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麽辦?”
楚愈看她笑得歡, 自己卻笑不出來。
心想:誰不是呢?
本來下定決心, 進了這別墅, 要理智治療, 小心行事,保命要緊。結果還是控制不住心跳加快, 呼吸緊促,連理智都在休假的邊緣癲狂試探。
也難怪木魚會再三提醒:老大, 你要隨時保持清醒,別被這丫頭牽著鼻子走。
夏亦寒在遠處, 不可觸摸時, 她會念著她,想她的計劃是什麽,到了哪裡,會見什麽人, 一天吃了幾頓,有沒有吃肉,吃了什麽肉。
現在,夏亦寒就在身邊,伸手就可觸摸,但這種想念卻絲毫不減,神秘感不會因為距離的縮小而減輕,卻因為肢體的接觸,變得越發濃烈
一方面是對真相的渴望,一方面,她太想真正走進夏亦寒的神秘內心世界,看看那兒到底是花園,還是墳墓,抑或是花園與墳墓的交界處。
“說說看,你喜歡我什麽?”
夏亦寒抬起手,順著楚愈的輪廓走,卻未觸碰到,“喜歡你看起來溫柔親切,其實特別剛,看起來順其自然,其實心裡有謀篇布局,看起來一眼就可以看穿,其實心裡的事很多很深,看起來很近,其實隔得很遠。”
楚愈嘴角上揚,這句話的意思翻譯過來,便是:我喜歡你居心叵測、老謀深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總讓人猜不透,不知道啥時候會給我一刀。
她想回夏亦寒一個:彼此彼此。
反過來,可能這也是夏亦寒吸引她的地方,若即若離,明明對她熱情似火,卻讓她感覺隔了層冰,無數迷題吸引她靠近,她就是迷題的謎底,不過想要看清,非得掉幾層皮。
“你想要知道我心裡的事嗎?”楚愈開始旁擊側敲。
夏亦寒凝視著她,眼眸裡發亮:“想呀,因為你心裡的事兒,都是關於我呀。”
說著,她坐直,沒有了遮擋,楚愈感覺光束撲面而來,眼睛又迎來一陣刺激。
夏亦寒左手拿著刀,右手伸出,捏著迷你遙控器,就著燈光,打量了半晌,看起來興致勃勃:“有兩個按鍵呢,是電擊鍵吧,多少伏的?”
楚愈會心一笑,“想試試嗎?”
夏亦寒偏了偏頭,看起來有點調皮,“姐姐舍得讓我試嗎?”
楚愈用胳膊肘撐著床,挺起身子,“我不舍得讓你試,不過你想試的話,隨時告訴我,我滿足你!”
說完,她伸出手,示意夏亦寒該物歸原主了。
夏亦寒把東西舉起來,促狹地一笑,“姐姐打算陪我多久?”
“陪你到你不想走的那一天。”
夏亦寒聽了,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得了糖果又賣乖,她把水果刀折疊起來,一同遞到楚愈手上:“那就看姐姐的本事了。”
楚愈微微一笑,接過東西——兩個人在口蜜腹劍之間,達成了無聲協議,她不動用電擊,夏亦寒不動用刀子,暫且配合,兩人相安無事,不過能不能讓夏亦寒吐露真言,得看她的造化。
電腦屏幕前的木魚差點掀桌:你們搞什麽鬼,要調情就規規矩矩地調,別搞得這麽劍拔弩張的,嚇死個人呐!
楚愈拿著家夥,下了床,走出房門的時候,居然覺得渾身發疼,雖然腦子告訴自己不必緊張,可以掌控住局面,但身體還是不自覺緊繃,神經的自然反應,也是她最真實的反應。
還真是刺激,楚愈心想,如果楚動人知道她和小槐花這番“親密”接觸,估計會嚇到冷熱汗交替——暴力型精神病人她不是沒接觸過,不過都在嚴格保護措施的情況下,要麽雙方之間隔了層鋼化玻璃,防彈的那種,要麽就是對方手腳受到束縛,活動受限,別說尖銳物品,連圓潤物品都接觸不到。
哪像夏亦寒這樣的,在別墅裡到處跑,隨處可見的刀啊叉啊,還有繩子,為楚愈提供了三百六十五種淒慘死法。
用方大托的話說:您這是用生命在為患者治療,如果您不幸犧牲,我們會在您墳前放煙花的!
楚愈:……
該怎麽向你們解釋夏小朋友的複雜性呢?
徐懷俞質疑楚愈的做法時,她說過:雖然反社會人格障礙者,多受情感衝動支配,犯罪動機較模糊,行為具有無計劃性,但小槐花不屬於這一類,她具有本身的複雜性,屬於複雜型精神病態患者,在犯罪前計劃周密,執行起來堪稱完美,也就是說在一定程度上,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或者說為了完成目的,她會控制自己的行為。
簡單點說,就是她在很理智地反社會,反的技術和手法相當高明。
如果說她的目的是逃出去,繼續作案,那殺了楚愈,可不是個好辦法,她會被終生囚禁,永不見天日。
而挾持楚愈,以此作為威脅逃出去,也會傷人傷己。她應該熟悉電子腳銬的工作原理,電擊的速度,肯定比她飛刀子的速度快,一旦被電暈,可是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她會配合,或者是假裝配合,而只要她配合,就有希望對她展開治療,心理上潛移默化,總會起作用。
不過饒是這樣解釋過,徐懷俞還是不放心,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問,確認楚愈還活著,或者肢體還健全。
這幾天因為在別墅裡,不方便接聽電話,她的號碼現在是方大托在用,他收到信息後,和木魚商量,經過篩選,不急的就自己處理,特別重要的,再上報給她。
回到自己的臥室,楚愈拿起手機的瞬間,電話就進來了,她心裡做好準備,知道有要緊的事兒。
接起電話,木魚沒開門見山說事,還是掛念著老大身體,頗為關心問了一句:“你還好嗎?沒受驚吧?要不要叫120?”
楚愈:“……我很好,毫發無損。”
木魚:“你倒是沒事,我差點心臟破裂,躺醫院裡。”
楚愈沉默了半晌,終於良心發現,好歹安慰了句:“辛苦了。”
木魚完全沒有感覺好一些,她捂著胸口,切入正題:“珞玉黎杉那邊傳來消息,何氏夫婦,找到了,活著。”
楚愈先還以為是對小梅的調查,有了新進展,沒想到是珞玉那邊的消息,她耳膜都震了一下,睜著眼睛,差點熱淚盈眶。
瞬間,她胸腔裡充盈著一股熱氣,把她全身填滿——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找了十天,整整十天,用放大托的話來說,屍體都快放臭了,都快被野狗啃完了。
從望江市第二起案件發生後,楚愈的心就分成六瓣,分屬六地,時刻掛念著潛在被害人,生怕他們出事。
雖然最後,他們都不負眾望,一個接一個出事,但要麽在醫院躺著,要麽在醫院裡關著,生命安全沒有威脅,但何藍和何至平不一樣,這兩人脫離警方視線後,就杳無消息,黎杉帶領安保分隊,在珞玉市掘地三尺,快掘到祖墳了,都找不到人。
楚愈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家長,帶了六個娃,個個不讓人省心,其中最皮的是何藍,堪稱叛逆期極品坑爹貨,不怕死玩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頗有隱身到天荒地老的節奏。
楚愈這段時間神經一直緊繃,很大程度是掛心她。
現在,何藍終於被找到,還活著,楚愈差點流下老母親的淚水,老淚縱橫。
回到小平房後,飯桌被清理出來,充當會議桌,木魚、方大托、宋輕陽坐得規規矩矩,恭迎楚愈回來主持大會。
反正都是自己人,楚愈睡衣都懶得脫,就保持這副慵懶又精乾的樣兒,飄到三小弟面前。
方大托負責和黎杉直接聯系,他最了解情況,給楚愈匯報重點:“11月1號晚上二十三四十二點,警方接到一通匿名電話,說在珞玉市襄肥縣康復醫院裡,見到了失蹤的何藍,黎杉馬上便衣前去,檢查醫院住院記錄,未發現何藍的信息。
他察覺出不對,便讓警方封鎖醫院所有出入口,然後和同事一起,在住院部挨個房間進行搜查,終於在一個單人病房裡,找到了何藍。她臉上纏著繃帶,認模樣根本認不出來,但黎杉和她近距離接觸過,通過聽聲音,觀察她的細微動作,確認是她。”
楚愈聽完,眉頭緊鎖:“那說明打電話的人,是何藍的熟人?”
方大托點頭:“對,是何藍的小姑,她本來應該為何藍保密,但因為她想得到懸賞金,就打了匿名電話。”
楚愈忍不住一笑,她總以為通緝令和懸賞用處不大,比如以前那個通告,動員全國人民注意小槐花,若發現其蹤跡上報公安局,會有數萬元獎勵。
結果,給公安局打電話提供信息的倒是多,只不過都是無用信息,要麽是槐花粉,博關注,要麽是錢粉,騙獎勵。
最後人還是得楚愈自己抓。
現在,懸賞這個誘餌,還真釣出了大魚,實在是可喜可賀。
楚愈眉開眼笑,上了發條的神經終於放了假:“她身上有槐花吧。”
“有,像她這麽皮的,讓小槐花收拾了一頓,我還覺得蠻爽,”方大托按捺住瘋狂上揚的唇角,“不過是怎麽能繞開警方的搜查,躲了這麽久,還不清楚,黎杉先通知了我們,等待你的指示。”
楚愈沉思了片刻,目前是何藍身上刻有槐花,也就是說,她應該是知情人士,但她卻帶著何至平一起離開,是擔心小槐花會對何至平下手嗎?
看來她只知道小槐花會下手,但並不知道她確切會找誰,這說明了什麽問題呢?
按理說,找到被害人,應該立刻展開詢問,獲取凶手的相關信息,但照何藍這個拒警方於千裡之外的態度來看,多半不會配合。
黎杉去問她槐花圖案,她沒準會回答:這個呀,是我趕潮流,自己雕上去的,怎啦,有意見嗎?
又是無解。
估計是看楚愈有點舉棋不定,木魚秉著為領導排憂解難的精神,發了言:“我有個想法,既然何藍那麽怕小槐花,她又是知情人士,我們要不然讓她倆當面對峙一下,看何藍的反應。”
她說完,楚愈抬起眼,眼眸一亮。