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接過藥方單子,紙上墨跡未乾,一股墨香飄來,她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隻認得“白”“生”幾個簡單的字。然後是後面的藥量,比如多少多少錢(指重量)。
吳羲和見秀秀看的認真的模樣,微偏著頭問道:“你識字?”
秀秀連忙回過神,說道:“不,不會。”她加了一句,“不過很想學。”
吳羲和嘻笑了一下,“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不知道?”語氣中有一絲輕蔑,秀秀聽得出來,不過在以前二十多年的生長經歷中,很多人不僅是言語中的輕蔑,而是實實在在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一種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現在的秀秀不這樣認為,所以,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自嘲“叛逆”。但是自嘲歸自嘲,她仍舊是渴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起來,不管是識文斷字,還是發家致富,她想要安穩的幸福的生活不是別人憐憫施舍,而是因為自己的實力,有保障的安穩生活。
秀秀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揣在貼身衣袋裡面的錢袋子小心取出,而後從裡面數出二十個碎銀子……幸好將皂莢賣了一兩多銀子,但是袋子裡面只剩下不到六百文錢了。
秀秀還想著等對方抓藥,哪知道吳羲和將銀子隨手一收,說道:“還有事?”
秀秀看著對方,試探著說道:“大夫,藥呢?”
吳羲和道:“這藥方不是給你了嗎?藥方二兩銀子,是我這裡最便宜的,當然,如果你不要,我收回。”
秀秀連連說道:“要,要……吳大夫,你這裡可以抓藥嗎?”她怕外面抓不奇藥,到時候冤枉跑一趟。
吳羲和說道:“可以,一副藥兩百文,風寒病至少要吃三副藥……”
秀秀感覺自己拽著錢袋子的手都在顫抖,她剛才掃了一眼,裡面還只有五個碎銀子,以及一把銅錢……她原本想著現在有錢了把大壯家的一百多文還了……現在看來……她頓時覺得內心一片苦澀,這病真真是得不起啊,想到娘生養自己,而且還從懸崖下面將自己“撿回來”,待自己更加的好……
她一咬牙,說道:“我先抓兩副藥。”從錢袋子裡面數出四個碎銀子,遞給對方。
吳羲和順手接過,朝外面喊了一聲,“嵐伯。”
“噯。”嵐伯應聲而到。吳羲和說道,“你給這位大嫂照著這方子抓兩副藥,哦,對了,藥錢我已經收了。”
嵐伯應了一聲,拿著藥方便到旁邊的藥櫃旁邊開始抓藥。秀秀眼睛緊緊盯著那一大排的藥櫃,嵐伯看似有些乾枯的手,卻十分靈活,掃一眼藥方,一手拿著戥稱,一手拉開身旁藥櫃其中的一個小抽屜,從裡面抓出一把藥材,放進托盤裡面,手指微微撥弄一下稱星,而後一撚戥稱上面的提繩,秤砣穩穩地停在秤杆上面。藥材抓的不多不少,拿捏的非常準確。而後輕輕將托盤裡面的藥材倒在鋪在桌子上的草紙上面……
不過片刻功夫,兩副藥就抓好了,嵐伯利索地分別打包,從旁邊牆上抽出一根細麻繩,將藥包捆扎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包。最後朝秀秀面前一擱,說了一句,“娘子,藥已經抓好了。”潛台詞就是“你可以走了。
” 秀秀回過神,伸手拿過長條櫃台上的藥方仔細疊好放進內衣袋子裡,而後提著藥包,朝嵐伯福了福身,“多謝嵐伯。”而後便轉身出了藥房。
剛一出來,秀秀又看到吳羲和一臉焦灼地望著兩棵公孫樹。剛才她人雖然在裡面,但是精神力一直是和這兩棵樹有聯系的。這是兩株雌雄樹,不過現在情況非常不樂觀,昨夜一夜冷風將樹上面所有的樹葉全部吹掉了,而且好多的樹枝甚至感覺連水份都被吹幹了一樣。
秀秀感念這兩棵樹也能夠和人那樣相依相守,所以便一直用自己的精神力滋養著對方的生命原核。當秀秀提著藥包走過院子中間的兩棵公孫樹的時候,原本平靜的樹身猛地顫動起來,枝椏搖晃。
秀秀知道這是兩棵樹在向她道別,下意識回頭朝兩樹一笑,而後轉身離去。
吳羲和見這樹無風自動,唔,能夠直接將樹乾都吹的動的風也足以將瓦片刮走了, 但是當時他明顯的感覺到是這樹自己動的……還有那個村婦,竟然對著樹笑……他感覺那不經意的輕柔的笑意有種神秘的力量,沒想到一個如此粗鄙的村婦,竟然也有這樣出塵脫俗的笑容。
莫非這其中有什麽?旋即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個目不識丁的粗鄙村婦有什麽能夠讓他上心的?
秀秀從院子裡出來,估摸了一下時間,在裡面耽擱了半個時辰樣子,想想,娘最擔心的就是爹和小寶了。自己現在把要拿到了,即便是喝下藥好了,如果是沒看到爹肯定還是不會完全好起來的。於是便不再多想,快步朝街尾走去。
路過上次的那個茶肆,那個老板娘坐在裡面做刺繡,她覺得這老板娘雖然有些嘴碎,沒想到還是這麽個心細有耐心的人呢。那老板娘看到有人從中間的街道上走過,一看是上次在自家店裡喝茶的乾瘦婦人,便熱情地打招呼,“喂,這位娘子來喝完茶噻。”
秀秀回道:“不了,我還有點事,下次來。”
“哎,慢走哈。”老板娘聽對方說不來,也不惱,應了一句便繼續低頭做自己的刺繡了。
秀秀幾乎是用跑的,穿過整條街,而後從街尾繞上一條小路,朝遠處的一個小村落走去。小姑家就在那裡。
秀秀剛剛翻上一個小山坡,那個村落就完全呈現在眼底了。這裡應該是山區中的平原,除了這種幾米十多米高的小山坡外,山與山之間的間隔非常的寬,這些就是寬闊平整的良田,在山腳下便散落著數十戶人家,其中大部分都是磚瓦房,既結實又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