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是何等人家?更勿論顧長清乃是個青年才俊,婚事上自然挑剔。青梅雖然聰慧,畢竟長於鄉野之中,如何能與京中貴女相比?若是顧夫人念著舊情,婚約作數讓青梅成了尚書的兒媳,可不得多學些處事待人之道,且要討婆母歡心?
退一步講,就算婚約作廢,許氏還是想著請顧夫人來為青梅的婚事做主,畢竟有了顧夫人做後盾,青梅的身份更好掩藏,將來在婆家也能有個倚仗。若是如此,青梅可不得好好表現,盡量博這位姨母的歡心?
如此關心則亂,許氏恨不得把顧府的一切都打聽清楚。她心裡暗暗盤算著,旁邊的許懷遠便道:“娘應該認識顧夫人身邊陪嫁的人,不能找他們探消息麽?”
“你傻呀!”青梅依舊趴在桌上,“那些人是顧夫人的心腹,母親若是找了她們,恐怕所有言行都得傳到顧夫人耳朵裡,到時候咱們成什麽了?”
許懷遠撇嘴:“不行就找其他人麽,只要是在顧府做事,多少會知道主母的喜好。別找顧夫人身邊的人就好了。”
“這才像話。最好是能慢慢觀察一陣,尋個沒法到顧夫人跟前傳話,口風也比較緊的人。娘就說是想進府裡做事,探個主人家的喜好情況,再送些銀錢也沒什麽。至不濟,就說咱們是遠房親戚,想打個秋風,嘻嘻。”
許氏在旁點頭,覺得這法子可行。
因青梅覺得許懷遠的課業不能耽誤,便經賀子墨推薦,尋了個麗正書院,每日裡去那上學。青梅一邊操心那幾壇果子酒,閑了時便上街看各家酒肆的賣酒情況。
她去的酒館多是伍博仁說過的,很容易便能碰上他。這一日兩人又碰上了,伍博仁問青梅覺得那家的就如何,倒有些考問的意思,青梅便詳細答了,聽得伍博仁樂開了花:“小青梅果然有眼光!這家的酒還不是最好的,城外的寺裡有個明遠和尚,他手裡的酒才叫好喝!”
伍博仁推崇的美酒竟然在和尚手裡?青梅覺得有趣。是以伍博仁約她同往時,青梅便欣然答應了。
伍博仁的為人和性情許氏也有所了解,又聽賀子墨說他曾是官名清正、很受愛戴的京兆尹,便放心讓青梅去了。
明遠和尚是城外青山寺的一名掃地僧人,年紀已過六十,據說曾是個天涯浪跡的劍客,也是伍博仁的至交好友。後來不知怎麽受了情傷,萬念俱灰之下出家為僧,想著潛心向佛。奈何他沒甚慧根,讀了幾年經還是沒啥進益,覺得這事情實在枯燥,便自請掃地去了。
起初他偷偷喝酒時也被方丈責罰過,哪知他屢教不改,在伍博仁的美酒誘惑下染上好酒的習慣,嘗遍美酒後不過癮,便自己在住處釀酒。
方丈憐他孤苦一人,除了好酒外倒也沒犯過錯,責罰了幾年後便放任不管了。
而今的明遠和尚一襲灰色僧袍,身子卻是健朗,藏在角落的小屋裡摞著十數個酒壇,香氣醇厚。他從中舀了幾種酒出來,倒在樸實無華的木杯之中,喝得伍博仁讚不絕口,青梅嘗了幾杯,這酒醇厚綿柔,是她所難比肩的,也盛讚不止。
嘗罷美酒,伍博仁自與明遠和尚敘舊閑談,青梅瞧著後山景色有趣,便去閑逛。
青山寺的後山上長著滿坡的楓樹,秋後風來,漫山的楓葉正漸漸變成紅色,夾雜著高低參差的綠樹和漸漸轉為純黃的樹葉,風景美不勝收。
秋日朗照,涼風徐徐,青梅覺得愜意便沿著山坡漫行,遠遠聽見幾個郎君在說話:“梅家的小娘子待會定要來這裡賞風景,哥幾個,待會別跟我搶。”
“搶什麽,就你那膽色,跟那小娘子說句話都能臉紅結巴,倒不如讓小爺去,興許還能和她看對眼,成就一段姻緣呐。”那聲調語氣,一聽便是個無賴紈絝。
而後的聲音倒有些熟悉:“何兄生得好,自然入得小娘子的眼,不如你就娶回去做個美妾?哈哈!”然後是最初說話的那人反駁,說梅小娘子怎能為人妾室……
青梅站在那裡,微微皺眉,剛剛那聲音好熟悉,在哪裡聽過呢?猛然想起這是姚修武的聲音,青梅不由微驚——姚修武可是個難纏的主,聽剛才對話,跟他同行的都是紈絝,萬一碰上了倒是麻煩。何況自己是假死上京,旁人發現倒也罷了,若被姚修武識破豈不糟糕?
聽著他們的聲音正是向她走來,若是沿著腳下的青石徑進退難免相遇,青梅忙翻過低矮的青磚小牆,想走下斜坡直接到下面的山徑上。
山坡中多有碎石塊斷樹枝,她扶著樹木緩緩下行,盡量將自己藏起來。
耳聽得笑聲漸而遠去,青梅松了口氣,精神一旦松懈,腳下稍稍不慎就覺那碎石往前滾了滾,而她的腳也隨之往下。驚慌之下,青梅忙抱住了旁邊楓樹,另一隻腳想要踩實地面,卻覺一陣劇痛傳來,險些令她痛呼出聲。
她強忍著穩住身形,然後扶著楓樹坐下,情知是扭到腳了。
腳裸處鑽心的痛傳來,青梅看一眼尚且遙遠的山徑,懵了。這可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