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兩岸人潮湧動,不過因今夜入河的船隻都是早早就造冊登記過的,其間多是富貴人家的大船華舫,河面上船隻數目不多,倒也不顯擁擠。顧長清此前早有安排,循著河岸走了一陣便是顧家大船停泊之處,兵丁驗過牌子,便躬身請他們上船。
船外華麗美觀的描漆雕飾自不必說,君離當先上船,顧長清護著顧榮華和青梅上去,又叫丹青、檀鶯和綠珠上船,其他人都留在了岸邊。
艙內的兩張小桌上早備了珍饈美酒,君離和顧長清相對而坐,青梅與顧榮華則在一桌。因為先前那個親吻,青梅此時依舊心中惴惴,不太敢和君離對視,坐下時也盡量躲得他遠遠的。
高船緩緩駛開,兩側偶有別家的船行過,看到相熟的人時顧長清便拱手招呼。顧榮華自然不甘落後,偶爾見到相熟的千金貴女,便要停船寒暄片刻。她自幼長於京城,又喜好參加各種宴會,這種場合裡自然是如魚得水,忙碌之間倒不怎麽去觀燈。
因為君離的關系,顧榮華對青梅畢竟存了芥蒂,來往之間也不再帶著她。青梅樂得安靜,斜靠在倉板上,靜心觀賞兩側花燈——放眼整個河道,兩邊都是流光溢彩的花燈,恍如銀河墜落,卻比之更為璀璨多姿。
眼角余光瞟過,就見君離不時向她看過來,不由嗔怒,瞪了一眼不再理他。
因顧榮華在隔壁沈家的船上同沈家姐妹寒暄,便暫時停船相侯。青梅喝了口茶細心看燈,忽然船艙被人碰了一下,她詫異的看過去,便見旁邊橫著一艘燈火輝煌的大船,濃烈的酒氣飄散過來,夾雜著含糊的笑聲。
她不轉頭不打緊,這一轉眼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道幽深的目光。對面的船上,何靖遠喝得沉醉如泥,由兩名麗姬扶著,隔了一丈的距離喊道:“曲青梅,那是不是曲青梅?”他的旁邊站著姚修武,幽深的目光鎖在青梅身上,叫她十分不自在。
何靖遠這一嚷嚷,自然驚動了正自閑談的君離和顧長清。君離皺眉走過來,斥道:“嚷嚷什麽!”他一露面,姚修武當即收回目光躬身作禮,何靖遠吃力的眯眼看了半天,才含糊道:“原來是三殿下呀……怎麽你又和這丫頭在一起……上回她騙我……騙我……”卻是支撐不住趴在船邊一陣乾嘔。
“扶他進去!”君離忍不住皺眉,嫌厭的揮手。
那邊廂爛醉如泥的何靖遠被拖進去,對面船艙裡走出一人向君離躬身道:“不知是三殿下在此,方才船行不穩,叨擾了,我代三弟在這裡賠罪。”
原來都是何家的人!青梅心中厭惡不願多看,目光一偏,就見姚修武又盯著她,目光比以前陰鷙,更增幾分探究。她被那樣探究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動,便也直直向他看去,對面姚修武嘴唇張合,卻是清晰的做出了口型——
“你沒死?”
青梅心中一震,卻還是淡然自若的挪開目光,仿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心裡卻已掀起了波濤,姚修武知道她假死上京之事,應該也知道姚家對她的懷疑,他今晚的口型大抵是一種試探?
心中疑惑不止,不遠處顧榮華的盈盈笑語便隱約傳到耳邊:“妹妹留步……下次定會去……”青梅捧著茶杯看過去,便見顧榮華自沈家的船上走過來。
兩船相接處微微晃動,顧榮華似乎是沒站穩一般,身子一晃,恰好朝著君離傾過去。她這動作看在別人眼中,自然是船頭不穩,她又略有醉意而傾倒,但青梅坐得低,在燈光下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顧榮華腳下踩得可結識平穩著呢,哪能就跌倒了?
她自然明白這是顧榮華的伎倆,不由舉目看向君離。這般情況下君離若不伸手攙扶,便是駁了顧長清的臉面,況且任由女子在眼前跌倒而無動於衷,有損聲譽。可若是扶了,顧榮華這行徑也著實叫人煩厭!
船身本就輕輕晃動,君離微不可察的往旁挪了挪,身後便丹青十分機靈的竄上去,穩穩扶住了顧榮華的胳膊。待她站穩了,丹青才躬身道:“冒犯之處,姑娘恕罪。”
不待顧榮華開口,顧長清便道:“談何冒犯,該多謝你才是。”聲音中隱然幾分不悅,看向顧榮華時,目光中已多了幾分警戒的意思。
顧榮華哪裡料到丹青會那麽突然又及時的竄出來?君離的舉動旁人未必發現,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今又被顧長清一說,登時紅了臉,強撐著訕訕的道聲謝,隻裝作酒醉頭暈,在後面檀鶯的攙扶下入艙內坐下。
對面沈家和何家的船相繼駛開,青梅心中正自暗笑,另一艘船卻映入她的眼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