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到花枝巷中,君離便囑咐青梅好生修養,他會派人抓藥送過來。青梅不免又將他感謝了幾句,君離便瞧著她笑道:“這些你不必掛在心上,倒是我剛才說過的事,你認真想想。”
“什麽事?”青梅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君離指的是什麽,見他就要張口重提,她連忙捂住耳朵,飛也似的逃下了車。
君離掀起車簾瞧她兔子似的奔進院內,猜得她的傷勢並無大礙,便也放心的走了。
這裡青梅捧著個隱隱作痛的手臂進了院裡,許氏問起時隻說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前兩天剛剛托付過楚修明幫他找幾個可靠的雇工,這會兒他正帶著七個人站在院裡,清一色的健壯婦人。
因青梅酒館的顧客多為富貴官家女子,大多數人還是講究個男女有別,比不得宛城彈丸之地可以讓長生看店,是以她打算將後院酒窖的雇工和前面鋪子裡的跑堂都選作女子。
許氏先前已粗粗看過,楚修明也簡略說了她們的身世,要麽是兒子遠在北塞駐守,孤苦無依,要麽是丈夫戰死沙場只靠朝廷微薄的銀錢過活,人品卻都是信得過的。
青梅看了一遍,留下了五位婦人。
是夜恰逢許懷遠旬休,他得知許氏和青梅已從顧府搬了出來,忙不迭的跑來花枝巷中,一家人自是熱鬧欣喜。姐弟倆平常玩鬧慣了,又是在自己家中,自然無拘無束,重拾舊日美好時光,青梅隻覺這般平淡的幸福實在難得。
過得兩日,顧長清自衙署歸來時途徑花枝巷,說是顧夫人對青梅十分想念,想請她去府裡用晚飯,讓綠珠隨行。
既然都已經搬出來了,青梅倒也不甚介意,爽快的答應下來,與顧長清同行。
顧府中一切如舊,青梅到得流芳堂中,顧夫人歪在廊下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旁邊顧榮華和顧含英下棋作耍。見得顧長清進來,顧榮華姐妹倆便起身行禮,顧夫人聽的動靜睜開眼,便招手叫青梅過去坐著。
旁邊顧含英和青梅寒暄了幾句便借故走開,顧榮華瞧起來精神有些頹敗,懶懶的招呼了一句,到屋裡面尋花樣子去了。青梅瞧她走路時都有些神情恍惚,心中頗為詫異,不過她對顧榮華早有芥蒂,也就沒放在心上。
顧夫人似已完全接受了開酒館的事情,一改往常的抵觸態度,還關心了幾句釀酒的進展。
青梅一一答過,顧夫人便問道:“最近去武安侯府了麽?”
她提起這茬,青梅便知後面會是什麽在等她,心中難免升騰起煩厭,淡淡道:“去過了。”顧夫人便道:“楚將軍近來都在京城,我已托付了他,你若碰見什麽麻煩,隻管找他就是。”
青梅繼續淡淡的應了一聲,瞧著天色還早,便道:“姨母喚我過來是有事麽?”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顧夫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笑容裡竟有幾分親切的味道。然而青梅的態度卻是顯而易見的,她便續道:“今兒本來是老爺有話想囑咐你,你就先去涵今堂一趟吧。”青梅不知顧尚書是為了何事找她,便應下了。
到得涵今堂中,顧尚書今兒回來得早,正在書房裡面看書。見得青梅進來,他便揮退眾人,直截了當的問道:“聽夫人說,你不願嫁入武安侯府?”
“是。”青梅點了點頭。
顧尚書並不關心她為何不願嫁,只是沉聲道:“你可曾掂量過這門婚事的輕重?”他靜了片刻,瞧著青梅並沒什麽反應,續道:“家世門第撇開不說,你父親的案子,也和這婚事有莫大的關聯。”
這麽一說,青梅瞬時便抬起頭瞧他,顧尚書沉吟不語,青梅便小聲問道:“姨父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若成了侯府的兒媳,曲將軍平反的事情上侯府就會出十分的力氣。否則事不關己,看著往日的情面,最多就兩三分出力。”顧尚書踱步走到她跟前,問道:“你並不想他一直蒙冤吧?”
青梅緊緊咬著唇,搖了搖頭。她怎麽可能希望父親一直蒙冤不白?
顧尚書便趁勢道:“我不管你為何抗拒這婚事,但為了你父親的冤案我已花了數年的心血,在最後的一搏中,我不希望你置身事外。”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嚴厲和責備,幾分期許和勸說,仿佛青梅不嫁入侯府,便是不孝不悌,枉費他多年的籌劃一般。
這番話落入青梅耳中,還真有幾分蠱惑人心的意思。
她對於朝堂政事知之甚少,並不懂得這冤案背後究竟有多麽錯綜複雜的關系,也並不懂得她在其中佔有多重的分量。可通敵叛國的罪名不是兒戲,想要翻案談何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