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家門越來越近,我那小心臟砰砰的跳得又急又快。
母親,弟弟,我有錢了,天人給我了足足一百兩黃金!我魏枝不再是廢物,不再連累你們,讓你們抬不起頭做人了!
嗚嗚……我終於……有點用了。
我實在太激動太急不可耐了,在把儲物袋小心藏好後,便插著近路,沿著一條山間小路爬向我家。
這小路直通我家後門,比大路近了一半,可山路也陡峭,直爬得我氣喘籲籲。
我堪堪一個斜衝沿著滑坡溜到後門處,便張著嘴大口地喘息起來。
我喘息著喘息著,聽得了前面傳來房門開合的吱呀聲。
是母親或者弟弟在開門!
我興奮得漲紅了臉,嘴一張便準備叫喚。
就在這時,一個高亢的,激動昂揚的,屬於二姨的響亮聲音傳來,“我家魏紅可是說了的,魏枝那丫頭也是個無根骨的。我說大姐,魏枝這下根骨也測了,你也該死心了,我上次說的親事,考慮得怎麽樣?”
親事?什麽親事?我不由一驚。
就在我屏住呼吸聽去時,母親那提到我的名字,便總有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我上次不是說了嗎?我家葉兒相中的是春伍家的小姐,魏枝嫁人可以,要麽,你讓麻臉婆子出三十兩黃金的聘禮,我就讓枝兒嫁過去,要麽,你就去跟春伍家說說,如果我家的枝兒願意嫁給他們的癱子老大,是不是他家的女兒就嫁與我家葉兒。”
二姨扯著嗓子叫道:“三十兩黃金?這個價你也開得出口?”
我母親歎息道:“我也是沒辦法啊,葉兒非要娶春伍家的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他們家小姐說是個有根骨,雖然自己修練不行,卻是可以生出天人後代的。他們開的聘禮就是三十兩黃金啊。”
二姨說道:“姐,你這心可真夠狠的,我介紹的麻臉婆子,她家兒子雖然年近四十了,性格還是個好的,春伍家那個癱子,可是折磨死了兩個媳婦……”
我母親馬上接了口,“這個你放心,魏枝是克死了我公爹和她父親的,她的命硬著呢,說不定這一嫁過去,那個癱子就壽終正寢了.”
我聽不下去了。
手腳並用,我重新爬上了坡,我一步步向後退去,一步又一步,不知不覺中,我已重新回到了山林。
靠著一根樟樹,我抱著膝呆坐。
我早知道母親不喜歡我,也早知道弟弟看不起我……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證明了自己有用,也許他們就會重新喜歡我了。剛才揣著這一百兩黃金,想到它可以讓母親和弟弟開懷,我那麽激動著。
抱著膝呆坐了一會,我露出一個笑容,高興地想著:我不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他們厭惡我,我就遠離他們,他們想把我嫁掉,我偏偏不讓他們得逞,我要讓他們的算盤打到空處,難受死去!
想著想著,我又振奮起來,我從草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灰,轉身朝著青碧山走去。
仙使一個人呆在青碧山,定然挺孤單的,我可以給他做伴,還可以給他洗衣煮飯,可以像婢女又像弟子一樣服侍他。而他本事那麽大,我的母親就算知道,也沒膽量找他要人。
所以,得趁太陽還沒有落山,我投奔仙使去。
青碧山並不遠,我又熟悉這裡的山路,七拐八拐,在太陽落山時,我終於爬上了青碧山,並遠遠看到了山峰頂上的一座樓閣。
這樓閣以前沒有,仙使真有本事,居然憑空把它變了出來。
我越發手足並用,還不到二刻鍾,我在太陽終於沉下地面,漫山染遍霧靄時,來到了樓閣處。
樓閣金碧輝煌,美麗至極,我看著它,突然的沒了踏足的勇氣。
呆站了一會後,我見自己的心越發砰砰亂跳,便轉過彎,沿著樓閣的外圍,朝著後面的樹林中走去。
……我得找個有水的地方,把自己料理乾淨整齊了,再去叩見仙使。
我一入樹林,便聽到了水流潺潺聲,連忙腳步加快。
轉過兩個小坡,一個碧波蕩漾的水潭終於出現在我眼前。
就在我跑到水潭旁,剛剛準備彎腰時,我眼睛瞟到一個人影,不由僵住了身子。
在離我二十米不到的草地上,一個披散著濕淋淋的長發的青年,正彎腰從地上拾起腰帶。
他白皙而長的手指,堪堪勾到那腰帶,便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於是他轉頭看來。
瞬時,一張俊美無疇,宛如天神,眼眸深邃如星空,隱約有點面熟的臉孔,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也許是我癡呆的模樣提醒了青年,轉瞬間,一陣霧氣在青年的頭臉飄過,霧氣散去時,青年已換成了一張憨實平凡的臉。
這是那個仙使的臉。
變回模樣後,仙使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自己的外袍,把濕淋淋的長發,和滴向精致鎖骨處的水滴拭去後,他溫柔地開了口,“魏枝,你來此做甚?”
我清醒過來,連忙朝著仙使一福,結結巴巴把自己家裡的情況說了一遍。
說完後,我眨著眼,巴巴地看著他,“仙長,我很能乾的,我會做飯,我會洗衣,我還會掃地,我什麽都能做……”
在他那雙明亮的,宛如星空一樣,平靜而又漠然的眼眸中,我的話說不下去了,嚅了半晌,我忍不住帶著哭腔說道:“真的,我什麽都能乾,仙長,你讓我留下吧。”
仙使慢慢走到我面前。
低頭打量了我一會,仙使說道:“你什麽都能乾?”
我連忙點頭:“是的是的,我很能乾的。”
仙使又是一笑,他輕而溫柔地又道:“只要能留下來,你幹什麽也願意?”
我忙不迭地點頭,“願意願意!”
仙使挑了挑眉,他似是在審視我,過了一會,仙使問道:“你今年多大?”
“我十七了。”
“十七?”仙使溫柔地說道:“於凡人來說是剛剛成年,於天人來說,甚是幼小。”
我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便眨巴著眼看著他。
仙使見我這樣子,又是一笑,“眸光倒是楚楚。”他若有所思地端詳我一會後,又道:“你可懂侍寢?”
什麽?侍寢?
身為十七歲的前閨秀,這兩個字我怎麽可能不懂,不由的,我臉刷地一下漲紅,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出一步。
仙使的目光依然平靜而淡漠。
我嚅了半晌,還是紅著臉回答道:“我懂……”我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低頭看著地面,我一邊緊張得身子發硬,一邊想道:以仙使的身份,他要找侍寢的凡人女子,那是揮揮手便有千千萬,我長得這麽平凡,他一定不是那個意思。
就在我尋思來尋思去,眼光四下躲閃,就是不敢直視仙使時,仙使平緩無波的聲音傳來,“只是問你一問……你身無根骨,又非爐鼎體質,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不過你實於我無用。”
他這“無用”兩個字一出口,我便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我這時什麽也顧不了,朝著他一撲,緊緊揪著仙使的衣角,我拚命地眨巴著剛被他誇獎過的“楚楚眸光”,激動地叫道:“有用的有用的,我可能幹了,真的,仙使大人要你相信我,我最能幹了。”
見他只是漠然地看著我,我牙一咬,抓著他的衣角便向上爬,轉眼我抱住了他的腰。
我緊緊抱著仙使,乾嚎起來,“仙使身邊,總要有幾個聽用的婢仆吧?我魏枝一個頂十,保準乾得比誰都好。嗚嗚……求求你了,仙使大人,你就收下我吧。”
我嚎了一陣,不見他說話,便悄悄抬頭,小心地朝著仙使打量而去。
仙使正低著頭看著我,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是疑惑,又似有震驚。
我們四目相對, 他見我拚命的眨眼,終於又給擠出幾滴淚水,便開了口,“本……你能抱到?”
我低頭看了看被我緊緊摟住的腰身,想道:這不是廢話嗎?
不過我思考再三,決定還是不讓他知道他自己在犯蠢,便繼續眨著我“楚楚可憐”的眼,挺溫柔羞澀地回道:“只要仙使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松開手。”
仙使低下頭認真地尋思起來。
他一邊尋思,一邊時不時打量我一眼,過了一會,仙使突然問道:“你之長相,在凡人界如何?”
我一呆,尋思一會,忸怩的,“一般。”
我的回答一出,仙使便低頭盯向我緊摟在他腰間的雙手。
我極是聰明,一看便知道他的意思,當下紅著臉繼續忸怩地解釋,“我別無優點,就隻皮厚。”所以,對抱上他不放一事,一點也不難為情。
仙使沒有想到,我居然還知道自己臉皮厚,他定定地瞟了我一眼後,又問道:“剛才過來時,你第一眼看到的我是何等相貌?”
第一眼看到的他?
幾乎是他這句話一落,我便紅著臉低下了頭,我用足尖磨著地面,小小聲地回道:“郎君之面貌,很,很好看。”
我的頭頂,清楚地傳來了仙使的歎息聲。
他這聲歎息,悠長而深沉,仿佛有著萬分的不解,也有點萬分的無力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