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剛亮,五個匠人就先後來了,其中兩人抬著打土坯的木器。這幾人秀秀都認得,長著胡子的三人分別是趙旺財,王合興,王和貴,都是叔輩的,另外兩個,其中身材壯士的是王合興的大兒子王小東,精瘦憨厚的是王和貴的大兒子,這兩人都比秀秀大幾歲,應該叫哥。
這些年他們在村裡以及鄰村打了不少的土坯房子,算是有一項手藝的人,加上乾活肯吃苦,踏實,打出來的土坯更加的結實,很是受村人的歡迎。因為常年可能都要外出幫人家起房子,賺了不少錢,所以他們也算是月亮溝村少有的幾家富戶。
幾人一來,首先看了一眼起房子的地方以及地基情況,而後是取料地方。隨後吃了早飯就開工了。
五個人配合的非常有默契,填土的填土,放木器的放木器,另外的人便賣力地夯實土……
當然秀秀大壯等人也不可能在一邊閑著,除了小花在家裡負責給幾位匠人端茶倒水外加看屋子外,趙氏和秀秀兩人負責上土,就是將山地裡面的黃土挖松鏟進箢篼裡,王德深大壯大寶以及周氏負責挑土。
正乾的起勁的時候,小花一臉怒氣衝衝地跑來,對趙氏說道:“娘,有人找你。”
趙氏見小花的樣子疑惑道:“誰找我,沒見我正忙著嗎?”
小花也不答話,硬搶過對方手裡的鋤頭開始往箢篼【注1】裡加土。趙氏噌道:“這這孩子,怎麽這德行呢,問你誰來了?”
小花沒好氣回了一句,“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趙氏氣結,一想今天是起房子的大日子,而且現在貌似一切都漸漸好起來,秀秀不僅身體好了,還有了了不得的神通,而且媳婦又是那麽懂事……總之,想著什麽都感覺很舒心。而且小花平時性格都很溫和的,今天也不知道誰來了這麽衝?趙氏數落了她兩句,給秀秀等人招呼不要太累之類的便拍著身上的泥土往上面院子小跑去。
趙氏興匆匆地趕到到院門口,一看,院子裡的街沿上正坐著一個穿著花哨的婦人,這不是花媒婆是誰?趙氏的心一下子就沉下來了,而臉上的笑意也瞬間冷下來,雖然仍舊咧著嘴,但是眼裡已經沒有了笑意,“這不是花大嫂嗎?你今天來是?……”
花媒婆見有人搭理自己,將趙氏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王家嫂子,你們可真了不得了,這是在起房子吧?”
這話字面不錯,但是從對方嘴裡說出來趙氏聽了就有些不對味,沒有搭腔,而是繼續問道:“你看,今天實在是忙的走不開,招呼不周,花大嫂你不要往心裡去哈。對了,花大嫂今天來是?……”
花媒婆從旁邊衣襟裡撤出一張白色細棉方巾,假意揩了揩鬢角,“王家嫂子,哎呀,這個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哎,你說這事……都是那些人在背後亂嚼舌根子,說你們秀回來讓整個村子都沾上了晦氣……”
她還沒有說完,趙氏臉色立馬就垮下來,“大嫂子,我這裡喊你一聲嫂子,你怎麽也這樣說我家秀呢?算輩分也我你的侄女了,如果你來就是說這件事情的話,我今天真有事情就不招呼你了……”
“喲,
王家大嫂子這是發的哪門子火呢,這是那些人在那裡爵舌根子,我不過是來跟你說一聲。還有,我今天來還真是有事。”花媒婆有幾分不高興,扭著脖子說道:“人家孟家昨天就托人找我,說你們家晦氣太重了,而且他們也聽說前段時間你家那小花還和人家一個長輩吵嘴來著……人家想著這樣的媳婦娶進門該怎麽得了……人家退婚了……哎,人家也是怕啊……” 趙氏氣得不行,想著大女兒的婚事就是這花媒婆說的親,說對方是一個秀才以後怎的怎的……結果過去當牛做馬幾年,相公秀才倒是考上了,但是秀秀卻不是那個“秀才娘子”。還有小寶小花的親事,竟然都被退了……這讓她這張老臉往哪擱啊。
花媒婆還在那裡碎碎念著,趙氏手都有些顫抖,強壓著想大罵出口的衝動,畢竟竟然這裡有這麽多的匠人,而且那邊還需要人手……她必須忍住,轉身顫顫巍巍地朝院門口走去。
花媒婆喊道:“喂,王家大嫂子,要不我再給小寶小花說戶人家,鄰村的胡寡婦年輕的很,才三十歲出頭,隻帶了三個娃,就想找個老實點的人家,窮點沒關系,我看你們小寶挺何時的。還有鎮上的許大善人,他已經跟我說了好久了要納一房妾,聘禮是十兩銀子……”
趙氏猛地轉身定定地看著花媒婆,說道:“不用你說媒,以後也不需要。”
“喲喂,不是我說你,大妹子,就你那閨女有人要就不錯了,有那樣的大姐做榜樣,那個人家還敢娶呢?又凶又潑辣……”
“給我滾!”趙氏終於爆發了,猛地朝花媒婆吼道。
花媒婆可能以前還沒有見過趙氏發火的樣子,愣了一下,正想還說點什麽,一眼飄到趙氏身後,忙轉身灰溜溜跑掉,邊跑便叫罵著。
趙氏轉身看到一臉黑氣的王德深正拿著扁擔,一副要乾架的樣式。她問道:“你都看到了?”
王德深有些愧疚的樣子,“剛才小花來說我就應該想到是她的,原本想著……沒事,我家小寶小花那麽好,不怕沒人家要……”
趙氏怒道:“什麽要不要的,那是他們沒那個福氣……說我們家秀,那黃家六年做牛做馬啊……這是做了什麽孽哦……”趙氏說著說著就有了哭腔。
王德深連忙安慰,“好了,家裡還有匠人呢。走,去給小花說清楚吧,她現在正在那裡生悶氣呢。”
趙氏一下子反應過來,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眶,跟著王德深往下坡的山地走去。
【注1】:(be四聲qi輕聲)竹篾編制成的農用運輸或盛物工具,形如撮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