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出現兩位身穿龍袍的皇帝,玉璧上的人雖然手中持有象徵皇位的九龍朝冠,他身邊的侍從捧著傳國玉璽,但是他一臉挫敗,身體不由得打著寒顫。
至於玉璧下睥睨天下的人,便是消瘦的身體,大病初癒的臉龐也無損身為皇帝的尊嚴,威勢,正所謂王八之氣十足。
便是他身後沒有人,單憑他一個,足以威壓全場。
漫天飛舞的紙張落下,在朝臣發冷當口,早得到消息的定國公上前一步,跪地道:「臣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定國公抬手從空中截下紙張,略微一掃,大聲朗誦檄文,有他提醒,但凡親近乾元帝的朝臣,也都跪地撿起紙張,同聲誦讀檄文。
尹薄意一遍讀,一遍暗自搖頭,自己這位親家得多恨太后啊,單看檄文的風格就曉得出自王譯信的手筆,辭藻華麗至極,罵人都不帶髒字的,士族作風十足吶。
乾元帝自從登基後,摒棄華而不實的辭藻,很少有這等美文了。
這篇檄文對軍方沒用,但確是文人『罵人』的教科書,足以青史留名,被後世文臣膜拜。
王譯信自從高昇後,很少做詩,很多人都說他江郎才盡,摒棄詞臣做了庸碌的朝廷官宦,一身的銅臭,如今檄文一出,王譯信在文壇的地位不降反升,絕對會成為當今文壇的領袖之一,而且是最強的領袖。
真是羨慕不來。
尹薄意狀元出身,比王譯信科舉名次要高,但論文采。王譯信能甩他很遠。
「陛下……」顧皇后驚喜莫名,極快的從太后身邊離開,幾步飛奔到乾元帝身畔,眼中含淚,「臣妾等陛下許久了。您怎麼才回來?」
乾元帝虛扶顧皇后一把,「朕被幾個小賊耽擱歸期,倒是讓皇后跟著朕擔心。」
在朝臣面前,他給足顧皇后面子,此時對顧皇后表示出的信任,親近足以抹除顧皇后在他失蹤時。做出的『錯誤妥協』,誰也不敢再因為顧皇后在這段日子的不佳表現為難她。
「陛下……」顧皇后淚灑衣襟,乖巧,溫柔的站在乾元帝身邊,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多日不曾挺起的胸膛挺得高高的,目光帶著幾分戲謔的望向臉龐煞白如紙的德妃母子,以及如同死人的太后娘娘!
「太后封鎖九門,撤換五城兵馬司都督,便以為朕進不來京城?」乾元帝冷笑道:「京城歷來就是天子腳下,朕為天子回不到自己家,不是笑話?」
「皇帝!」太后想到乾元帝也許還活著,但沒料到他能沒有驚動任何人突然出現在乾清宮。京城什麼時候這麼好攻破了?她打算得很好,一旦鬧出動靜,她就指責顧天澤讓人冒充乾元帝。誰知……顧天澤竟然可以毫無聲息的把乾元帝送進宮,送到朝臣們面前,徹底打破她如意算盤。
怎麼可能?
「皇帝誤會哀家了,哀家也是為江山社稷著想,國不可一日無君。」
「朕不如太后。」乾元帝連母后都懶得叫了,「單論面皮朕就不如你。在朕面前,在謹之所做的檄文明發天下時。你還有臉說為江山著想?真當朕是蠢貨不成?」
「皇帝……」
「你同前朝餘孽串通,在祁山行刺朕。阻止朕進京,不過,朕身邊有阿澤。」乾元帝得意的一笑,似一個為兒子出色而驕傲的父親,「他便是強攻也能佔據京城,太后小看朕一手養大的孩子!」
顧皇后在旁邊問道,「阿澤呢?」
乾元帝當然不會告訴顧皇后,阿澤在哪,「他還有事。」
「什麼事比跟在陛下身邊還要緊?」顧皇后語氣裡透出幾分遺憾和不滿來,瞄了一眼一直緊跟乾元帝的王譯信,暗自埋怨阿澤不懂事,此時正是爭功的時候,他別為旁人做了嫁衣。怎麼能不跟著乾元帝呢?
在朝臣面前露臉也好吶,護駕功臣只能戴在顧家的頭上。
如果阿澤在,同定國公父子裡應外合,誰人能奪走顧家的尊榮?
乾元帝抿了抿嘴唇,低聲道:「阿澤不需要虛名,朕不能再耽擱他了。」
為乾元帝,為顧全大局,顧天澤忍下尋找王芷瑤的衝動,方才入宮時,見到長信侯追著一人跑,又有遵從太后命令的侍衛追著兩人,顧天澤便把將士留給乾元帝護身,單身去解救長信侯。
這些話,乾元帝不能同顧皇后說,「阿澤之功,朕是不會忘記的。」
顧皇后面帶幾分心事被戳破的囧然,「臣妾不是……」
「太后,你還打算反抗?」乾元帝沒聽顧皇后的解釋,冷聲道:「老四,你還不給朕滾下來!」
四皇子身體一震,面如土色的捧著朝冠,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乾元帝這邊同太后算總賬,顧天澤一個人挑翻了來追擊長信侯的侍衛,寶劍同商太孫對上,長信侯把王芷瑤護在身後,「沒事,阿澤回來了。」
王芷瑤忍不住落淚,喃喃的道:「三少,別讓他說話。」
「顧天澤?!」
兩人寶劍相碰,商太孫陰笑道:「你妻子滋味不錯,你也曉得她身上……」
顧天澤俊臉一派肅殺,道:「你能碰到她一根指頭,我便放你離開!」
「她身上的胎記我……」
「呵呵。」冷笑聲譏諷商太孫的愚蠢,顧天澤道:「早聽師傅說,前朝皇族腦袋有坑,再好的師傅也教不出,我本來不信的,今日看你……我信了,就你這點花招還想挑撥離間?還想同小七耍心眼子?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接近小七,以後也是我和小七的事兒,同你有何干係?鹹吃蘿蔔淡操心。」
長信侯默默的為商太孫點蠟。
竟然同阿澤廢話?
真不曉得怎麼死的。
難怪能被侄兒媳婦耍得團團轉。
「白癡!」
果然隨著這聲白癡,商太孫眼前發黑,喉嚨似火燒一般。用毒?顧天澤竟然用毒?他干嘎巴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天澤抬腿狠踹在他下身上,用足力氣,幾乎可以斷定,商太孫不用再做男人了。
「王芷璇在盧彥勳手裡。」顧天澤看著身體蜷縮成一團的商太孫,「她有不少的好藥方,別急。你都會嘗試到的。」
收劍歸鞘,顧天澤轉身,「好醜。」
「討厭!」王芷瑤忍不住撲到他懷裡,「敢說我醜,我不理你啦。」
顧天澤嘴角第一次露出真正安心愉悅的笑容。死死的抱緊懷裡的人,彷彿怕自己一鬆手她就飛走了,「不是夢?對嗎?」
「你夢裡會同男人抱在一起?」
「……」顧天澤沉默後,低笑的緊了緊手臂,恨不得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果然是小七。」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很奇怪,還是在皇宮!
長信侯手掌扶著額頭。向四周看了看,阿澤不會殺人滅口吧。
「你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了。」顧天澤不捨的鬆開王芷瑤,「一會去乾清宮領賞。」
「你呢?」
「除了他之外。前朝餘孽還應該在宮裡,我去處理掉他們。」
「……三少。」
「小七。」顧天澤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便是穿了軟甲,帶著護心鏡,王芷瑤也彷彿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信你的話。我還信前朝餘孽的話?況且……小七的脾氣秉性,便是我不討好你都無法靠近你不是麼?」
他的眼裡滿是真誠。疼惜,信任。王芷瑤眼淚止不住的滾落,「你怎能這麼好?」
「我對你並不好。」顧天澤輕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如果我對你很好的話,我不會現在才找到你,讓你同敵人周旋。你不在的日子,我每日都在想,如果你不在了,或是你從空中掉下來忘記了一切,我該怎麼喚醒你……」
「失憶?」
「嗯。」顧天澤點頭道:「本以為我同你之間有很多共同的經歷,誰知我想來想去,我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太少。所以,我有一輩子陪著你!慶幸老天爺還是垂愛我們,沒讓你……離開我。」
天算說過從高空摔下來,很可能會讓腦袋受損,這事顧天澤一直無法同任何說,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想著如果小七失憶了,他該怎麼辦,越想越覺得他同小七的經歷太少,相處的時間太少,想喚醒小七都沒得說。
「以後我會對你更好,這世上沒有人對你比我更好。」顧天澤似不敢再看王芷瑤,轉身靜了靜心,「阿四。」
「奴才在。」
「你把小七換下的衣服套在阿二的身上。」
「……」
顧天澤看著想要躲開的長信侯,笑道:「還得辛苦伯父一趟,要不然有漏洞。」
長信侯一百個不樂意,無奈的點頭:「你的記住,你伯父為了你付出了多少?」
「記得,記得。」
「哼。」
「只要你抱著他,侄兒就會讓人解救您,然後您就可以暈了,侄兒會對外說,您被下春藥。」
顧天澤把紕漏安排好,摸了摸懷裡的藥丸,王芷瑤道:「他們應該聚集在一處。」
她拿護身的簪子戳破商太孫的手指,在白絹上簡單的表明前朝餘孽的範圍,顧天澤點頭,目光一直停在簪子上,心疼得不行,「我先去了,我們一會見。」
「小心。」
「一群蝦兵蟹將而已。」
顧天澤自信的一笑,快步向乾清宮方向走,皇宮可是顧天澤的主場,沒人比他更熟悉皇宮了。
*****
四皇子果真從玉璧上滾下來,手捧朝冠跪在乾元帝面前,「父皇,兒臣……兒臣也是逼不得已。」
就在乾元帝發話前,砰砰砰,傳來炸開的聲音,白霧騰空而起,接著便是噗噗噗的拿刀劍捅人的聲音,四皇子一躍而起,高聲叫道:「護駕,護駕。」
「父皇,兒臣保護您。」他多盼著此時真是一場刺殺啊。
朝臣已經被一系列的驚變弄得神魂不定了,因為只是小範圍的白霧,出現白霧的地方又是在侍衛群中,而且透過稀薄的白霧可以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沒錯,就是可以帶劍入宮的顧三少。
顧三少宰人,誰敢多說一句?
乾元帝推開四皇子,皺了皺眉頭,顧皇后也看清下狠手的人是顧天澤,道:「阿澤實在是太亂來了,臣妾讓人支援他?」
在乾清宮大典上殺人,整個國朝獨一份。
定國公想起身之時,乾元帝阻止道:「不必,朕相信阿澤。」
噗噗噗,血色沖淡白霧,幾十顆人頭滾落,血腥氣息瀰漫,朝臣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被血跡襯托得如同索命閻羅的顧天澤收好寶劍,穿著染血的盔甲出現在眾人眼前,陪襯他得是一地的屍體。
「陛下,前朝餘孽盡數誅殺,臣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