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乾得出這樣的事。”
辛毗點頭附和,卻還是很生氣。“這哪裡是談判,這是逼降無異。”
袁譚笑了,伸手想拍拍辛毗的手臂,讓他不要這麽激動,卻扯動了傷口,唉喲叫了一聲。辛毗連忙扶著他躺好。袁譚放慢動作,緩緩躺好,又示意辛毗在榻邊坐下。
“佐治,戰國策中最得意的說客是誰?張儀啊。張儀為何最得意?因為他背後有秦國的虎狼之師。眼下兵力最強的就是孫策,他自然要得意忘形,蔣乾自然要出言不遜。武人嘛,就這麽回事,你指望他們溫文爾雅,進退有禮?”
辛毗也笑了。“使君說得是,如果他能溫文爾雅,他就不是孫策了。”他想了想,又道:“那是周瑜。”
“周瑜啊……”袁譚一時失神。他知道辛毗眼界高,一般人不入他的眼,但他卻常聽辛毗說起周瑜,對這位世家子弟很是好奇,隻是沒見過。“孫策為後將軍請諡這件事,做得很高明。”
“使君所言甚是,的確有些威脅。不過後將軍已歿,袁耀又軟弱,孫策是外姓人,撐不起袁家門戶,能代表袁家的隻有盟主,將來隻有使君。”
袁譚笑了兩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談判吧,孫策給我面子,我也給他面子。的確不能再打了,我們在浚儀耽擱的時間太多了,陶謙、田楷蠢蠢欲動,不教訓一下,這個冬天不好過。”
辛毗沒有再說什麽。如果蔣乾所言屬實,孫策的傷勢真的不重,那堅持下去對袁譚很不利。袁譚的戰績有一半來自於孫策的配合,如果孫策撕破了臉,對袁譚的威脅太大了。
“那也無須給劉表下令。”辛毗說道:“他肯定會固守大營,眼睜睜地看著黑山賊出城。”
“就這樣吧。”袁譚理解辛毗的良苦用心,答應了。“你有機會問問你兄長,看看他是否知道朝廷為什麽放棄回洛陽。我總覺得這可能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辛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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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乾趕回大營,孫策的大軍已經趕到浚儀城外東北角。
秦牧、麋芳率領一千親衛騎,在劉表的大營附近遊蕩,孫策在浚儀城東北角立陣,正對著城裡的夷山,浚儀城的東門。
浚儀城的東門並不在東城牆的中間,而是靠近東北角。這座城門就叫夷門,最有名的故事自然是信陵郡竊符救趙,那位替他出主意的侯蠃曾為夷門監者就是夷門的看門人。這個位置是程昱的防區,可是離城門的中軍大營也不遠,孫策在此設陣既像是要攻擊程昱,也像是要攻擊劉表,搞得他們兩人都挺緊張,不敢掉以輕心。
孫策就位,城南的朱y也領兵出營,逼到朱靈的陣前,迫使朱靈嚴陣以待,不敢輕舉妄動。與此同時,曹豹、許眈出營,直指朱靈的左翼,龔都出營,與曹昂夾河列陣。
最緊張的就是程昱,他不僅有可能陷入曹豹和孫策的夾擊,還可能受到背後黑山軍的襲擊,三面受敵,一旦開戰,他承受的壓力最大。
好在這一幕並沒有出現。孫策壓製住了劉表之後,得到消息的黑山軍就主動打開城門,帶著大小車輛,拖著從城裡劫來的財物、糧草魚貫而出,在孫策的背後列陣。
對孫策未能按預守計劃進城,張方多少有些失落。於毒、苦酋等人看了孫策的陣勢後卻由衰佩服。他們雖然沒學過什麽兵法,可是打了這麽多年仗,他們知道什麽人可以惹,什麽人不能惹,孫策陣勢雖然人數不多,卻氣勢森嚴,一看就不能惹,對張方的話倒是越發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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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站在將台之上,看著遠處的戰陣,莫名地歎了一口氣。
相隔一年,孫策的陣勢越發嚴謹了,他雖然有一萬人在手,卻隻能看著黑山軍出城,不敢有絲毫異動。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如果雙方開戰,這一萬人根本不是孫策的對手,結果必然是一場慘敗。
我這也算是替袁譚保存實力,免傷無辜,就算分謗也值了。劉表暗自安慰自己。他有種感覺,袁譚受傷可能是真的,孫策受傷卻可能是假的,他和袁譚之間可能有什麽默契。基於這樣的猜測,他更不想出戰了,沒道理袁譚躲在一旁看熱鬧,他卻要和孫策拚命。
與此同時,程昱也站在將台上遠眺孫策的陣地。他濃眉緊鎖,面沉如水。王就站在他身邊。劉表擔心程昱桀驁不馴,違背預定計劃,特地讓王來“配合”程昱。此刻兩人並肩而立,程昱卻冷靜得讓王不安,有些喘不過氣來。
“仲德,你看孫策的戰陣如何?”
“我有些擔心。”程昱說道。
“擔心什麽?”
“擔心使君不是孫策的對手。”程昱轉過身,摩挲著刀環。“孫堅是猛虎,孫策是雛鷹,他將來的成就會遠遠超過孫堅。使君不趁他羽翼未豐除掉他,將來必受其害。與虎謀皮,必將為虎所噬,可不慎哉。”
王沉默良久,苦笑一聲:“仲德, 你說得沒錯,但使君不是不想除掉他,而是力有不逮。若非如此,使君何必親自上陣搏殺,以致身受重傷?”
“小黃城外的戰事究竟如何,誰能說得清楚?”程昱指指遠處的戰陣。“孫策的陣勢如此嚴整,他哪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使君的戰功怕是嘴上功夫。”
“仲德!”王吃了一驚,連忙提醒。程昱笑笑:“別駕放心,別人面前,我不會說什麽的。別駕,此戰過後,你看我能任何職?”
“仲德有什麽期望嗎?”王狐疑地看著程昱。程昱為人雖然好建功業,卻不是貪慕富貴的人,主動要官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多少有些意外。
“我也沒什麽大的期望,隻要和那些名士遠一點就行。”程昱看了一眼中軍大營方向,看著平靜得詭異的戰場。“我寧願領數百兵守一縣,也不想再和這些人為伍,再也不想打這種仗。如果不能如願,我就解甲歸隱,含飴弄孫去也。”
王啞然失笑,隨即又歎了一口氣。“仲德,是我耽誤了你。”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