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溜得極快,一眨眼就沒影了。
宮裡安排了馬車送各家千金回府,秦灼被宮人領到到宮門處時,蘇儀芳已經坐上馬車,正小聲催促著馬夫,“勞煩您快些送我回府。”
看樣子是連東西都沒屋收拾,就跑了。
也難怪,挖了這麽大一個坑給眾人跳,結果蘇儀芳自己在上頭站著,還被四公主選做了伴讀。
這會兒要是同眾貴女打照面,八成要被活撕了。
秦灼搖了搖頭,輕聲感概:“這京城高門貴府養出來的小姑娘,可真是不簡單啊。”
“秦小姐請上馬車吧。”領路的宮人柔聲相請。
秦灼頷首,上車廂去了。
內侍把三公主賞她的那一大箱子放到了車廂後頭,馬夫一揚鞭,車輪滾動,便離宮而去。
秦灼掀開車簾往回看了一眼,眾貴女正三三兩兩地出宮而來,面色都不怎麽好看。
隨著馬車越跑越快,那些人在她眼裡也變得越來越小,浩浩宮門、巍峨殿闕都逐漸遠去。
馬車轉彎時,秦灼直接放下了車簾。
此時已是正午,街上行人眾多,熙熙囔囔的,又孩童哭叫著:“爹爹,我要吃糖……爹爹!”
秦灼倚在車廂上,聞聲不由得笑了一下。
這小孩嗓門挺亮的。
喊得這麽大聲。
她都三天沒見著爹爹了,還真有點想念。
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長寧侯府門前。
秦灼同車夫道了聲“辛苦”,便下車往侯府去,經過門前時隨口吩咐了一句“有勞二位把馬車上的箱子抬進來。”
“是,小姐。”守衛們哪敢受她這一句有勞,連忙應聲去搬箱子。
秦灼心裡掛念著父親,片刻不停地往裡走去。
這會兒正是用午飯的時候。
秦懷山應該在陪著老侯爺和老夫人用膳,她就直接去了居鶴堂。
秦灼所料不差,爹爹確實在這,但秦大夫人和秦生蘭也在。
一桌子人正坐著用午膳。
她站在門外,請婢女通傳一聲。
代為通傳的婢女剛進去,秦懷山便放下碗筷走了出來,滿面帶笑地來迎,“我家阿灼回來啦,快來讓爹爹看看,這幾天在宮裡是不是吃不好也睡不好,都瘦……”
他這個瘦字剛一出口就頓住了。
片刻後,秦懷山有有些難以置信道:“爹爹瞧著你怎麽好像還胖了一些?”
就沒見過進宮還能養胖起來的高門貴女。
不是說參選伴讀天天都有各種比試,怪折騰人的麽?
秦懷山完全忘記了,他家閨女完全是折騰的那一個。
“胖了嗎?”秦灼聞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吧?”
不過她在宮裡確實好吃好睡的,孫魏紫還對著她說:“胖不死你來著。”
可再怎麽著也就在宮裡待了三天而已,不至於會胖吧?
“也沒胖多少,就是來了京城之後,不像以前那樣瘦地跟竹竿似的了。”秦懷山說著,想到了之前在永安最難的那些時日,也沒吃的穿的能給女兒多少有些感觸。
秦灼見狀連忙道:“那不是挺好的麽?爹爹瞧著也比以前更英俊瀟灑了呢。”
“你啊!”秦懷山都被他逗笑了。
這時老侯爺發了話,“人都回來了,怎麽還不進來?”
“這就進來。”秦懷山連忙應聲把秦灼帶了進去。
她同兩位長輩行禮問過安,又喊了聲“大夫人”,算是給彼此一個面子。
秦大夫人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
老夫人一臉和藹地問:“這個時辰回來,阿灼用過午膳沒有?”
秦灼笑道:“三天不見爹爹,甚是想念,著急回來就沒在宮中用午膳。”
“我們阿灼可真是孝順孩子。”秦老夫人笑著讓婢女來添座,讓她坐在了自己和秦懷山中間,輕聲問著這幾天在宮裡都做了什麽。
大抵是老人上了年紀都很喜歡問這問那。
秦灼一一答了。
當然,適當地粉飾了一下她那些離譜的行徑,說的大多都是宮裡吃食不錯,貴女們都挺有意思之類的。
老夫人聽得挺高興,先前覺得自家孫女打小流落在外,驟然被召入宮中,總擔心被那些有大小姐脾氣的、看著柔美實則滿腹心機的欺負了去。
這會兒瞧著秦灼說的挺開心,就知道她在宮裡沒吃虧。
挺好挺好。
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秦大夫人見他們祖孫幾人說的挺高興,而自己的女兒的秦生蘭只會低頭吃吃吃,連看秦灼都隻敢偷偷地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才進宮兩三天就被送回來,阿灼是惹事了?還是沒被選上?”秦大夫人一臉憂心地問道。
但她這話一出口,老夫人她們就都不說話了。
秦灼聽了,挺想笑的,就反問了一句,“大夫人覺得呢?”
秦大夫人看她沒喲直接反駁,便以為自己說中了,當即隔了筷子,端著長輩的架子開始說教:“你平日在府中犯錯,尚有長輩縱容,可宮裡不比自家府邸,你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什麽人,可得盡早說,免得我們長寧侯府跟人家結怨了,還毫不知情。”
秦灼眼角微揚,隻說了一個字:“嗯。”
秦大夫人聞聲,頭頂火氣蹭蹭直冒,剛要怒斥秦灼‘你這是什麽態度’,但是當著老侯爺和老夫人的面又得收斂著。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你無才無藝,又少德行,此刻入宮去參選伴讀被人比了下去也不稀奇,切記不可心生怨懟……”
這話剛說到一半,方才侯府門口的兩名守衛搬著箱子過來了,站在門外請示道:“大小姐您方才走的太快了,還沒說這個箱子要放在哪裡呢。”
“抬進來。”秦灼瞥了秦大夫人一眼,不緊不慢道:“三公主許是眼光不太好,選了我這麽個無才無藝又少德行的做伴讀,還一見面就送了一大箱綾羅綢緞,老夫人和生蘭都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料子,一道做件新衣裳如何?”
“多謝大姐姐!”秦生蘭一聽這話就放下碗筷,要起身來看新料子。
秦大夫人聞言臉色難看至極,一把將女兒按住了,難以置信地問秦灼,“你說什麽?你被三公主選做伴讀了?”
秦灼徐徐道:“是啊。”
本來她沒覺得這事有多好。
但架不住秦大夫人非要拿這個說事。
既然對方非要把臉遞給她打,那她隻好不客氣了。
秦大夫人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扶額道:“這怎麽可能?三公主是腦子壞……”
“住口。”秦老夫人適時打斷了她,“阿灼哪裡不好?三公主選中她有什麽奇怪的?我看是你對阿灼有偏見!”
“沒有,我……”秦大夫人試圖想解釋。
“什麽沒有,你方才還當著我和侯爺的面說阿灼無才無藝少德行,哪家的長輩會這樣說自家的小輩?”秦老夫人態度強硬道:“我念在你這幾天病糊塗了,今日就不同你計較,往後若是再敢說這樣的話,我就要去問問你家長輩是怎麽教養你的。”
秦大夫人聞言臉色青了又白,難看至極。
秦灼適時開口打了個圓場,一頓飯也沒怎麽吃,把三公主送的禮給幾人分了分,剩下的和秦懷山一起拿回了西和院。
秦懷山讓采薇和杜鵑給秦灼開了小灶,一桌菜肴很快就送了過來。
擺在荷花池邊的石桌上,午後陽光爛漫,飯菜飄香。
秦灼吃的挺香,秦懷山也陪著再用了一些。
父女兩幾天不見,有許多話要說。
大多都是秦懷山在問她在宮裡做了什麽,甚至一日三餐吃什麽。
秦灼對著自家爹爹總是耐心極佳的,有問必答。
用完了午膳,又換上香茶,兩人愣是說了一下午。
快到傍晚的時候,秦懷山收到了請帖,昔年故友邀他去赴宴,這才放秦灼回屋歇息。
她昨夜沒怎麽睡,今兒又早早起了,正困著,便上榻補覺了。
一覺睡醒,已是夜色深沉。
眼下的燈籠,燭火都已經燃盡了。
婢女和小廝大抵也已經睡熟。
秦灼起身點亮了一盞燈火,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到了外間就瞧見桌放了兩盤糕點。
她隨手拿了一塊吃,走到窗邊,往對面看了一眼。
晏傾那屋尤其地暗。
一點燈火光都沒有。
而且她這些時日對晏傾的觀察,那人若是在西和院,必然大半夜地還在看書琢磨事,她每次看過去的時候,基本沒見過他屋裡滅燈。
“這麽晚還不回來,躲我呢?”秦灼輕聲嘀咕著。
就晏傾那從六品的小官,還不至於忙到大半夜都不回家。
而這廝應當是知道她今天回了長寧侯府的,若是想商量早就該回了,這個時辰還在外頭,多少有點避而不見的意思。
她回身端了一盤糕點,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縱身越過庭院,直接就往對面晏傾那屋去。
秦灼也不推門,直接翻窗進。
屋裡沒人,只有些許傾灑而入的月光。
她進了裡間,坐在珠簾後的桌邊,把手裡那疊糕點隨手一放,一邊慢慢吃著糕點,一邊等晏傾回來。
昨夜在后宮的屋簷上,晏傾問她“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與我徹夜長談?”
那會兒確實不妥。
可今夜,回了長寧侯門,她倒要看看晏傾還能扯什麽由頭。
那姓晏的為了躲她夜半不歸,若是回來了瞧見她在自己屋裡等著……
秦灼笑了笑:
真想馬上看到晏傾會有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