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五分鍾之後,工藤優作來到了精神病院大樓,並且在已然於活動室門口等待他已久的白鳥警官的引領下見到了那位宣稱自己犯下了罪行的精神疾病患者——那是一位坐在畫板前的年輕金發女子,一種不正常的亢奮情緒正在她的臉上跳動著。
“你們是怎麽知道她……”工藤優作還沒有詢問完,那名金發女子就已經看向了她這邊,而臉上的亢奮也變成了愉悅。
“你們終於來了,”她這樣笑著說道。“上帝告訴我你們回來,我可是等待了很久了。”
毫無疑問,這位混血兒小姐得的是妄想症。
“根據院長落合先生的說法,這位Neviah小姐堅信自己是天使長Uriel在塵世間的化身。”白鳥警官這樣小聲說著。
“落合?”工藤優作在意的卻不是病人。“是美術館的那位館長落合老先生的親人嗎?”
“不,他同時掌管這兩棟建築,不過實際操作上,這邊的事務主要由年輕人負責,他只是掛名的。”白鳥警官解釋著。
“你們來看,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寶物。”看到工藤優作和白鳥警官似乎沉迷於彼此間的對話,Neviah並沒有任何氣惱,只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自己的畫框轉向了他們能看見的方向。
一個穿著相當前衛的惡魔logo的T恤衫和短褲,戴著一個被面具遮蓋住面孔的,和死者一樣長了角的惡魔被釘在十字架上,而Neviah自己的形象則站在十字架下方,將一把利劍抵在惡魔的側腹部。但有些反常的是,盡管劍尖抵在軟肋附近,但惡魔的頸部卻有一個被縱向的傷口正在流血——當然,工藤優作有辦法解釋這種異樣狀況出現的原因。
對有足夠中世紀藝術修養的人來說這個理由並不複雜:雖然這幅畫的用色可能由於繪圖者是精神病人的關系而有些古怪,但這張畫的總體構圖依賴的基礎是聖經當中描繪的百夫長朗基努斯用自己的槍刺擊耶穌基督的身體以驗證其是否真的死亡的油畫,而那幅畫中,朗基努斯正是刺穿了耶穌的側腹部。
當然,能通過一類公務員考試的白鳥警官大概也不會被這種東西難住,因此他才將精力集中在了真正有問題的地方:根據千羽的描述,死者(很可能就是那個描繪的惡魔)被火焰焚燒之前,正是被那個穿了盔甲的人用劍刺穿了咽喉部位,但他們並沒有對外泄露這件事。
那麽為什麽這位Neviah小姐又會特意在描繪過程中為咽喉處加上那樣一個傷口呢?或許是她從並不在乎告訴別人自己是凶手的人那裡聽到了這件事,又或許……那個傷口本來就是她親手留下的。
抬起頭,工藤優作看著Neviah清澈異常的眼神。“所以,這都是真的咯?”
“我畫這幅畫就是來為你展示真相的,”Neviah笑的更燦爛了。“或許他們已經告訴你了,我可是天使,不是嗎?”
“……”工藤優作思索了片刻之後,給了白鳥警官一個眼神。
而就在這時,白鳥警官收到了一條來自鑒識組的短信。
格裡高利親自來了。
……
二十分鍾後,精神病院內的一處臨時用作審訊室的觀察室外。
“我是來看究竟是哪位聖戰勇士來把這位惡魔殺掉的,”格裡高利杵著手杖,
透過玻璃窗看向正在和Neviah溝通著的工藤優作。“說真的,我想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把凶器拿過來,然後去和梵蒂岡換錢。” “這是什麽意思?”白鳥警官不解地詢問著。
“他的角,取樣分析的結果包括鈣,鉀,錳和矽。”格裡高利將一份報告遞給了白鳥警官。“至少我們找不到這不是真正骨骼的證據……當然,也有可能是什麽很高超的外科手術就是了。至於尾巴,那應該也是真正的人尾巴,說不定是返祖什麽的。”
“……”白鳥警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隻手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雖然他是講究唯物主義的刑警,但這和他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並不矛盾。
但現在,宗教信仰帶來的知識正在和現實聯手衝擊他的唯物主義信念。
“至於其他痕跡……我們在他的鞋底找到了盆栽土和【聖誕玫瑰】的種子的痕跡。”
“聖誕玫瑰?總算有什麽聽起來福音一點的東西了!”白鳥警官在聽到聖誕兩個字眼之後,松了一口氣,這樣用稍稍輕松了一些的語氣說著。
但他卻看到格裡高利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
“可聖誕玫瑰的學名是……”格裡高利念出了這個詞在日語當中的拚寫方法。“按照拉丁語的說法,hell-eborus niger(黑嚏根草)”他特意將嚏根草的hell(地獄)進行了重讀。“而且這東西在傳說中就是製作惡魔召喚藥水的關鍵成分。 ”
白鳥任三郎的笑容僵硬了起來。
正當格裡高利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房間內的異狀。
那名正在被工藤優作問詢的名為Neviah的自稱天使長化身的金發女子,此時正隔著這間審訊室的窗戶盯著他。
精神病院中有需求的地方安裝的應該都是單向玻璃——外面的人能看清裡面,但裡面的人看不清外面。
但現在這個女人似乎正在從裡面清晰地看著外面的自己。
微微皺眉,格裡高利試著走了兩步,發現對方仿佛能夠清晰地看見自己一般。“我……我總覺得她好像能透過這個玻璃看到我的位置並盯著我……”
“不會吧?”白鳥警官也吃了一驚,連忙做出了一些誇張的動作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果然發現Neviah似乎確實能夠看到他們。“這……或許這個房間的這個玻璃窗是那種……普通玻璃,而不是常見的那種單向玻璃……”但就連他自己也越說越沒有底氣。
“我覺得在這裡繼續看他們審訊好像也沒有什麽營養,”陰沉著臉,格裡高利對白鳥警官發出了邀請。“讓工藤先生繼續他的工作,我們出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什麽線索如何?”
“當然!”白鳥警官如釋重負般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迫不及待地跟著格裡高利一起走了出去。
Neviah瞥了走出去的兩個人的背影一眼,隨後這樣笑著對工藤優作回答道。
“就像我所說的,上帝附身於我,讓我洞悉一切,為他製裁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