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青梅下得馬車,見君離尚自生氣,便揪了揪他的衣襟。君離臉色緩了緩,低頭向她道:“我馬上去武安侯府一趟,你呆在院裡別亂跑。若有人來,能拖就拖。”說罷又朝身後那侍官吩咐了幾句,便騎馬匆匆走了。
青梅進得院裡,便見許氏和那幾個雇工都在裡面急得團團轉。礙著外面圍了數名兵丁守著不許出去,也都不敢硬闖。
見她進門,許氏立馬就撲了過來,“怎樣了?他們說要抓你。”青梅便忙安慰道:“沒事的,已被英王處理了。”見那幾個雇工正猶疑看她,便道:“你們不必驚慌,些許小事,過幾天就好了。你們隻管安心做活,工錢照發。若是酒館做得好了,額外還有貼補。”
雇工們瞧得她並不似許氏驚惶,況門外那些個兵丁果真撤了,便也放心去了酒窖。
剩下她母女二人,許氏便忙拉著她的手往屋裡走,幾分擔憂:“剛可嚇死我了,那些人衝進來就要抓人,我還以為……”以為什麽卻沒明說,兩人心知肚明。
青梅便安慰許氏,“娘你不必太擔心。這件案子捅破了,咱們才有洗刷冤屈的機會啊。何況父親的案子本就是冤案,皇上聖明,又有英王和武安侯竭力相助,定會還父親清白的。”
“聖明?”許氏壓低了聲音冷笑,“聖明的話他當年就不會錯判!”
青梅被這話說得語塞,想想確實是這個理。可事已至此,冤案既成,這會兒除了冤案平反外還能做什麽?總不可能叫時光倒流吧。她臉色微黯,“我就等著何家倒下的那一天。”
娘兒兩個相對無語,綠珠已在廚房整治了簡單的飯菜,幾人草草用過,各自歇下。
這一夜自是睡得極不安穩。青梅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皇帝叫太子介入此事是什麽意思?何家是太子的外祖,難道他就不怕兩處聯手,再次如當年般釀出冤假錯案?
迷迷糊糊的眯了會兒,天沒亮時青梅就醒了。她睜大了眼睛瞧著帳上撒著的細碎茉莉花,清醒的發呆。外面安靜得很,除了遠處隱約傳來的雞鳴聲外,沒有半點動靜,她不知道昨晚君離和武安侯商議得如何,不知道皇帝這次所打的算盤,也不知道這一次,自己的路會延伸到何方……
天蒙蒙亮的時候,青梅便起身出屋,綠珠正在井邊打水想去燒熱,青梅舀了涼水到盆裡,叫綠珠自去忙碌,她躬身站在井邊慢慢的洗臉。
冰涼的井水滑過臉頰,清新冷冽,拿水撲過太陽穴,腦子裡愈來愈清醒。
許氏昨夜大概也沒睡著,聽到動靜後出門來了。娘兒兩個洗漱梳妝完了,便到酒窖裡去檢看酒壇子,待得綠珠備好早飯,便回屋去用飯。
街巷間早已熱鬧了起來,有馬蹄聲隱隱傳來,青梅走到屋外去,便能聽到有人騎馬由遠及近。雇工們還沒來,院門還是鎖著的,急促的拍門聲響起,綠珠跑過去開了門,就有幾個兵丁湧了進來,很快走過拱門進了內院。
青梅站在屋門前面,認出帶頭的是昨天跟在君離身邊的人。他倒是客氣,向青梅道:“曲姑娘,王爺今天有事在身,下官奉命帶人將你收押入獄。”說著拿出官府文書來。
這般情勢與昨天那幫凶神惡煞的陣勢全然不同,青梅便道了聲“有勞大人。”聽得那幾個兵丁一愣一愣的,沒見過抓人這麽客氣,還能道謝的。
沒有預想中的雞飛狗跳和激烈爭執,青梅被來人帶上外面的車子,看起來平靜得很。許氏送她出去了,握著青梅的手不肯放開,青梅便道:“娘安心經營酒館吧,等我回來。”倒不是她心裡有底,只是這會兒若露出怯意來,恐怕只能讓許氏更擔心。
車子行出花枝巷,經過熱鬧的合德街,再串了幾條長街,漸漸人聲冷落。青梅下車時,眼前是個衙署模樣的建築,衙役拿了文書交接畫押,然後便有獄卒帶她進去。
和她預想中的牢獄不同,這裡雖也把守嚴密,裡面卻並非她想象中的醃臢。監牢一間間隔開,中間是石頭堆砌的牆壁,鐵門內的犯人大多安靜的坐著,獄卒來回巡視。
她被帶到最裡面的一處監牢,獄卒開了鐵門叫她進去,裡面有些逼仄簡陋,不過作為牢獄,這等條件已經是極好的了。她剛進去,邊有個獄卒拎了食盒過來,青梅想著這會兒日頭還早呢,難道就要用飯了?
待得旁人走開,她打開看時,不由失笑。食盒裡面除了油紙包著的幾塊糕點外,並沒有任何旁的食物,只有一件軟毯子。
這牢獄以石頭砌就,地方偏僻冷落,裡面要比外面冷上許多。這會兒外面是四月初夏,裡面卻涼颼颼的,青梅穿得單薄,見了薄毯便欣喜而笑——猜都不用猜,這必是君離提前打點好的。
畢竟她是逃離法外的罪臣之女,這會兒能有這待遇,也不知君離費了多少心。青梅雖也怨怪皇帝當年的誤判,一碼歸一碼,對君離還是極為感激的。她坐了沒一會兒,便聽外面傳來獄卒的說話聲,“曲長嫣就關在最裡間,太子請,英王請。”
一聽太子到來,幾乎是下意識的,青梅便將食盒和毯子藏了起來,而後靜坐在草席上面,做出一副沉悶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