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聶小川覺得自己不出現才是最好的,所以她在來人說出這句話時,立刻退回內室,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還是自己解決好,一旦外人參與,怕是火上澆油。
侍女看著她退回來,就要出聲詢問,被聶小川示意閉嘴,於是不解的看著聶小川透過花格縫往外看去。
聶小川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這位弟媳,歷史上很有名的竇皇后,寬敞的客廳裡光線明媚,很清楚的看到站在正堂裡微微抬著頭的女子的面貌,這是一個美人。
她的臉是標準的晉人臉型,宜喜宜嗔,端莊但不失嬌柔,尤其是那一雙水潤大眼,令人見之忘俗,用聶小川的眼光來看,是個很古典的美人。
聶小川松了口氣,那一次的緊要關頭糊裡糊塗的給李君定了終身,真怕委屈了他,現在看來相貌上是絕對對得住了。
此時的廳堂中,李君不言不語,似乎根本沒看到有人進來,太平郎卻好奇的打量來人,看到是個漂亮女子,立刻笑著咿咿呀呀的揮舞拳頭。
“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你在外邊娶那個小妖精也就罷了,現如今到了家門也不入,你這是安的什麽心?”竇氏上前一步,站在李君面前,因為氣憤而渾身發抖,說這話那眼淚啪啪的掉了下來。
“誰讓你來這裡的?”李君終於開口了,早有眼色的侍女抱起太平郎要退下。 可太平郎一離開李君,小嘴一塌哇哇大叫著抗議。
聶小川在室內汗顏,這臭小子真沒眼色。
“下去。 ”李君立刻又接過太平郎,顯然對他表現地依賴很高興,將他高高的一拋,笑道,“不走。 不走,我們接著玩。 ”
或許是從來沒見過李君這樣子。 竇氏一下子怔住了。
“你來這裡做什麽?送客。 ”李君瞧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
這聲音陰沉而冷浸,如果不是親眼看著,聶小川絕對聽不出這是李君在說話,但竇氏倒沒什麽意外,似乎很習慣,用手指點了點。 咬牙道:“送客?我是客?”
這話說得的確不對,聶小川歎了口氣,看來這兩口子的關系不是一般的差,怎麽會這麽差?
就在這時外間竇氏突然笑了聲,“說的也是,這裡是姐姐住地,我還沒給姐姐敬茶呢,去請姐姐出來吧。 ”
她這樣說。 聶小川怔了怔,也是這個理,剛要抬腳出來,卻聽李君淡淡的說道:“不用了,姐姐身子不好,以後再說。 你回吧。 ”她地腳就停下了,思索著出去還是不出去,這一猶豫,就聽外邊“當”的一聲響,原來竇氏將桌上的茶杯掃了下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竇氏的聲音尖銳起來,似乎在笑,“是不是等著讓她給我獻茶?”說著呸了聲,“我告訴你,休想。 你就接著做夢吧。 做夢娶你的好姐姐吧!”
聶小川覺得氣血上湧,身子僵硬。 啪的一聲,捏斷一格窗欞,而外邊同時傳來竇氏地一聲尖叫,以及桌椅倒地的聲音。
竇氏被李君一個耳光打的嘴角出血,她身後跟隨的侍女們立刻尖叫著撲上去,一疊聲的小姐小姐,還有人抱住了李君的腳。
“姑爺,姑爺,不能打,小姐她有身子了!”
聶小川的惱火被這句話澆滅了,哪個做妻子的不希望丈夫配在身邊,尤其是懷有身孕地時候,她也是傷心極了這樣吧,立刻轉身出來,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麽?竟然還打女人!”
說這話她看到李君的正臉,不由怔了,他的臉色沒什麽變化,嘴角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但那雙俊秀的眼睛卻透出冰冷,當她猛然抬頭直視時,覺得像是看到海裡的漩渦,那種令人恐懼的被吞噬地感覺立刻撲來,在這陽光明媚的室內,聶小川打了個寒戰,不能自製的移開視線。
她不敢看?她竟然不敢看這個人的眼睛?那濃濃的殺氣以及血腥氣瞬間彌散開。
她這一時的失神,忘了說話,就覺得李君靠前一步,伸手將她輕輕格到一邊,隨著他的靠近,聶小川覺得那種壓迫人的氣息更盛。
“用孩子來要挾我?”李君輕輕笑了笑,他站直了身子,冷冷的注視著跪了一地的女子們,“孩子,哪個女人不能生?”
他地手在這時輕輕揮了揮,屋內猛地湧來四個戎裝地大漢,堵住了門口,也擋住了陽光,室內一下子陰暗起來。
這種危險的氣息太明顯了,聶小川有些怒火燒起來,怎麽可以這樣說話?
“你要做什麽?”她臉沉下來,慢慢說道,“把弟妹扶起來。 ”
而在這個時候,一直哭泣地竇氏卻推開侍女站起來,她的手放在腹部,憤恨的目光掃過李君,停在聶小川身上,直看得聶小川頭皮發麻,剛要開口,竇氏卻半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聶小川吩咐侍女帶太平郎下去,人剛一走完,揚手就打在李君背上:“你就這樣對待你媳婦?打女人?你還學會打女人!”
她這一掌用了力氣,李君一下子跌出去,扶住門框才站穩。
“姐姐。 ”他轉過身,抬起頭,嘴角一撇,眼圈就紅了,方才那凌厲的模樣不見半分,“你不知道,我在竇家過的什麽日子!”
竇家小姐從來沒想到自己憧憬的婚事會來的這麽突然,更沒想到等來盼去的夫婿竟然是一個落魄的罪民,雖然父親說他的祖上曾經多麽榮耀。 又如何救了皇上地命,可是事實是李君的確是個什麽都沒有的白丁!
她竇小姐成了全城甚至全北周的笑話!心高氣傲的竇小姐在得到消息的當天,就一尺白綾懸梁了,幸虧奶娘心細發現了,才沒出人命。
“沒有人喜歡我,我連個下人都不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幾乎都睡在西耳房裡。 那裡離大門近,方便我迎來送往。 遇上小姐高興了,我就能去睡一次上房。 ”
聽著李君的訴說,聶小川心如刀絞,“她一個姑娘家,遇上這樣地事,難過也是正常的,你。 也不能怨她。 ”
李君彎了彎嘴角,“我怎麽會怨她?怨她做什麽?”
“不過,怎麽說,他們家也是幫著你。 。 。 ”聶小川倒是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了,李君地意思是,自己也不愛竇家小姐,所以沒有怨。 但,會有恨嗎?
“幫我?”李君再一次彎了嘴角,他笑起來蠻好看的,只不過總有些隱晦之氣,聶小川忍不住伸手撫摸他微微簇起的眉,李君了然的一笑。 拉下她的手握住了,“我很快就被踢出了朝廷,到邊防去了,竇大人絕對不會讓人說自己任人唯親,他教我說,人一定要靠自己,像他當年那樣自己用性命掙軍功,這樣才是真男兒。 ”
這麽說,竇毅並沒有過多的提攜李君?聶小川歎了口氣,拍了拍李君的手。 “能靠自己其實更好!”
就在他們談話時。 門外有人輕輕地稟告,李君起身而去。 聽外邊來人低語幾句。
“想死就成全他們。 ”李君一聲低哼,伴著急促的腳步聲遠去了。
那滿含著濃濃的殺意,讓屋內的聶小川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幾乎忘了一將功成萬骨枯,李君的這個大將軍名號下,有多少人的血?
而今後,在他為了帝王目標奮鬥的路上,還會又更多的殺戮!聶小川再一次打個寒戰,這些事她不能阻止,也沒理由阻止,只有趕快離開。
太平郎咿咿呀呀地聲音傳來,提醒她趕快完成一個心願,只是,楊堅到底被關在那裡呢?她要怎麽樣才能進去?
正苦苦思索的時候,侍女進來回道:“夫人,中書郎李靖李大人求見。 ”
李靖!聶小川欣喜的站起來。
“聶姑娘!”一身官服的李靖快步進來,深深一個躬身,“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這些日子不見,李靖竟然比她還要消瘦,不過依舊精神奕奕,讓聶小川的心稍安了很多,簡短的互相問候過後,李靖目光閃爍幾下,有些不安地四下看了看。
“那個,二夫人,可還好?”他期期艾艾的說道。
二夫人?聶小川一頭霧水,不解的看著他,“二夫人?”
“連翹,”李靖低低的說,頭也低了下去,“雖然竇家沒讓進門,但大家都喚她二夫人的,我只是隨便問問,她,。 。 ”
聶小川心裡一下子有些難受,“為什麽成這樣了?”
李靖怔了怔,抬頭看了她一眼,苦笑一下沒有說話,倒讓聶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為什麽?愛情的事,有為什麽可說嗎?:“她沒回來。 ”
李靖猛地變了臉色,站起來,失聲道:“還在江都?”
看到聶小川點點頭,急得直搓手,頭上冒出細汗,“留她在哪裡做什麽?她能做什麽?”說著說著轉身就走。
看到他擔憂焦急的樣子,聶小川心裡愧疚的很。
“李大哥!”
李靖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她喊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身,但神色卻依然堅定,“我去看看她,聶姑娘,不會覺得我孟浪吧?”
“不,不,”聶小川忙搖頭,停了一下才問道,“我要怎麽樣才能見見楊堅?”
李靖的眼睜大了,似乎有些不可信,同時一絲嘲諷一閃而過,臉上現出一絲奇怪地笑容:“你要見他?是,也該去見見,都喜歡這樣。 ”
說起來聶小川這還是第二次進牢房,而這次地牢房比當年關押李家族人的地方更加陰暗,如果不是前方引路地官吏提著昏暗的燈,她都不敢邁步。
“夫人小心,路滑。 “
這是地牢,幽暗潮濕的地牢,以及久久無法散去的各種氣味混雜於此, 讓人作嘔。
太平郎在懷裡不安的扭動著,聶小川不斷的拍撫他。
“夫人,請快些。 ”官吏低聲囑咐一句,便慢慢退下了,悄悄看了眼被大大的帽子遮住的這位夫人,掂掂了手裡的銀子,最關鍵的還是李大人的字條,否則再有銀子他也不敢放人進來。
能下這樣的心血來探視這個人,一定是關系很親密的人吧?沒想到楊家還有漏網的余眾?
小官吏在走出地牢前,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去舉報,會不會有更多的賞銀?
這突然的停下,讓聶小川有些茫然,到了嗎?她沒有看到意想中柵欄鎖鏈,借著官吏留下的小燈,環視四周,這裡很平展,四面都是磚牆,空間不大,中間還放著一個壇子,壇子?
聶小川突然渾身發麻,她顫抖著靠近那個壇子,舉起了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