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節在杞國算是個重要的節日。從仕宦貴族到草莽百姓,在杞國信奉佛教者眾多,就連當今的太后都是常年吃齋念佛,而各處寺裡的功德錢更是肥厚,據說京城幾座皇寺的田產銀錢加起來可以抵國庫。
在這承平之年,國庫還是相當充盈的,可見其財力。
在浴佛那天,男女老少皆沐浴更衣,前往寺中禮佛誦經,再獻上鮮花清果。長安寺裡迎佛浴佛的禮儀莊重盛大,寺外亦有百般雜戲上演,更有諸多商販在此聚集,賣各色美食珍玩,十分熱鬧。
青梅和白海棠拉著手在寺內看過浴佛大典,便到寺外戲耍閑遊,挑選些珠花絲絛、彩線流蘇並其他精巧奇趣的小玩意兒。
玩到黃昏回到酒館時,許氏臉上雖有疲色,卻是笑意盈滿。青梅問了問,今日竟有近七兩銀子進帳,令她開心了許久。
隔天便是青梅姐弟的生日,許懷遠特地告假一天,由許氏帶他們到碧雲寺去進香。青梅穿了賀夫人所贈的那套衣裙,姐弟倆說笑打鬧著進山,許氏在旁看著,隻覺多年苦累不負,此時生活靜好圓滿。
因碧雲寺地處山腰,三人走走停停的爬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寺前。浴佛節的余韻還在,香客往來之間倒不覺其清幽僻冷,而嫋嫋佛煙升騰起時,青梅的心也虔誠起來。
寶殿中佛像莊嚴慈和,許氏是長者便先進香,而後姐弟倆並肩跪在蒲團上進香許願。身旁香客來去,青梅驀然聞到了一股極輕的墨香。
這種墨香似曾相識,應是常年讀書執筆之人才會沾染不去,想必旁邊是個讀書人。青梅也不在意,將心願輕聲細語的說了一遍,又在心中默默禱祝片刻,這才起身進香。
旁邊的許懷遠早已進香完畢,正和許氏在外等她,青梅抬步走過去時,意外地看到了賀子墨的身影,旁邊是柔弱含笑的賀子蓮。
賀先生他們怎麽在這裡?青梅心中疑惑,走過去時就聽許氏正拉著賀子蓮的手說話:“……到了京城,飲食上要格外小心,你身子弱可得細心照料……”顯然是關切很深,旁邊的賀子蓮軟語答應。
賀子墨目光一轉落在青梅身上,道:“願許完了?”
“許完啦。”青梅隨口回答,又問道:“賀先生怎麽來寺裡了?”他可是個從來都不信佛的人。
“母親讓我來替她上香,我也沒法推辭。”賀子墨舉步往台階下緩行,青梅便跟隨上去,留下後面許氏帶著賀子蓮和許懷遠兩個孩子。
“對了,還沒謝過伯母送的禮物呢。”青梅漾起笑意,“伯母一切安好吧?”
“她身子很好,只是有事回了老家一趟,才差人提前送過去。”兩人已走到一棵菩提樹下,賀子墨忽然轉過身來,瞧著青梅時眼中閃過驚豔的流光。
青梅長相明麗、性格可愛他是早就知道的,平日裡授課時她雖然將那幾分頑皮收起來,卻還是活潑好動,襯著鵝黃衫兒惹人喜愛。今日她一身雨過天晴的襦裙,站在寺院的菩提樹下時倒安靜了些,細碎的黑發覆在額前,發簪斜逸,珠花嬌俏,清亮的雙眸盛著淺淡笑意,倒是別樣的姝麗美好。
纖穠挺秀,婉孌開揚。
賀子墨略一出神便即收回,取出個小錦盒交在她手裡,道:“這是蓮兒和我的心意。”青梅笑著接過,道了聲謝,問道:“母親似乎說,你們要去京城?”
“恩師薦我去國子監讀書,準備今年的秋闈和明年的春闈,這幾天就要動身了。”
“那……魏三郎要的那張圖呢?”
“我在隔壁留了信,讓他到國子監中找我。你若見到他,也請轉告一聲。”
青梅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有些離別的傷感,便道:“祝願先生能金榜題名。”
賀子墨淡淡應了一聲,恰好許氏三人走過來,賀子墨便將個同樣的錦盒給了許懷遠。五人同行,青梅挽著賀子蓮的手,想到從此兩地相隔,難再牽手同遊,再看看許懷遠極力掩藏的落寞,心中有些薄淡的惆悵。
過了幾天,賀子墨帶著寡母幼妹舉家赴京。許氏帶著兩個孩子去送別時,賀子蓮哭成了淚人兒。青梅也被她哭得有些傷感,眼角酸澀時就聽賀子墨道:“哭什麽呢,興許春闈後還會回來。”
額?青梅一愣,抬頭看他,春闈後回來宛城,他是想著會名落孫山?
賀子墨了然笑道:“若是中了進士,這邊正好有位子空缺,就只是要看我造化罷了。”這麽一說,青梅倒高興了些,也拉著賀子蓮勸解安慰,倒叫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院門前掠過微風,吹得架上紫藤花輕搖微顫,有花瓣打著旋兒飄落下來,落在青梅發間。賀子墨同許氏道別,又讓許懷遠好生讀書,囑咐青梅別荒廢了課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