒道:“天子死國,大明已經亡了,此時南京就算再安穩又能如何?”
譚伯明冷聲道:“我們即便是去了京城,全體戰死京城,除過拿南京六萬團練的性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之外,還能獲得什麽?
李岩,黃的功,左良玉,二劉這些餓狼環視在側,一旦我們離開,這些人就會趁機進佔應天府,我們這些年心血就會付諸東流。
憲之兄,張峰說的沒錯,如果要盡忠,我們幾個以死報之是應有之意。
只是南京百姓何辜要遭受如此劫難?”
陳子龍陰測測的道:“大明天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想法的人太多,才會一敗塗地至此。”
夏允彝見張峰,譚伯明臉色都很難看,就連忙道:“此事已經過去了,就莫要為此傷了和氣,我們現在更應該多想想以後。”
史可法慘笑一聲道:“哪來的以後,太子,定王,永王都在藍田,且已經投誠,福王,潞王對重新組建皇廷都百般推脫,說什麽只求以普通百姓的模樣苟活下去,沒人想著大明國祚的延續問題。
朱明子孫都是這般模樣,我們又能如何呢?”
張峰道:“不管以後如何,我們只要給百姓創造一個好的活命環境就成,我以為,不要等藍田皇廷派人過來,我們自己就需要率先在江南按照藍田律法施行平田,分地,廢除勳貴特權,廢除舊有的不合理的規矩。”
陳子龍怒道:“你要投靠雲昭?”
譚伯明都:“子龍兄,難不成你要與雲昭作戰不成?”
激昂的陳子龍默默地坐了下來,現在,普天之下,沒有人敢說要跟雲昭作戰的話,放眼整個大明,委實一個都沒有。
“與其藍田皇廷派人下來平田,分土,不如我們率先開始,如此一來呢,我們就能幫助那些良善人家免受藍田酷吏的折磨。”
夏允彝喝了一口酒之後,終於代表史可法,陳子龍說出來他們最殷切的希望。
夏完淳給父親的酒杯裡填滿酒之後有些不愉快道:“我師傅說過,階級改革一定要進行的乾淨,徹底,哪怕在短時間內,會傷害到一些不該傷害的人,也必須要進行的乾淨徹底。
否則,就失去了土改的本來目的。”
史可法聞言吃了一驚,顫聲問道:“還要怎麽個改變法?”
夏完淳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道:“諸位伯父不用擔心,你們本就是這個世界上不多的幹才,又一心撲在百姓的事情上,就算我師傅想要乾淨徹底的改革,也波及不到諸位伯伯身上。
余者,管他那麽多作甚?”
史可法搖頭道:“老夫寧願雲昭將所有的手段都用在老夫一人的身上,也莫要傷害這如畫江南。”
陳子龍眼角泛淚道:“夢裡水鄉,舊時江南,從今往後,如畫江南只能在夢裡尋找,舊時江南也只能進入圖畫了。”
夏完淳呲著一嘴得大白牙笑道:“江南陌上煙柳依舊,人間已經換了新天。”
剛剛說完,就看見父親以及史可法,陳子龍都惡狠狠的看著他,就拱手告罪,離開了這個不被歡迎的地方。
回到自己臥房門口,他小心的打開門,貼著牆慢慢走了進去,見錢少少正一個人烹茶,喝茶,很安靜,沒有繼續毆打他的意思,就坐到錢少少的面前,取了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今天沒有做錯事,您卻踢了我兩頓。”
錢少少懶得接夏完淳的廢話,直接問道:“他們商量好開始如何對接藍田律法了沒有?”
“我看張峰,譚伯明兩人很強硬啊,史可法,陳子龍以及我爹估計沒有拒絕的余地。”
“這不成,給了他們這麽多的時間,如果還扭轉不過來,就讓張峰跟譚伯明兩人接手,為他們好,一個個還不知死活的抗拒。”
夏完淳道:“我爹我準備帶走,這個坑不能拿我爹去填。”
錢少少道:“不為你爹的仕途考慮了?”
夏完淳道:“您老人家在南京,隨便把藍田的律法要求縮減一半,丟給史可法他們施行,等他們費盡心機的把律法貫徹下去之後,等我藍田官員正式接手之後,再把苛刻的部分修改過來,他們留下萬世罵名,藍田官員到時候深得人心。
咱們藍田用人,喜歡把人往死裡用,不榨乾他們最後一滴血是不會罷休的。
我爹這人面皮薄,經不起這麽折騰,我還是帶回去跟我娘團聚,好好地在玉山書院教書他不好嗎?
就我爹這個樣子的官員進了藍田官場,我很擔心他會被人賣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至於仕途, 家裡有我在,還會缺什麽仕途嗎?”
錢少少道:“想要真正做惡人,馬士英,阮大鉞,錢謙益比史可法他們更好用,我已經派人去聯系這三個人了,馬上就會有回音。
希望他們三個能帶著南京這些舊官員,能把我藍田國策完全徹底的在江南執行下去。”
夏完淳有些不忍的道:“錢謙益,馬士英,阮大鉞也就罷了,史可法,陳子龍這些人能不能不要被這場浪濤吞沒……”
錢少少看了夏完淳一眼道:“你以為改革是請客吃飯?”
聽錢少少這麽說,夏完淳就知道這個計劃已經獲得了國相府,以及自己皇帝師傅的批準,一個字都是沒法子更改的。
就在夏完淳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輕輕地敲了窗欞一下,錢少少推開窗,就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窗外拱手道:“左良玉在雷恆將軍的打擊之下,已經全軍覆沒,雷恆將軍陣斬左良玉,左夢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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