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太子,太后和皇后定然不會坐視不管。可一旦太子的罪名查實,父皇又怎能容他?我這時候受傷,正好不必趟這渾水了。”倒有幾分慶幸的意思。青梅便也放心,拿過旁邊的話本子,靠在他肩上翻起來。
屋裡隻余下交錯的長短呼吸和翻書的聲音,下雨天氣適宜閉門不出,這樣的氛圍剛剛好。青梅看到有趣處,不免牽起嘴角,君離側頭看她,目光溫柔。
這是他的妻子,明媚而嬌俏,難得的是早經滄桑卻未磨去純善之心。同她在一起會覺舒心,譬如酒館裡的把酒閑談,譬如宛城郊外的踏青散心,譬如花枝巷中的相擁密語,譬如……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心裡都是安穩踏實的,可以盡情去享受生活中的所有美好。前十幾年的生活中極度欠缺的部分,而今終於被她填滿。
君離合上手中的書卷,有些出神。近來費心奔波,終於要有了結果,心中的巨石終於不再高懸。太子勾結外敵之心昭彰,皇帝怎會容忍?況皇帝才五十余歲,雖算不上壯年,卻還能有條不紊的處理朝政,怎甘退居?太子年過三十而有不臣之心,一旦查實,恐怕能叫皇帝坐立不安吧。
皇家親情,其實也不過如此。為著權勢而曲意逢迎、阿諛討好,背後算計又相互提防,即便是夫妻、母子之間,亦有溝壑縱橫。芥蒂無聲無形,卻始終橫亙心中,任時間漫長亦無法消去,感情的裂痕自是難以彌合。
所幸者,身邊還有純善的小嬌妻,可以紅袖同榻,共翻卷冊。君離偏頭親吻青梅的額頭,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然睡了過去,不由失笑。
朝堂中為著中秋之夜的案子而翻了天,那場大火將禦街兩側的不少民宅商鋪都燒得乾淨,觀燈的百姓或喪生火海,或被踩踏而亡,牽連甚廣。更兼當夜賊人行凶,當朝太子和兩位王爺都遭暗算,一樣樣的事情加起來,將各個衙門忙了個焦頭爛額。
英王府裡倒是清閑,君離養了兩天就能活動,正是秋高氣爽之時,後院裡金桂芬芳,他攜著青梅在湖邊垂釣觀花,愜意得很。
工匠們的動作快,這幾天就已將酒窖收拾齊整,又做了保暖的夾層,叫青梅大為滿意。釀酒的器具也很快就運了過來,青梅再派人采買果子,又將滿園的桂花收起來收拾乾淨,一半分給廚房做糕點蜜餞,另一半拿來釀酒,逍遙自在。
算算時間,伍玉簡和賀子墨的婚期在十月中,倒是能趕得及奉上幾壇美酒相賀。當然,如今青梅成了王妃,賀禮不能簡單,君離吩咐管事去采辦,再由青梅挑選,備了份厚禮。賀子墨是青梅的啟蒙恩師,伍博仁是青梅在釀酒一道上的貴人,這場婚事,青梅焉能不重視?
因中秋夜的案子還未塵埃落定,青梅最近也不敢走動,打發人去花枝巷,得知許氏安好、酒館生意興隆,便也安心。
短鉏栽花,長詩佐酒,漸漸的菊花飄香,重陽節近在眼前。
君離的傷已全然恢復,少不得去皇帝跟前露個面。時隔半個多月,當晚的事情已經查了個七七八八,皇帝查得此事涉及太子,氣得不輕,君離前去的時候他正伏案批折子,不間斷的咳嗽傳來,身影瞧著叫人心疼。
皇帝說起這案子,君離也不好多說,安慰了老皇帝幾句,又到小魏貴妃處請安。
沒過兩天,這事便有了下文——太子失德,謀害手足,更勾結外族圖謀不軌,被廢為庶人。皇后何氏教子無方,德行有損,被禁足深宮。詔令不過百余字,這背後的隱情卻叫朝臣們猜度紛紜。
不過這些青梅還不知情,她這會兒正在酒窖裡忙碌呢。王府裡幫手多,雖說能釀酒的沒幾個,但是打下手還是很得力的,她剛將幾個釀酒的壇子封好,忽聽有腳步聲靠近,轉瞬便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太子的事情有結果了。”君離湊在她的耳邊,“廢為庶人,黨羽盡數斬首或流放。”
青梅默了片刻。能說什麽呢?通敵叛國,不管是誰,處罰都是一樣的。不由想起當年的曲家,想必也有不少人被連累吧。而今何家早已倒台,太子廢為庶人後,太后與皇后也大勢已去,這麽算起來,何家也是連根拔起了。那些被何家誣陷、含冤而逝的人,終於可以瞑目。
青梅睜開眼時,已是一派清明,“太子被廢,我不用繼續躲著了吧?”
“再等兩天,重陽節的時候我帶你去登高,然後去花枝巷看你娘親。”君離摸著酒壇,“裡面裝的是什麽?”
“蜜棗。”青梅轉身踮起腳尖親他,“王爺待我真好。”
“多好?”君離含糊的問。
“反正就是好。”青梅聲音軟糯,滿滿的歡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