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主動道:「我兒子都大了,分家了,他們都另起了屋子。大兒子孩子多,他兩個兒子就過來跟我們住。」
趙如熙點點頭,鑽出屋子,望著這低矮潮濕的屋子道:「為什麼要建這樣的屋子呢?」
「泥巴牆,只能建成這樣。再高再寬就容易塌。」
趙如熙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不過她不是土著,對這時代農村的了解也僅限於小榕村。有些話她不好問錢多多,得等向吳宗和朱氏了解情況後再做定奪。
她看了看遠處。四周都是田野,地勢也較為平整,種了稻穀的水田阡陌縱橫,可以看見零星有人在田裡忙活。
「現在在除草。」錢多多主動解釋,「過一陣子,稻穀就可以收割了。」
趙如熙便知道,這裡的稻穀是隻種一季的。
「收割了稻穀,還種冬小麥嗎?」她問道。
錢多多搖搖頭,神情有些緊張:「不是小人們懶,實是地力不夠。種了冬小麥,稻穀的畝產就會很低。」
趙如熙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過她也不是很懂這些,轉移了個話題問道:「不是說有一千多畝的山林嗎?在哪兒?」
趙如熙環顧四周,看到遠處就有山,有遠有近,隻不知這莊子的山是在哪個方向。
「在那邊。」錢多多指著東邊一座連綿在一起的兩座不是很高的山頭,「那兩座山都是咱們的,山這邊是咱們的,山那頭就是別家的了。山上有石碑為界。」
趙如熙看了看那座山的距離,走到山腳下起碼都得兩三刻鐘的時間,她打消了去山上看看的念頭。
反正不急,這莊子都是她的,想什麼時候來看都可以。
「山上種了什麼?」她問道。
「都是樹,各種樹。」
「這田莊,除了種樹就是種水稻?」她又問。
「是的,還養些雞鴨和豬,年底會送到府上。」錢多多道,「宅子裡都有帳,小人一會兒奉給姑娘。」
趙如熙點點頭,對莊子的收益沒多少期待。
產品單一,這莊子能有多大出息?
她又問:「你識字?」
「對。」錢多多來了精神,「是小人的爹教給小人的。我爹以前是老莊頭。」
「莊子裡識字的人有多少?」
錢多多搖搖頭:「小人每晚睡前教了兩個兒子和孫子識幾個字,其他人都沒學。」
趙如熙沒有再說話,拿了帳本,就跟吳宗離開了莊子。
青楓已跟馬勝采了許多花木回來,堆得馬車裡只剩了兩個人落坐的地方,趙如熙看到這情景,嘴角抽了抽。
上了馬車坐定,她從車窗處問吳宗:「師兄,大家的莊子都是這樣的嗎?莊仆們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
吳宗自己是不管家中庶務的。吳家是一大家子,自有沒官職的堂叔伯和堂兄弟去打理。
但他查案子的時候去過不少田莊。
他道:「差不多是這樣。因房子要用木料,這麼多戶人家如果敞開了讓他們建房,小半個山頭的樹都能被伐掉。伐樹容易,再長起來就難,主家要用樹建房子打傢具就沒有了。不建房打傢具,這些木料賣出去也是錢,所以主家是不讓他們伐樹的。」
「這些田莊看起來面積挺廣,但一年的出息也不多。他們一年到頭勞作,除了交給主家的糧食、牲畜,自己都只能過半飢不飽的日子,哪有餘錢去買樹建房?也就只能用一些竹片糊上泥巴建屋了。那屋頂,也是用竹子搭的,兩三年就得換掉,否則整個屋頂都得塌下來。」
他搖搖頭:「有些主家苛刻的,或是莊子上連竹子都沒有的,他們就只能把地下挖空,再在上面搭茅草,屋子半截在地上,半截在地下。」
趙如熙聽了,心裡沉甸甸的。
不過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只要她把生態循環養殖給搞起來,增加田莊的收益,不光是她自己,便是莊仆們的收益也會增加。他們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也不是不能發善心,允許他們把山上的樹砍來建房。但莊仆也是有來往的,她這樣做了,別人家的奴僕鬧起來怎麼辦?綏平伯府田莊上的莊仆也要求同等待遇怎麼辦?
而且她這樣做了,會不會沒得到感激,反而有人覺得她心善,向她索求更多?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共贏。她出點子,莊仆們努力,大家一起創造更多的效益。有了錢,莊仆們的生活自然會慢慢好起來的。
而這些,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起碼得一兩年才有成效。現在發愁也沒用,季節也沒到。
她還是把插花做起來吧。
剛才看到那三個竹籃雖不是特別精美,卻有一種古拙的美感,她想起好久沒見著蕭若彤了,也不知她病好了沒有,跟英國公世子的事又如何了。打算一會兒回城的時候去探望一下她。
只是空手去探望病人總不好。鎮南王鎮是不吃外面小店裡賣的吃食的,其他的東西一時也沒法子張羅,蕭若彤也看不上這些俗物,她乾脆給蕭若彤插個插花。
師父和師兄為她忙前忙後的,她既要送插花給蕭若彤,便乾脆也給師父和師兄編一個。可能他們大男人不喜歡這種東西,這東西也不值錢,但也算是聊表心意吧。
車裡有青楓平時等她時做針線用的剪刀、小刀等工具,趙如熙利用馬車回程的這點時間,插出了兩個竹籃的插花來。
青楓見自家姑娘東插插東插插,極為普通的路邊小草,經過她的手,與花木配合,竟然顯示出一種奇妙的和諧和美感來,她大為佩服。
她家姑娘,真不愧是被枯木居士收為徒弟的,不光畫畫好,連幾朵花都能插出道道來。
回到畫院,已是晚飯時分了,可沉迷於畫畫之中的一群人還沒走呢。
趙如熙拿出插花,分別送給了康時霖和吳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