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議沒有戰績可言,能力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身份不可忽視:孫策侍從。呂蒙、蔣欽在前,朱然在後,再加上去年諸葛亮在汝南推行報紙產生的影響,孫策侍從這個身份已然成了一個傳奇,沒人敢漠視的傳奇。既然呂范敢於將浚儀交給陸議,便足以說明陸議不太可能是例外。
“兄長……”董訪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孫策是怎麽做到的?他怎麽……”
董昭看了董訪一眼,淡淡地笑道:“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學而知之。文也好,武也罷,見得越多,經歷越廣,自然學識日厚。隻不過以前這些學問都是私傳,或父子,或師生,見識既不廣,經歷也不多,學問自然有限。”他喝了一口水,又道:“如果父師再留一手,那就更不足與論了。孫策有教無類,精選少年,悉心教導,再輔以大量戰例,耳濡目染,自然能出人才。”
董訪點點頭。這是實情,也正為如此,家世和師門就非常重要,不僅僅是人脈交遊的問題,更是能不能學到真本事的關鍵。孫策既是一個好老師,也有足夠的實踐機會,多出人才也不奇怪。
“不過,這未必是好事。”董昭端著水杯,笑了一聲,露出幾分譏諷。
董訪不解。“兄長何出此言?”
“軍中辛苦,戰場凶險,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的,所以向來棄武從文的多,投筆從戎的少。孫策父子並為名將,可他的兄弟中便有人不愛武藝,將來他的子嗣中有沒有人能子承父業,實在是個問題。到時候這些久經沙場的宿將便成了威脅,要麽一一除去,如韓信、彭越,要麽功臣欺主,如周勃、陳平。”
董訪笑了。“說得也是,我看那袁氏姊妹可比呂後強多了,到時候必然熱鬧非常。”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我怕是看不到。”董昭一仰頭,將杯中水一飲而盡,又將杯子重重的頓在案上。
“呃……”董訪撓撓頭,神情尷尬。“兄長,那我們該怎麽辦?”
“走一步,算一步。”董昭歎了一口氣。“既然四世三公的袁紹都會一敗塗地,焉知孫策不會如霸王一般流星過眼?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有時候未必需要幾代人,也可能是及身而止。”他仰起頭,看著西邊燦爛的晚霞,眼神中透出一些惋惜。“畢竟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兄長,你是說孫策可能會後力不繼、土崩瓦解?”
董昭點點頭。“他走得太快,樹敵太多,挫折在所難免,會不會土崩瓦解……不好說。王道養德為經,霸道救急從權,這本是治道之常,他反其道而行,是迂腐還是自信,我也不清楚。可是我清楚,一旦他改弦更張,棄王道而就霸道,可能還不如一開始就行霸道,上一個這麽做的人是王莽,結果如何,世人有目共睹。”董昭笑了兩聲,搖搖頭。“女子與小人難養,他可是佔全了啊。年輕,太年輕,志向高遠固然是好事,好高騖遠卻難免要吃點苦頭。”
董訪深以為然,連連點頭,以示讚同。“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能勝則勝,不能勝就守,拖住滿寵便是有功,剩下的……自有人操心。”董昭抬起頭。“公明,你率騎兵回雍丘,監視浚儀城,別讓陸議出城。另外,聯絡陳留諸家,盡可能多籌集一些糧草,再派遊騎進入潁川、陳國,逼迫諸縣,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喏。”董訪拱手答應。
――
次日,董昭沒有進攻,隻是派斥候、遊騎四處打探。滿寵也沒有主動出擊,
他甚至連斥候都沒怎麽派遣,安心在營中訓練,隻是降低了強度,以免影響將士體力。董昭收到消息後,知道滿寵是跟他拚耐心。他倒是不在乎拖多久,但他不能什麽也不做的乾等,必須證明自己已經盡了力才行。於是,他宣布賞格,大饗將士,擺出一副要和滿寵決一死戰的氣勢。
第三天一早,董昭留下五千人守營,親率兩萬五千人出營,向滑亭趕去。他走得不快,十裡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中午才趕到滑亭,又不緊不慢的列陣,同時觀察滿寵的反應。
兩萬多大軍不可能聚集在一處,排兵布陣需要不少時間,董昭在滿寵的正面擺下三個大陣,每個大陣五千人,又派三千人到上遊,自己手握七千精銳應變。冀州軍也有弩車,上面同樣裝備有十石弩,數量比滿寵還要多一些,此刻推到陣前,與滿寵的車陣相對,若非上面塗了赤褐色的漆,幾乎和豫州軍的車陣一橫一樣,仿佛孿生兄弟。
豫州兵看得真切,不由得大罵冀州人無恥,又偷師豫州。這些年南陽、汝南領天下風氣之先,各種新奇產品大多是由南陽、汝南發明創造,兗州、冀州隨即跟風模仿,從張紙到馬車,再到軍械,幾乎抄了一個遍。隻不過抄得都不到家,最好的始終還是荊州產、豫州產,行銷天下,兗州、冀州――尤其是冀州――終究隻是拙劣的模仿者,隻能在本地銷售。
滿寵看得真切,挑了一些嗓門大的罵陣。十幾個士卒舉著厚厚的大盾,登上弩車,扯開嗓子,破口大罵。從袁紹是庶子罵起,將袁紹引狼入室,火燒皇宮,出逃渤海,自稱盟主,矯詔行事,再到侵奪冀州,嫁禍於人,官渡敗亡的事一一說來,汙言穢語層出不窮,偏偏又件件屬實,罵得冀州將士暴跳如雷,羞愧難當。
雖然董昭沉得住氣,卻不能坐視軍心動搖,他一邊派人上前回罵,一邊派強弩手射手。奈何對方帶了重盾,除了弩車上的十石弩,強弩手手中的四石弩、六石弩根本無法射殺他們,而用十石弩來對付幾個罵陣的又未免力不從心,很難命中。
雙方一邊對罵,一邊用弓弩對射。未時三刻,董昭發起了進攻,三個大陣從左中右三個方向逼向滿寵的戰陣。戰鼓聲響起,弩車向前推去,鑲了鐵板的車壁已經事先張開,遮蔽著後面的士卒,緩緩向前推去。
進入射程,氣氛越發緊張,冀州軍走得更慢,生怕對面突然發起攻擊,推車的人固然汗流浹背,手持強弩亦步亦趨的弩手也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十石弩的射程超過四百步,兩百步以內,即使鑲了鐵板的弩車車壁也未必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一旦不小心走出弩車的保護范圍,被射殺更是眨眼之間的事。
雙方間隔一百五十步,冀州軍將士不再前進,就地固定弩車,準備戰鬥。他們是進攻方,需要為進攻的步卒留下前進的空間,兩輛弩車之間會有三五步的距離,強弩手就躲在弩車後面發射,為步卒提供掩護。在他們忙碌的時候,對面的豫州軍一直保持沉默,連箭都沒射幾支,卻透著說不出的威壓。
冀州軍的刀盾手、長矛手上前,在弩車後面列陣。一旦弩車固定好,強弩手開始射擊,壓製住了對面的箭陣,他們就要開始強攻突陣。這時候是最緊張的時候,戰鬥一觸即發,鋪天蓋地的箭陣隨時可能射來,誰也不敢大意,紛紛握起了手中的盾牌,一聽到聲音就舉起來遮擋。
就在冀州軍將士提心吊膽的時候,豫州軍陣中響起了戰鼓,一枝帶著響哨的弩箭由弩車射出,幾乎在瞬間就飛躍了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射在一輛弩車如翅膀一般張開的車壁上。
“紓 幣簧尷歟懼蟪得偷匾徊映當詰慕柿幢瘓藪蟮牧α砍端椋疃某當詵閃順鋈ィ業貌卦諍竺嫻那垮笫值滄病G垮笫值惱笮凸倘宦伊耍竺嫻牡抖蓯幀⒊っ忠彩チ俗羈煽康難諢ぃ┞對詼苑降那垮竺媲啊
幾乎在同時,一陣箭雨射到,傾瀉在冀州軍步卒的頭頂, 雖然不少人及時舉起了盾牌,但更多的人還是中箭,慘叫著倒地。
“紓 痹ブ菥膩蟪盜浠鰨懇淮味忌湓詡街菥膩蟪黨當諫希淙晃薹ㄖ苯由淥槌當塚茨芮嵋椎鈉蘋盜岢當詰慕柿矗齔當詿渝蟪瞪銑斷呂矗儼患靡材芙當詰鬧С耪鴝希淶貿當諞∫』位危潭ǖ貌晃鵲膩蟪瞪踔簾恢苯酉品黃牆濉
失去了弩車保護,強弩手立刻暴露在對面的強弩打擊之下,一陣陣箭雨從豫州軍陣地中射出,毫不留情的收割著冀州強弩手的性命,雖然刀盾手衝上去掩護,還是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之中。
冀州軍的弩車也開始射擊,試圖還以顏色,但他們很快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長矛般的弩箭隻能射得對方的弩車晃動,卻無法破壞車壁,更別說傷及後面的豫州將士了。
同是弩車,外觀幾乎沒什麽本質的區別,但豫州的弩車有攻擊力和防守性能上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優勢。雙方對射,只看到冀州軍的弩車一輛輛被射壞,弩車後面的士卒被射得傷亡慘重,對面卻幾乎看不到類似的情況,豫州軍將士在弩車的掩護下,有條不紊的連續射擊,甚至連歡呼聲都沒有。
董昭遠遠地看見,暗自歎了一口氣,叫來親衛,讓他到陣前傳令,第二批弩車上前接應,將距離控制在兩百五十步。雖然多出這一百步會讓進攻的步卒增加很多傷亡,可是雙方弩車的質量相距懸殊,他隻能先保住弩車。沒有弩車的掩護,將士的傷亡會更大。
模仿品就是模仿品,遇到正品隻能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