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姝抿了抿唇,心思轉了轉。
傍晚夕陽西下,劉彩鳳匆匆趕了回來。
晚飯是她來做。
正常情況下,都是她一個人回來的。
可是今天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個王菊蘭。
東姝從在屋裡的小床上,順著窗戶就能看到。
王菊蘭跟在身後,時不時的還會拿手給自己的額頭那裡搭一個小簾,似乎是想擋擋熱氣。
“你手腳麻利一點,不然你奶又要說你了。”劉彩鳳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開口。
王菊蘭跟在身後,腳步很慢。
聽到劉彩鳳這樣說,想了想,才慢悠悠的開口:“媽,我頭暈,想躺會兒,成才嬸還讓玲玲姐別乾活歇著呢。”
一聽王菊蘭說想歇著,劉彩鳳轉過頭就黑了臉。
聲音急急的,就差沒抄起手邊的東西打人了。
“你能跟玲玲比嗎?成才嬸人家自己當家,自然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咱家是你奶當家,你就得聽你奶的,不幫著做飯,回來讓你奶看到了,還不得打你啊?是不是頭上好了,就忘記疼了。”劉彩鳳氣得語氣都急了些。
“我倒是忘了,成才嬸人家自己當家,也是,如果不是成才嬸自己當家,成才怎麽能都14、5歲了,還跟著半大的孩子一起玩呢。”王菊蘭在身後,又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一句話說完,似是把劉彩鳳噎了一下。
面上難看了幾分,不過到底沒再找東西想打王菊蘭,但是對於王菊蘭想去歇會兒的事情,也沒松口。
帶著人就去開了堂屋的門,然後收拾著做飯。
東姝卻是坐在小床上,若有所思。
總覺得,王菊蘭剛才這些話,並不是隨便說說。
在劉彩鳳的眼裡,女兒也許重要,但是遠不及自己的男人跟好不容易得來的這個小兒子重要。
所以,如果說劉彩鳳的軟肋或者說是死穴在哪裡的話,那麽就是男人跟兒子。
王菊蘭剛才提到成才嬸家。
成才嬸家早年就分家了,成才嬸當年是連生了四個閨女,最後才得了成才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是捧在手心裡養著的。
成才如今得有14、5歲了吧,放在別人家早就下地乾活,掙工分了。
掙不了滿的,少掙一點也行啊。
到時候,人六勞四的勞動四成裡,多少還能再分點糧。
可是,沒有,成才嬸好不容易求來這麽一個兒子,怎麽舍得乾活呢。
對比之下,同樣是生了三個閨女,好不容易求來一個兒子的劉彩鳳,因為沒分家,因為不當家,沒有話語權,所以只能讓王永和下地。
王永和已經13了,地裡很多活也能乾。
村裡半大小子,下地的不少。
當然,不下地的也多。
畢竟兒子嘛,很多人家就差沒供起來。
這麽一對比,劉彩鳳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而王菊蘭這樣做,是在刺激著劉彩鳳起分家的心嗎?
可是劉彩鳳沒什麽戰鬥力,先不說王老太,單是趙小雙這邊,劉彩鳳就戰鬥不了。
所以,就算是劉彩鳳起了分家的心思,這個家也不太好分。
除非是幾個媳婦都起了分家的心思,然後鼓動著自己的男人分家。
其實早該分了,村子裡不分家的雖然也多。
但是大部分等到孫子輩的大了,過了10歲之後,該分的也分了。
不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擁擠不說,事情也多。
清官難斷家務事兒。
大房長了,二房短的。
當家的看久了,也會覺得煩。
索性,兒孫大了,直接分出去,
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像是老王家這樣的,村裡一共也沒幾戶。
一般這種沒分家的,都是當家老太太厲害,壓著兒媳婦不敢。
最後也就這麽湊和著過了。
東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
王菊蘭已經起了分家的心思。
而且她走的是曲線,並不是像曾經的呂桃那樣,簡單粗暴,但是也是吃足了苦頭的分家方式。
晚飯並不豐盛。
碴子粥,蒸的紅薯,外加一鍋的大白菜燉蘿卜。
不管能不能吃,如今家家戶戶就是這麽吃。
不吃也得吃。
能吃上飯,總比餓肚子要強。
東姝倒是不挑,畢竟比這個差的六零年都經歷過了。
相比那個時候,七零年條件明顯要稍好一點。
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塊紅薯,再夾點菜。
填飽之後,又照顧了一下王永年。
誰做飯,誰負責之後的碗筷。
所以,東姝沒留下來幫忙。
大家各回各家。
不過夏夜比較長,大家吃飽了,有些還坐不住, 出去轉一轉的。
像是東姝這一家子的懶漢肯定是不可能出去轉的。
將白天帶回來的艾草在院門口燒了燒,算是熏了一下蚊子,然後一家人這才回了家裡。
門是關著的,窗沒辦法,關上太熱,就算是招蚊子,也得開著。
好在艾草的余火,被東姝挑到了窗口下的位置。
多少能熏一點吧。
回屋之後,東姝舀了水,簡單的擦了一下身。
韓芳草在旁邊,母女兩個人共用一盆水。
東姝:……
算了,習慣了。
王志民帶著王永年出去轉了一圈,算是給了母女兩個人一點空間。
不過沒多大一會兒就轉回來了。
外面蚊蟲多。
而且對於王志民來說,站著不如坐著,坐著不如倒著舒服。
所以,轉了一圈,估計著時間差不多,又轉回家,舀了水,去了院裡,簡單洗洗,就直接回炕上了。
因為太熱睡不著,韓芳草也不急著上炕,搬了一張小凳坐在窗口的位置上,一邊吃著東姝帶回來的毛桃,一邊跟王志民說著話。
王志民原本爬到炕上,結果太悶了,又下地,他這會兒是站在窗口的位置上。
夫妻兩個人說話,總得有一個站著看看外面有沒有人。
萬一說點什麽話,被別的什麽人聽到了,多尷尬啊。
“哎,你說今天老三家的小蘭,我怎麽覺得不太對啊。”韓芳草原本是在東家長西家短的說,說著說著,突然提到了王菊蘭。
原本搖著蒲扇,並沒有細聽的東姝馬上豎起了耳朵。
總覺得,這應該是一條重要的信息,自己不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