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是這樣看待酒館的……青梅隻覺得好笑,搖了搖頭道:“武安侯府的勢力在姨母看來或許很重要,但在青梅心裡,侯爺只能是伯父,楚將軍只能是兄長,不會有旁的心思。難得有人真心記掛著父親,這份感情不能被其他東西摻雜。所以,也請姨母消了這個念頭吧。”
語音方落,對面的顧夫人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
什麽叫侯府的勢力對她很重要?什麽叫“旁的心思”?什麽叫“感情被其他東西摻雜”?
這個丫頭心裡已將這些理得清清楚楚,卻始終不聲不響,根本就是在看她的笑話!顧夫人羞惱之下,身子不由抖了抖,瞧著青梅略帶鄙薄的臉色時愈發惱羞成怒,站起身道:“你……當真是不識抬舉!”
“這種抬舉,我並不想要。”青梅仰起臉來,屈膝向顧夫人道,“您照顧了我這麽久,青梅十分感激。年節將盡,酒館也該開張起來,不如讓我依舊搬出去吧。”
屋裡一時沉默,過了半晌,顧夫人才開口,聲音冷硬:“現下還是節下裡,這件事過了十五再說吧。”
“多謝姨母,青梅告退。”
顧夫人並沒有做聲,青梅也不再停留,起身退出內室,到得門口時卻聽顧夫人道:“這門婚事,你終究會答應的。”青梅腳步一頓,繼而出門。
屋外陽光明媚,青梅長長的舒了口氣,隻覺心中某塊大石卸去,渾身輕松。
她前腳剛回琉璃院,後腳顧夫人就派了紅香過來,讓許氏往流芳堂去一趟。顧夫人果然不死心,青梅心中好笑,送許氏出了門,回屋後叫綠珠等人退下去,一個人趴在書案上發呆。
窗外陽光和暖,簷下的一叢翠竹添了綠意,投下斑駁橫斜的暗影。她趴在窗邊,任初春的柔風舞起發絲,目光隨意遊移——
牆邊曬太陽的懶貓閑散的眯著眼睛打盹,樹枝上的雀鳥撲騰,一聲婉轉的啼叫後飛向空中,不知誰養的貂跑到了院裡,敏捷的竄上竄下……而簷下的金絲籠中,那隻碧尾鸚鵡蔫蔫的蹲在架上,似乎是在打盹。
生命鮮活而又明快,已經有過那麽多的苦難和不如意,往後如果還不能按想要的方式生活,活著又有什麽意趣?
她確實是喜歡武安侯一家人的,也喜歡和他們常來常往。和他們在一起時能叫她想到含冤而逝的父親曾經的輝煌與堅強勇武,能叫她生出努力生活的勇氣,可那並不代表,她願意嫁進武安侯府。
更何況……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兩個話本子上,那是前兩天君離讓人給她送進來的,用來解悶最好不過,她眨了眨眼,君離含笑的面容和偶爾閃現的炙熱目光乍然浮上心間。他想法子帶她出去散心遊玩看風景,帶她品嘗街邊美食看雜耍,怕她煩悶就馬上叫人去買了話本子……
他的指尖撫過她的唇邊,帶著溫柔與流連。
他站在她背後,看那滿坡紅梅開遍。
他說,明年除夕,我想到你的店裡喝酒。
是從何時開始,那個人悄悄的在她心中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青梅在窗戶邊趴了半天,見許氏還沒回來,心煩氣悶之下便帶著綠珠去了博古館。到得那裡跟顧長清打個招呼,借著采選酒具的名義出府去了,順便帶上了給伍博仁準備的兩盒果子酒。
到得裡仁坊中的伍宅附近,青梅掀起車簾瞧著兩旁風景,猛然兩道人影映入眼中,叫她微微一笑——府門開處,賀子墨和伍玉簡正並肩往外行走,後面跟著的小廝和丫鬟都抱著一摞書。
青梅兩回來伍家,都恰好碰上賀子墨在這裡,心中不免感歎賀子墨往伍家跑得也太勤快了些。
對面兩人閑談著往這邊走,青梅連忙叫小廝停下車馬,而後跳下來跑到他們跟前道:“伍姐姐,賀先生!”
她這麽突如其來的出現,倒叫伍玉簡雙頰微紅,道:“青梅?許久不見了。”青梅便笑嘻嘻的道:“正巧果子酒啟封,我來給伍爺爺嘗嘗。”說著向賀子墨瞧了一眼,打趣道:“沒想到賀先生也在這裡。”
賀子墨倒是從容,似乎沒聽出青梅的打趣,只是笑了笑道:“二月就是春闈,我來向伍博士請教些問題。”而後轉向伍玉簡,“這些書我帶回去,你帶青梅進去吧?”
伍玉簡自然同意,叫那小廝拿著書給賀子墨送過去,她陪著青梅回宅。青梅便叫小廝停了車馬,將兩個酒盒拎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